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天师府的天师之位,向来是一脉相承。
老天师退位之后,再由新一任的天师继位,所以张之唯的称呼,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准天师”。
之所以,道门中以及江湖上称他为小天师的原因,便是张之唯已经是注定的下一任天师人选,只是未授天师三宝,天师剑、天师印、天师度而已。
张之唯少年之时就展露出了无与伦比的道缘,十一岁时,感悟天雷,领悟了天师府的镇教神功,五雷天心诀。
天地无极,五雷正法。
比如,道门分支神宵派,就是由天师道正宗演化而成,这一脉便是专修雷法。
当然这雷法并不是江湖志怪小说之中的引动天雷,而是结合天人合一、天人感应与内外合一说。谓天与我同体,人之精神与天时、阴阳五行一脉相通,此感必彼应;
而五雷天心诀便是张道陵感悟天地雷霆所创出的神通武学。
出招之时犹如万钧雷霆环绕,威力无匹。
只不过这个雷霆并不是真正的天雷,而是近距离感悟天雷之中,熟悉其威力,模拟其性质的真元。
如天际迅雷的一掌在靠近杨清源一丈之时,便止住了来势。
杨清源的手在空中一划,太极生化,阴阳两极,一道若隐若现的太极阴阳鱼便出现在了杨清源的身前。
张之唯雷霆万钧的一掌,在太极阴阳鱼之前,再难有寸进,声势浩大的雷霆真元被这太极阴阳鱼一点点消磨干净。
“你是皮这一下很开心吗?!”
道门新生代有四大奇才,楼观台天人宗庄晓梦,龙虎山天师府张之唯,昆仑山玉虚宫崔可琴,以及武当山真武观杨清源。
而则四人之中,虽然杨清源的天赋最低,但因为道瞳和先天之躯两大外挂,杨清源反而隐隐有四人之首的意思。
上一次四人齐聚,还是张三丰的百岁寿诞之上。
庄晓梦、张之唯、崔可琴代表道门替武当站台,在声势上,彻底压住了少林带领的武林众人。
张之唯走到杨清源身旁,很自然地就成了勾肩搭背的模样,加上他身上的黑色道袍,怎么看怎么违和。
“老杨,你俗务繁忙,怎么有可能到龙虎山来?!”
张之唯这话倒也不是调侃,杨清源确实是俗务繁忙,他是道门在朝廷之中的代表。
“我这次来确实是有要事,求见老天师的!”
张之唯很少看见杨清源这么正经的时候,“看了是出了不小的事情啊!”
对于这位龙虎山的小天师,杨清源也没有隐瞒之意,口中吐出了三个字。
“血河宗。”
光是这个名字,就足以让张之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血河宗不仅仅是道门最大的敌人,乃至是天下人最大的敌人。
当年的正邪大战之中,天师府陨落的高手不计其数。
上一代天师府天师张虚灵,便是在与血河宗的大战之中,身受严重内伤,即便是道门的高人,医家圣手都没能救回老天师。
在血河大战终结的三年之后,这位道号虚灵子的老天师羽化于龙虎山上,乃是历代天师之中,寿数最短的一位。
天师府亦是高手凋零,不得已封山谢客。
道门中人,慈悲不假,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先别管血河宗中又在酝酿什么阴谋,但凡是他们出世了,那天师府就得帮当年的场子找回来。
“走,我带你去见师父。”
张之唯带着杨清源向着天师府而去。
别看天师府是道门之地,然更像是一座王府,历代君王对天师府推崇无比,不断赐下恩赏山地、金银,还派地方修缮天师府。
现在的天师府,占地四百余亩,依山傍水,规模宏大,气势非凡。
府内豫樟成林,荫翳蔽日,鸟栖树顶,环境堪幽。
因道门兴起山泽草莽之间,修道之人又追求超凡脱俗、清静无为的境界,因此天师府内多植奇花名木,以增秀色,暗寓仙境。
嗣汉天师府共有四进院落,前宫后府,重檐丹楹,彤壁朱扉。
自山门上为玄坛殿,乃是历代天师登坛授旧地,有正殿三间,东西屋各三间,前有院门廊房,呈四合院式,背东朝西;而法局曾为掌管道门公事之官署;
二进为玉皇殿“宫保第”;
三进为天师居室,称“南国无双地,西江第一家”;授院与万法宗坛分置两侧,是万法归宗的根基,道门玄风的祖脉;
四进则是为灵芝园、敕书阁,后有百花塘。
虽然当前真武一脉为道门魁首,张三丰更是深得大周三任天子信重。
但武当山相比于天师府,在这底蕴上还是差了一分。
在张之唯的带领下,杨清源进入天师府中,直入天师居处。
“师父,清源师兄来了!”
“我知道了,你带他进来吧!”静室之中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传来,但是在杨清源听来,其中似乎却藏着一丝慌乱和猝不及防。
与此同时,静室之中似乎有香味传来。
两人推门而入,只见一个屏风挡在两人身前,屏风之后还有热气升腾,若是忽略掉空气之中的味道,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是老天师内功高深,真气凝雾。
两人来到屏风之后,看见的却是一个火锅。
锅中的红油汤正在“咕咚咕咚”地冒泡,肥嫩的羊肉在红油汤中翻滚,引得人食指大动。
而坐在火锅之前的,是一个身材高大挺拔,长须长眉,眉目狭长的老者,正是龙虎山天师府当代天师,张玄清。
只见他面容温和,古井不波,但似乎隐藏一丝玩味,身着普通大褂衣,襟宽大,长至腿腕,袖宽一尺四寸,袖长随身。一身白衣布鞋,双眼荧光在内,神荧内敛。
“你来了?”
“我来了!”
画风突然古龙了起来,就在杨清源想着下一句要怎么回答的时候,天师画风再变。
“来都来了,要不一起吃点?!”
“……”
杨清源刚刚才吃饱,过了不过一个时辰,但是面对着火锅,杨清源并没有什么抵抗能力。
有谁能拒绝在夏天吃着火锅唱着歌呢?!
况且修为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对于身体的控制已经达到一个常人难以理解的境界,肚里的饭菜早已经消化完了,再加上刚刚杨清源施展轻功,消耗也是不小,这肯定得一起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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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清源便在桌子一旁坐了下来。
“之唯,你也一起吃吧!”
随后三人一道吃了火锅,杨清源的剑法当时一流,以指代剑切出的牛羊肉卷,厚薄一致,入口即化。
天师府本是正一道,不禁荤腥。
而真武观虽然与全真一脉有联系,但也门规也与全真不同。
“清源小师叔啊!这道门的年轻人中,当属你的修为第一了!”张玄清感受着杨清源法天象地境的修为,不由感慨道。
虽然杨清源和庄晓梦辈分高,但道门中人还是会将他们当成年轻一辈。
杨清源自不待言,法天象地境,当属第一。
然后就是庄晓梦,根基深厚,自创天意四象诀,以人意代天意,真有了几分雷法呼风唤雨的风采。
而玉虚宫的崔可琴武功是四人之中最弱的,但玉虚宫向来不以武功见长,崔可琴的奇门遁甲、星象占卜、卦术风水、炼丹制药都是当世第一流的水平,算是道门中的全能型辅助。
原本,小天师张之唯在这个年纪以五雷天心诀入洞玄之境,当是独占鳌头的。但和上面三个人一比,却不占优势了。
天人一脉,似有继续执道门牛耳之势。
面对张玄清的夸奖,杨清源也是象征性地客气了一下,但是不多。
毕竟张天师说的都是事实,这你让杨清源怎么说呢?!
只能反手夸了一波小天师张之唯,“之唯的修为也是不凡,四年前,他就能单独面对太平道主,孙恩。刚刚我和他动手,他的五雷天心诀那是更上一层楼啊!”
这一波,叫商业互吹,花花轿子人人抬。
三人一边吃,又一边聊起了杨清源的来意。
“清源师叔,你此次独身前来,恐怕不是为了小事吧!”
杨清源的身份和武功摆在这里,抛开他突然想旅游的想法不谈,能让他亲自来的,绝不是小事。
“张师兄,我此次前来,乃是为了血河宗之事。”
原本还开开心心,吃着火锅唱着歌的张玄清,动作突然一滞。
“什么?!血河宗?!他们又现身了?!”
张玄清这下连锅中煮老的羊肉都顾不上了,任由其在红汤之中翻滚。
“是!”
杨清源倒是没有停筷的意思,不断夹着火锅之中的羊肉。
“我六师侄在蜀中发现了血河宗的痕迹,一路追查至西南边境,在西南大山之中被人重创。而后峨眉派的纪晓芙在东海附近被人围捕。”
“我前往蜀中调查,发现蜀中称雄的唐门,其门主与门中数名堂主与血河宗有所勾结。他们设下埋伏,意欲以奇毒将我绞杀,不过好在我福源还算深厚,又得了巫山神女暮宫主相助,方才逃过一劫。可惜还是给他们跑了,没能抓到活口。”
张玄清闻言神情已经不复刚刚的俏皮。
杨清源话中已经透露出了大量有用的信息。
唐门为川蜀大派,渝州一霸,血河宗能渗透其门主,说明血河宗的势力触手已经暗暗伸入了中原之地。
作为当年那场大战的参与人,张天师自然是知道,血河宗尚有余孽逃窜。
事后,道门曾多次组织高手前往西南的十万大山之中寻找血河宗余孽的踪迹,但均是无功而返。
没想到,血河宗的余孽竟然再次死灰复燃,来中原兴风作来了。
而且,有能力围杀杨清源,且需要巫山神女宫的宫主出手,也从侧面说明了血河宗此刻的实力。
杨清源自不待言,本身就是法天象地境高手,就算是身中奇毒,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若是毒真的那么厉害,那蜀中唐门,西南五毒教早就天下无敌了。
想要围杀中毒的杨清源至少需要若干洞玄境。
而能从巫山神女手中逃脱,说明这个血河宗的余孽也是实力不凡。
巫山神女暮成雪,在过去四十年的战绩只有一平一负,但对手都是真武道尊张三丰。
“出手的应该是血河宗首席护法。”
“护法?!”张玄清面露疑色,“看来如今的血河宗与当时的血河宗已然是不同,当年的血河宗声势浩大,但是没有首席护法一说,唯有左右护法和大长老。”
有首席护法,便有次席护法,甚至是三席护法,也同样说明了护法的人数不少。
“还不止如此,我中毒之后,需要佛门至宝菩提木心解毒,便前往扬州,结果在扬州境内再次发现了血河宗邪徒的踪迹。他们盘踞于东海琉璃群岛的黄叶岛上,劫掠百姓妇女,制奇毒,练邪功。张天师可曾听闻之前金陵大疫之事?”
张玄清点了点头,“有所耳闻,我天师道有十余名药庐弟子前往扬州,协助疫病的防治,怎么?!这疫病也是血河宗的手笔?!”
“是!正是血河宗血毒尊者欧阳杰化名周仁所为。”杨清源点了点头。
杨清源的肯定让张玄清的白眉皱起,“血河宗想来以人为宝药,以邪法修炼伪先天之气,这我是知道的,但现在这么会在金陵散布疫病?!”
血河宗原本的基础逻辑已经不能解释这件事情了。
血河宗之所以以血河为名,便是因为他们修炼的邪功多用人血。
人为百兽之灵长,血河宗以为人之血液包含了人的大部分精华,事实证明通过血河宗的邪法,确实增强武学修为。
但这样一来,人对于血河宗来说那就是宝贵的修炼资源。就和普通人武者的奇珍宝药一般。怎么可能对普通人进行大规模的杀戮呢?!
这不就等于有人把钱扔进火坑里吗?!
“我开始也没有想明白,但在金陵一役中,我抓获了血毒尊者欧阳杰,以及一个血河宗的洞玄境武者,从他的口中,我得到了一个消息。”
杨清源说着又给自己夹了一块鲜嫩的肥羊肉,吃下之后才继续说道,“不知道张天师可曾听闻,断生之境?”
“断生之境!?”张玄清的白眉皱得更紧了,他记得自己是听说过这个名词的,但是现在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
“你们留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找本书来!”
话还未完全说完,静室房门便突然打开,张玄清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本的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