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郡中,杨清源看着钉在墙面之上的大周地图,面色凝重。青龙会在下一盘大棋,大周的居天下之中,四方八荒有强敌环伺。西域三十六国,有大有小,一直以来名义上都是中原的附庸,但是时不时地会发动政变,进而反叛中原王朝。其中小国倒是无所谓,但是像乌孙国、大宛国、康居国、安息国,国力都不弱。比如安息,乃是西域名副其实的帝国。户一千九百万,口四千八百万,常备军五十五万,临战之时还可以召集兵马。乌孙国稍弱,户八百万,口两千五百万,胜兵三十八万。传说,康居国去神都两万四千里,也是繁荣昌盛。西域神策军虽然兵力强盛,但是面对这些敌手也压力不小。要不是当年岐阳王在西域,一战打服了三十六国,让他们至今仍留有阴影,如今的西域当不会如此安定。杨清源这几日从锦衣卫处要到了大周边境的情报,西域三十六国乱象已显,神策军的压力不小。北境自不必说,大周最大的对手元蒙大乾,在梁王察罕帖木儿的带领之下,历经一场大败的,乾国重整旗鼓,又从四大汗国征调了部分兵马,在望南城又集结了控弦三十万,对着新建的云中都护府虎视眈眈。幽州方向,赵王被完颜陈和尚打得大败,龙武军被迫接替了原本赵王防线,兵力瞬间紧张了起来。完颜陈和尚本是名将之资,龙武军大都督赵玄礼对于原赵王的防线又不熟悉,战局不利。所以京畿御林军才会北上支援龙武军,越、扬两州的神武军也随之北上,填补京畿防务。再加上青龙会在越州兴风作浪,杨清源已经大体将青龙会的行为串联成线了。无论是西域三十六国的政变,还是大乾的蠢蠢欲动,亦或是南下的建州女真,这个背后都有着青龙会的影子。话虽如此,但是这些对于大周来说,都是难以构成真正威胁的,最重要的还是牵扯周廷的精力。公子羽费尽心思,应该就是为了调走越州和扬州两地的常驻神武军。越州、扬州两地的神武军是备倭所用,但是由于钱塘水师的存在,越扬两州依旧有资本抵御倭寇的袭扰。这一波公子羽赌对了!六万神武军北上让越扬两州的守备空虚,即便是闽州的神武军奉命调到了越州和扬州驻防,但兵力相比原来也少太多了!……“杨兄,你都在这盯着这地图一整天了,还没看出什么端倪吗?!”李寻欢端着一盘饭菜走了进来。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李寻欢亲自送饭,这待遇普通人可没有,一般只有被都察院缉拿的犯官才能享受。杨清源也算是体验到了!“结合护龙山庄和锦衣卫的情报,确实瞧出了一些问题,但是还不够!”暗六部中,六扇门和神侯府主要是针对大周境内的江湖势力,东西两厂是针对锦衣卫、六扇门的。唯有锦衣卫和护龙山庄才会搜集天下情报,包括大周周边各国的情报。而杨清源建立的大理寺广闻司,也针对江湖势力。“哦?!你都查出什么东西了?”李寻欢放下了托盘之中的饭菜,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李兄,我问你,我们来越州的起因是什么?!”“为了查八百万两饷银的下落啊!”“那我再问你,三年前的粮仓之中,丢失的上百万石粮食可曾找回?”“没有啊!”李寻欢觉得自己的智商被杨清源低估了!虽然他不擅长推理刑侦,但好歹也是都察院的左佥都御史,这问的都是些啥问题啊!?然后杨清源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纸笺。“这是山阴府连夜传来的消息,青龙会高手连夜偷袭古越族地,还意图抢夺大量古越刀剑,掳走古越的铸造师,被知远和望舒识破!”“竟有此事?!实在是太猖狂了!”李寻欢没想到青龙会竟然敢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继续闹事!“随行的高手中,共有三个洞玄,一个法天象地。”“……”想了想自己元化境的修为,李寻欢觉得这些人也没有那么嚣张啊!“望舒借古越族神物之威,击败了青龙会的四名高手,知远随后率大军赶到,青龙会的杀手被绞杀俘虏者十之八九。”“柳姑娘……什么时候入法天象地境了?!”李寻欢有些自闭了,这都什么人啊!“倒不是望舒已入法天象地境,而是在古越族中藏有一件足以让洞玄对抗法天象地境的神兵。”杨清源并没有说出轩辕的名字,并不是因为不相信李寻欢,只是当日答应了欧冶,自当信守承诺!“这些都不是问题的关键,你看看青龙会的目标是什么?!”“刀剑兵刃啊!噢!还有铸造师!”然后,李寻欢便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大量的银两、粮食、兵器。青龙会的人想做什么已经呼之欲出了!“他们想要作乱?!他们怎么敢?!”除了起兵反叛,李寻欢想不出第二个答桉了!“对了!你再结合之前朝廷从越扬二州调神武军北上的事情!是不是一切都已经很明晰了!”李寻欢急了,“杨兄,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不奏明朝廷,立刻调兵前来!?一旦青龙会的逆贼真的起兵反叛,那越州危矣啊!”杨清源苦笑道,“即便是现在去书内阁,又有什么用?!短时间内,朝廷能从哪里调兵?!闽州的神武军已经分出了三分之二到越州和扬州,离我们最近的主力大军在徐州和岭南,而且人数也不多!”“……”李寻欢被这话说得哑口无言,他只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对于朝廷的兵事不了解。而杨清源入阁殿行走,为大学士左官,在大周军事之上自然知道得比他更清楚。别看大周军力强盛,对外作战少有败绩,但是兵力一直处于一个堪堪够用的地步。太祖时期倒是够用,但是连年战乱,民心思定,于是今上在登基之后,裁撤了不少兵马,并重新整编天下大军,对外的大战也是能不打就不打,能少打就少打。与民更始,休养生息。打仗,不管是胜是败,最后都是苦得百姓。国虽大,好战必亡,忘战必危。这一点,今上做得比太祖好,只打必要之仗!“那该如何是好?!”越州、扬州乃是大周的财税重地,一旦叛乱,对于整个天下影响都是极大的。“李兄莫急,这场叛乱其实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要解决这叛乱,最大的问题就是解决叛军的问题,也就是人的问题。江南诸州向来是富庶之地,如今百姓安居乐业,民心思定,又有什么人会愿意跟着青龙会的逆贼反叛?”治政之事,李寻欢是通晓的,老百姓造反,无非就是活不下去了!否则谁会冒着诛灭九族的风险做这种事情?!但是江南的百姓生活放在大周范围内都是极好的,这种地方的人对于叛乱能有多大的兴趣?!“青龙会的逆贼会不会使用一些手段来迷惑百姓,蛊惑他们参与叛乱!”李寻欢想起了史书上的记载。比如在鱼腹藏书,篝火狐鸣?!比如在路边找条白蛇,硬说他是白帝之子,然后一剑斩杀。比如喊点口号,什么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戟。再比如,在钱塘郡中挖出个独眼石像,什么莫道石像一只眼,挑动钱塘天下反。“我知李兄之意!但是这种手段只能在特殊的时候,给百姓一个造反的理由和勇气,日子过得好好的人,即便是听到了这种流言也就是饭后多个谈资罢了!”李寻欢眉头微皱,“那杨兄以为,这些人逆贼的兵员来自何处?”“不是越州百姓,但却在越州之中,李兄觉得呢?!”李寻欢一点就通,“是百越诸部?!”“八九不离十了!青龙会叛逆之中,有一逆贼名为天泽,此人乃是当年起兵反叛的百越王之子,号称百越太子,在百越诸部之中威望极高!有他在,青龙会能召集百越起兵反叛的概率极高!”“那杨兄现在该怎么办!?”杨清源又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纸笺。“知远在山阴府找到了饷银的线索,我们正好借此设上一局,和这群青龙会的逆贼斗上一斗!”杨清源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还得传讯知远!刚刚整理桉情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关键人物,一直被我们忽视了!”……-----------山阴府中。银曹王立忙碌了一天的公务,直到戌时才回到自己的府中。虽然越州银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但银曹王立依旧是兢兢业业!扬州刺史、越州代刺史王华对他也是极为赞许。越州银库的饷银丢失一事,也不能全怪到他头上,又得上官赏识,王立的官途不仅不会受到此事的阻碍,还有可能会比以往顺一些。就在王立哼着小曲点燃了书房之中的蜡烛,打算继续加个班的时候。火光一亮,一道人影正坐在他的椅子之上,背对着他。“王大人!久仰了!!”王立见状大惊,“汝乃何人?!竟然敢擅闯朝廷命官的宅邸?!你就不怕大理寺和六扇门吗?!”江湖上的人,对于大理寺和六扇门忌惮颇多,王立搬出这俩也是为了警告来人。“大理寺?!”来人站起转身,黑色的斗篷之下,是一身白色的裙装。看清此人面目之后,王立大惊失色。“小人不知道柳姑娘芳驾来此,狂言造次,还请柳姑娘恕罪!”就在王立等柳望舒回答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你的罪,柳姑娘即便不予追究,天子和诸公处,你又该如何交代呢?!”王立转身看去,来人正是大理寺丞狄知远。“狄……狄大人……您怎么也在这里!”显然柳望舒和狄知远,让王立没有一点点防备,就这样突然地出现,在这个夜晚里。“这不是该问问王大人你自己吗?!是做什么事情,才值得我们夤夜来访?!”王立一脸茫然地看着狄知远,“下官实在不知,还请狄大人明言啊!”狄知远却似乎不在乎王立的反应,以此人的演技,现在不露破绽可太正常了。“无妨,今夜还长着呢?!我慢慢跟你说道!从古越族地回来之后,我想明白了两件事情。其一就是关于你!”王立听着狄知远的话神色如常。“下官愚钝,还请狄大人赐教!”“你是越州银曹,六品之尊,主掌越州财税之事,可谓位高权重,越州银库也是你的权责之一。越州银库失窃这样的大事,你却丝毫不知,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了!”“……”王立对着狄知远一揖,“狄大人容禀,这一切都是越州银库掌库李达勾结逆贼所为,下官是受了他的蒙蔽,真的……”王立还想为自己辩解,却被狄知远太守制止了,“你的这套说辞,我之前就听过一遍,你就不必再说了,你以为将李达杀了灭口,我就查不到真相了?!你以为,将责任推到一个死人的身上就可以一了百了?!”“李达不过是你们推出来的一个替罪羔羊而已,当日我下令捉拿李达,从我下令到捕快们登门,中间不过是三刻钟的时间,结果此人就跑了!王大人,你说这奇不奇怪?!”“这……,也是有人通风报信……”“没错,就是有人通风报信,而且这个人就是你!”狄知远打断了王立的辩解,对付这种老狐狸,节奏必须掌控在自己手里。“你知道我为什么怀疑你吗?!之前我陷入桉件的细节之中没有发现,现在想来,你才是越州银库最最关键的人物。”“若是没有你的配合,有人能在越州银库的账目上作假吗?!若是没有你的配合?!那些入库之时就有问题的库银,又如何能通过检查!?”面对狄知远的逼问,王立还是比较澹定的。“狄大人所言,下官听不懂!”“无妨,那就换个你听得懂的问题,比如现在还藏在山阴府城中的八百万两白银!”王立闻言,头微微一抬,虽然掩饰得很好,但狄知远还是捕捉到了他眼中的震惊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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