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昊把午饭改在了一家粥铺。唐易前一晚宿醉,这天醒了又没吃早餐,因此只要了一份养胃粥。
周昊去点菜区点了两份菜,回来的时候就见粥已经上来了。唐易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抿着喝,像是只嘴馋的猫,正对着滚烫的鱼儿馋。
他忍不住笑了笑,在对面坐下,“没想到你喜欢喝粥。”
唐易眼皮都没抬,专注的吹着粥里的红枣,等着一口下肚后才满意的眯了眯眼,笑着说:“我也没想到,周总竟然也会来粥铺吃饭。”
“这有什么……”周昊知道他指的是这里的环境,又四处看了一眼。
粥铺在江宁路上,店面很大,但是两人一起的只能在大堂里吃。实际上大部分的普通饭店都是这么经营,他们的包间雅座都有人数限制。口味做的好了,来这吃饭的人也杂,政要商贾,混混流氓,大家一进了店就都成了普通的食客,很少会有人特殊要求什么。
之前周昊也请唐易吃饭,但是去的都是久仰大名的私房菜馆,或者是装修的富丽堂皇的星级餐厅,就算有比较接地气的,一般还是周昊的朋友或者什么熟人开的,俩人到了不用等位,直接进特定的包间里吃。
唐易多年的积习难改,总是不愿欠人情,心里记着一本明账,每当周昊请了他什么或者送了什么,他总会千方百计的回请回来。他这些年各地出差,见识也不少,找出的果腹之地竟和周昊常去的地方极其相似。这让周昊一度觉得惊奇,并隐隐有些志趣相投的得意。
不过他很快就现,其实唐易并不耐烦那样的场所。
能够和平静气的陪他吃完,大约也只是不好意思不赴约而已。如同他来这样的粥铺菜馆,偶尔为之还可以,但是时间稍一长,他的注意力便很难从脚下略显黏腻的地板和尚且带着残留水渍的桌面上分开。
俩人的谈话内容依旧是公事,唐易喝完粥肚子就有些饱了,用筷子戳了下碗里的鱼肉,若有所思的说:“这次华元项目售前调研和风险评估都是母公司代做的,也不知道严柯有没有再核查一遍。这小子最近不知道遇到什么问题了?”
周昊抬头看他一眼,“什么问题?”
“不好说,但是这次的失误实在不应该,叫我挺失望的。”唐易叹了口气,“他进公司的时候我看过他的简历,跟我一样父母双亡,他虽然由叔叔一家代为养大,恐怕也没少吃苦头。因此我潜意识便有些偏袒他。这几年他的表现的确可圈可点,但是细想起来的话,却又觉的缺点什么……”
“是你太优秀了,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周昊无奈的伸手捏了捏他的手,笑着说,“周末有空吗?出去放松放松。你看谁家老板跟你一样还一手抓,你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是使唤人的,人用的顺手就用,如果不顺手了就换。”
他顿了一下,索性直接建议,“维维也好久没见你了,去游乐园怎么样?”
但凡涉及维维的事情唐易很少拒绝,他也不介意周昊偶尔拿着周维维小朋友当幌子约他,理所当然的答应下来。临走的时候还确认了小家伙最近窜高了没有。
饭后周昊还有其他事情,唐易便独自回了公司。一直等他完全走近写字楼之后,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一辆白色轿车才缓缓驶开。
骚胖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看了旁边脸色铁青的顾言廷一眼。
顾言廷刚回t城的时候就和骚胖联系过,并言辞恳切的承认了错误。俩人阔别多年,乍然团聚骚胖还是高兴居多,敲打了顾言廷几句之后就兴高采烈的要约着吃饭。
今天俩人都得了空,要去江宁路上的羊肉馆喝羊汤,谁知道快到地方的时候顾言廷突然抽风,拍着车窗愣是要他停到一家粥铺的门口。停下之后又不下车,骚胖转头一看,才现了唐易和另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正言笑晏晏的吃吃喝喝。
唐易这两年帮过骚胖几次忙。当初顾言廷走后没多久,骚胖要谈婚论嫁的女朋友就跟前任跑了,临走的时候送给骚胖“人老面丑,钱少毛病多”九个大字。骚胖气的肝疼,消沉了三天又因工作的一点失误被解聘,人生低谷时唐易从天而降,给他介绍了一份经理助理的工作。
后来他因这份工作结识了现在的老婆,闪婚之后生了一个宝贝闺女,一家人相亲相爱美满幸福。唐易很少和他联系,不过倒是给了他不少进口的尿不湿和奶粉。从此之后骚胖彻底倒戈,把顾言廷和自己的前女友统统划归到了“不珍惜眼前人”的一列。
如果换作以前,看到唐易和别的男人如此亲昵的吃饭,骚胖定然要义愤填膺的替顾言廷打抱不平一番。可是现在他作为倒戈的一员大将,不仅没有说什么,还乐呵呵的冲顾言廷啧了一声。
“吆,是唐哥啊,那男的是谁?挺帅啊!哎这气度……人跟人真是没法比……”
顾言廷:“……”
等唐易和那男人出来,后者去取车的时候,骚胖又一边按顾言廷的指示跟着唐易,一边回头哎哎吆吆的大惊小怪。
“嘿,人开的捷豹,哎吆幸好唐哥没上他的车,要不咱这奔奔可追不上……哎老大,你看他们俩穿的是不是情侣装啊,我怎么瞅着都一个样呢?”
西装本来就是差不多的版型,唐易的衣服和周昊的都不是一个牌子和色系。顾言廷知道骚胖故意刺他,沉默半天之后修炼了两年的耐性瞬间破功,忍无可忍的回了他俩个字,“闭嘴!”
于是骚胖乖乖闭嘴,一直等唐易进了写字楼都没再说话,只是脸上的表情依然是幸灾乐祸居多。
这会儿车子行到十字路口停下,等红灯的时候顾言廷呼了口气,右手捏着鼻根好一会儿,然后偏了一下头。骚胖看他有开口的架势,晃悠悠的反而撇开了脑袋,装作看窗外的风景。
顾言廷:“……”
“行了,我已经这么烦了你别再戳我肺管子了,”顾言廷叹了口气,抬起手背压着额头问,“你说,唐易这两年过的好吗?”
骚胖还真不知道,不过看着唐易一年比一年有钱的样子,应该是不错。他想了一会儿,诚实的回答,“应该是挺好。自从你们分了手,唐哥在事业上简直顺风顺水一日千里啊。”
顾言廷苦笑了一声,他如今混的也不错,真论起来可能比唐易入账还多。只是当初日夜渴望的事业成功给他带来的快|感,却远远抵不上俩人分手后的失落。
骚胖毕竟还是他的兄弟,看他这样不忍心再下石头,于是稍稍正色,在压着绿灯开出去的时候同时开口:“老大,你回来是为了找唐哥的吗?”
顾言廷闭着眼,半天回答,“不是。”
“那就是了,咱是兄弟我也就不顾忌啥了,我说了你别不爱听。”骚胖叹了口气,“当时你俩分手的时候我们几个都吓了一跳,唐哥别的不说,当时可真是拿你当老爷供着。咱哥几个聚会,哪次不是他接你回去,有时候连我们几个都一块送了。我们去你家也是唐哥下厨,玩到几点从不多话。别的不说,我一结婚的了我有经验,能做到这两点的媳妇,少!”
顾言廷抬了抬眼,没说话。
骚胖不吐不快,话锋一转直奔他脸上去,“可是林锐一回来你俩就分了。别说别人,就我也觉得问题肯定在林锐身上!其实我还真就纳闷了,林锐哪点好,你上杆子的那么伺候他?你不知道唐哥膈应他?你真不知道也就算了,你明知道还往林锐跟前凑你这不是自找的吗?你真稀罕他你倒是彻底点啊!分了你去追啊!”
骚胖哼了哼,忽然一个激灵,转头看了顾言廷一眼,“你这两年该不会真追过了吧?”
顾言廷被他刺的面色白,不过没火,摇了摇头。
“那就是了,你去试试吧。”车子拐回了江宁路,骚胖把车停在羊肉馆的门口,郑重其事的对他说,“唐哥人家说分手就是分了,现在要是有了新对象那也是应该的。你要是搀和你就是第三者。你要是还没确定好自己的心意,把人家搅合黄了,回头林锐回来你又没出息的去跪舔,那你就是人渣。”
骚胖凉凉的看他一眼,“我拒绝和人渣做朋友。”
骚胖说完神清气爽的去喝羊汤,顾言廷全程沉默,等到骚胖结账的时候他才现自己竟然把要挑出去的葱花都吃进了嘴里,汤也一口没喝。
以前没分手的时候唐易都会特意把香菜和葱花给他挑出去,这两年他独自生活,自己挑这些早就成了习惯,谁知道故地重游的时候一分神,又扯出了不少情绪。
顾言廷等骚胖回来喊他的时候,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我没想过追林锐,也没想过和他在一起。从头到尾都没考虑过。”
骚胖愣了一下,看着他说,“你还是把重点搞错了。关键不是你想不想,而是我们看起来你会不会。林锐就是一朵高岭之花,你说你不想摘,可是我们看到的是你一直在努力,只是没有摘下来。”
顾言廷原本找兄弟出来喝酒散心,结果被兄弟灌了一肚子风凉话。于是下午的活动临时取消,他对骚胖说想回家静一静。
骚胖也惦记着老婆孩子,小孩快一岁了,他家的孩子比别人家的说话晚,前阵子刚学会了叫妈妈。他媳妇乐的不行,骚胖心里醋意翻滚,这几天逮着空就要回去逮着小家伙教她喊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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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胖那边的爸爸没教好,唐易这边无端的多出了一个狗儿子。
沈凡还是没听他的话,给他千里迢迢弄了一只狗回来。小家伙刚满三个月,打完疫苗后就享受了一把航空快递的滋味。唐易接到电话的时候几乎要咆哮,对着沈凡大吼我自己都养活不了你让我养只狗!
沈凡这两年也愈的心黑嘴滑,原本的正直模样已经被抛弃的一干二净。他笑嘻嘻的安抚唐易说,没事啊,你养活不了自己我养你啊!不就是一只狗嘛!这狗我跟你说,可聪明着呢,世界上最聪明的犬类你知道吗?回头你有了孩子他还能帮你哄孩子,你等着我给你几个视频看看啊,看完保证你爱的死去活来。
唐易怒极反笑,说我哪来的孩子!跟谁生啊?你啊!
沈凡幽幽的说,看不了孩子可以看你啊!
他在之前特意跟唐易说过宠物的分离焦虑症。唐易这人面硬心软,尤其看不得孤苦无依的东西。这次小狗已经上了飞机,唐易气的肺疼却也只能认下,听这话才想到了一点——这狗有分离焦虑症的话,估计自己得天天回家伺候了。嗯,行,沈凡用只狗就把他给栓住了。
唐易缓缓了吸了几口气,随后压着嗓子说,“你行。”
沈凡哼哼两声没说话。最后唐易无奈,还是开车去了机场接。航班落地后取活物的地方隔了两个小时才开放,唐易接到这只据说精挑细选的名犬时差点没气乐了。
他是典型的外貌协会,这黑白色的狗却是顶着一张驴脸来到了他身边。航空箱里倒是干净的很,显然小家伙没拉也没尿。唐易接到电话不久就来接狗了,狗粮狗盆什么都没置办,幸好卖家给他送了一小袋奶糕和一个塑料碗,看样能将就一下。
唐易一路开车把狗儿子接回家,头一回神神叨叨的边走边念叨。
“沈凡这个不是玩意儿的把你送过来这不是害你吗?你说你怎么长这么丑,昂,我跟你说我可没多少空陪你玩,你喜欢什么玩具?”
狗儿子趴在笼子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到了他家门口的时候,忽然扭头,冲着黑暗处弱弱的吼了一声,“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