李俪君劝林九郎,做事要懂得变通。这话其实也是在提醒自己。
她总想着两年后的天宝战争,鲜于仲通领兵与南诏作战,惨败而归,折损了几万唐军,所以盼着能换一个比鲜于仲通更会打仗的将领来。
可如果天宝战争压根儿就不会发生,就算鲜于仲通这个军事草包一直坐在剑南节度使之位上又有什么关系呢
天宝战争是如何发生的呢她在一二百年前做的唐史笔记上有记载,是因为时任云南太守张虔陀作死之故。他对南诏王阁罗凤苛索无度,还侮辱其妻子,又在朝廷诬告阁罗凤,并联合其异母弟,打算让后者替代阁罗凤成为南诏王,所以阁罗凤忍无可忍,出兵姚州把张虔陀给弄死了。
杨国忠正谋求军功好进一步往上爬,所以借机让鲜于仲通带兵出征南诏。最初阁罗凤还有些怂,想向鲜于仲通求和,鲜于仲通傲慢地拒绝了,一定要打一仗,结果全军覆没了,只有他逃了回来。
再过两年,大唐再次出兵南诏,本来是想要一雪前耻的。然而这一战又是杨国忠私心促成,强征士兵入伍,唐军士气低落,又水土不服,再次大败。
两次出兵南诏都落得惨败的结果,大唐腹地的精兵强将折损惨重失去了二十多万兵力,边军实力从此压过了中央,安禄山便趁虚而入掀起了安史之乱。
大唐从此失去了对南诏的控制。南诏改投吐蕃,直到几十年后,才重新归唐。
李俪君知道,史书上的记载,并不一定都是真相。虽说南诏王阁罗凤立下了南诏德化碑,列举了张虔陀的许多罪名,声明自己叛唐是不得已而为之,可那只是他单方面的说法。有后世史家分析,当时南诏四处征战,意图扩大领土,阁罗凤也有野心,想要摆脱唐廷的控制。南诏的动向引起了大唐的猜忌与不满,反过来又设法遏制阁罗凤,一度想让其异母弟上位取而代之,这才激化了双方的矛盾。南诏没有阁罗凤说的那么无辜,当然,张虔陀也确实爱作死。
没有张虔陀的所作所为,大唐与南诏之间即使有矛盾可能也就是小打小闹阁罗凤还不至于有胆量公然叛唐。可张虔陀的恶行激化了双方的矛盾,也就成为了两次天宝战争的导/火/索。
李俪君觉得她可以试着铲除这根导/火/索。看林国公那耿直脾气,就跟张虔陀不是一路人。若换他坐在云南太守的位置上,第一次天宝战争还会发生吗
哪怕南诏迟早会跟大唐有一战,至少别在这六年内。大唐内地多保留一些兵力,也别让安禄山那么容易就攻陷两京。至于以后的事,李俪君暂时还顾不上。
她提出了建议后,就闭上了嘴,认真借着车厢内昏暗的灯火,观察着林九郎脸上的表情,看他对这个提议是否有抵触之心。
林九郎只是眨了眨眼,慢慢坐直了身体,看着李俪君,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话:“云南太守之位”
李俪君点点头:“云南太守之位。官位肯定没办法跟节度使相比,地盘也小,可也算是一方大员,独掌一地军政大权。这个位子需要跟南诏打交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打仗的,但又不能行事莽撞。因为我们大唐对南诏,素来是交好的同时又要加以限制,不能让他坐大,但更不能让他投向吐蕃。这个分寸可不好掌握,一般人是做不好这项重任的。
“再加上云南气候与中原大不相同,你阿翁还有你家里人未必能适应。那地方离剑南道太近,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就算从前与你家无怨,如今知道你阿翁差点儿就抢走了他的官职,也肯定要想办法给他穿小鞋。如此种种不利之处……你们家不想要谋取这个职位,也是人之常情。”
林九郎抿唇笑了笑:“虽有种种不利之处,可正因为如此,反倒不会有什么人跟我阿翁争。我记得现任云南太守是谁,张虔陀,他原是姚州都督,在位多年,因为熟悉当地风俗人情,才在今年升任了云南太守。”
这就意味着,此人背后没什么厉害的靠山,不会有人象杨钊护着鲜于仲通似的护着他。林国公怎么也是位国公,哪怕圣眷大不如前,又得罪了权贵,也照样比张虔陀强十倍。
林九郎已经迅速想到要如何为祖父谋取新职位了:“张虔陀的名声不大好,若真有心要拉他下来,大小罪名随便一抓就一大把。等他贬了官,我阿翁再将人要回来做个辅佐,也不怕无人熟悉当地民情。倘若他不顺服,那就把人踢一边去。我阿翁在军中威名赫赫,不愁找不到顶替他的人。”
当然,云南太守之位的品阶太低了。这对于林国公而言,只能算是个过渡的跳板,让他能尽快摆脱目前的窘境。等他到了云南,稳住南诏,再找机会联合南诏,与吐蕃打上几仗,军功就到手了。到得那时,他再谋求剑南节度使之位,鲜于仲通又哪里是他对手!
李俪君见林九郎是真心赞同自己的建议,便笑问他:“云南太守之位,你们家应该有把握弄到手吧”
“当然有。”林九郎哼了一声,“我阿翁怎么说也是堂堂国公,昔年曾为圣人出生入死,立下过汗马功劳。倘若不是从前与王忠嗣将军相交莫逆,在将军被贬后受了连累,闲赋在家数年,也不至于如今想谋个节度使之位,还要看外戚的脸色!可再怎么说,我阿翁始终对圣人忠心耿耿,从不曾有过忤逆之举,圣人对此是心知肚明的。剑南节度使之位,圣人因为宠信杨钊而迟迟不肯交给我阿翁,我阿翁退而求个小小的太守之位,圣人又怎会不允!若连这样的请求,圣人都不允,我阿翁还谋什么起复索性带着我们一家子,寻个清静的乡下种地算了!”
李俪君忍下笑意,道:“那就好。你只管跟你阿翁说这件事,成不成的还要看他老人家的想法。倘若他接受了你的建议,决定要去云南,你再写信给我。我有治水土不服的好药,还有治当地毒蛇毒虫、瘴气瘟疫的方子,应该可以帮上你们家的忙。”
林九郎心里正纳闷,这怎么就成了他的建议但听到她后面的话,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此话当真!你哪里来的这些药方子”
李俪君笑道:“我外祖昔年在岭南住了许多年,从当地人那里得到了不少秘方,回到中原后有了赵陈记,又每年都派商队出去,什么地方没走过这类药物原是必备之物,不然商队又如何在当地做生意呢”
林九郎信以为真:“原来如此!那可就真真帮上大忙了!我阿翁必定会重重谢你!”
李俪君笑笑:“这倒不必,你救过我的命,这种小事,不值一提。”
他俩笑着说话,缩在角落里的二红心里倒生出几分疑惑来:老太爷只在岭南、江南与关中行过商,什么时候去过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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