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如此义举,朝廷不能没有表示,不知道花老先生对于朝廷有没有请求,杨某忝为越州黜陟使,还是有一定权限的!”捐赠六百万两,朝廷不能直接收,但是可以换!花如令显然也知道这一点,这也就是为什么花如令只出六百万两,而不是八百万两的原因。并不是花如令拿不出八百万两,而是这八百万两不能来自同一家人,特别是涉及军饷这种敏感的事情。大周建国之后第一个公认的首富,其死因很大一部分就是僭越之罪,以商贾之身代天子犒赏三军,才为太祖高皇帝所忌惮,抄没家产,举家流放。花如令可不想重蹈覆辙,这个钱不能是花如令捐给朝廷的,必须是花如令和朝廷的公平交易。这样朝廷拿得安心,花如令也给得放心!这个道理杨清源懂,花如令更明白。“老夫听闻,朝廷之前在扬州整肃吏治!一大批扬州的盐商都被朝廷给抄家了!”花如梦给杨清源三人都倒了一杯茶。杨清源自然知道花如令这话中的意思。“花老先生对朝廷的盐引感兴趣。”自古盐铁从来都是朝廷专卖的,官山海之产,控山泽之利。山海之中,最大的利润便在盐铁之上。官府垄断经营,寓税于价,普通的税收施加于百姓身上,根本没有多少,也远不足官府的财政所需,所以用了这个办法,将必需品收为官府买卖。使人民避免不了征税,又感觉不到征税,只是将其当做了一个正常的商业交易。这个操作似乎在后世的蓝星上好像也看到过!到了先汉,采用道门的无为而治,实行休养生息政策,开放民营,对盐铁采取放任政策,使经营盐铁的商人富比王侯。到了先汉孝武帝之时,迫于抗击匈奴的军事财政压力,打击地方豪强,增加中央政府的财政收入。实行了盐、铁和酒的国家垄断经营制度。孝武帝将盐铁的经营收归官府,实行专卖。在盐、铁产地设置盐官、铁官,管理盐铁的生产与销售。盐专卖采取在官府的监督下由盐民生产,官府定价收购,并由官府运输和销售。铁专卖采取官府统管铁矿采掘、钢铁冶炼、铁器铸造和销售等一切环节,严禁私人铸铁煮盐。这大大缓解了孝武帝时期因为对匈奴大规模战争带来的财政压力,但同时也带来了不小的弊端。比如盐铁质量低劣,价格昂贵。到了先汉孝昭帝时期,朝廷之上因为盐铁专营之时,展开了一场大型的辩论,这也是最初的国营垄断经济和自由市场经济之争论。贤良文学一方认为,认为实行盐铁等官营政策是“与民争利”,违背了古代圣贤“贵德而贱利,重义而轻财”的信条,败坏了古代淳朴的社会风尚,引诱人民走“背义而趋利”的道路。而以御史大夫桑宏羊为首的一方,则强调法治,崇尚功利,坚持国家干涉经济的政策的道路。对盐铁官营、平准、均输等重大政策措施采取坚决维护的态度,认为它“有益于国,无害于人”,既可以增加国家财政收入,填充边费空缺,又有发展农业生产,“离朋党,禁淫侈,绝并兼之路”的作用。其中的均输是在各地设置均输官,负责征收、买卖和运输货物,地方应缴纳的贡物,折合成钱交给均输官,均输官再在各地之间贱买贵卖,调节物价,同时也为国家增加了收入。而平准则是官府负责京畿和大型城市的平抑物价工作,贱时国家收买,贵时国家抛售,抑制奸商的投机倒把行为,稳定物价。算是最初的宏观调控政策之一。其初衷是好的,可惜理论过于理想化,反而造成了百姓买什么什么贵的恶性循环。这场辩论的结果最终取消了酒类专卖,同时对盐铁也开始了改革。因为这场大型的辩论,先汉桓宽最终将其整理成册,撰写成了《盐铁论》。后世的盐铁之策几经更迭,到本朝,铁矿仍由官府专职开采,但食盐却变成了引岸制,即商人向政府购盐引后,可凭盐引将盐运往指定区域,独占区内食盐销售。扬州一桉,其中的大盐商,杀的杀,抓的抓。扬州、越州乃至整个江南的食盐市场便空了出来,官府会再扶持一批新的盐商来进行食盐的买卖。花如令便是看中了这个机会!“江南的盐市确实是一笔大生意,区区一张盐引,我也可以做主!不过……”杨清源的话,意犹未尽。“请杨大人直言,花某洗耳恭听。”“我还有一笔更大的生意和花家继续做,不知道花老先生有没有兴趣!”“更大的生意?!”花如令也是微微一愣,江南盐市的盐引,或许短期内不能达到六百万两的效益,但绝对是一只会下金蛋的公鸡。“杨大人不妨仔细说说!”杨清源轻叹一声,“自然是花家上下的性命了!”“……”花如令,以及一旁的花满楼都愣住了,这句话可太重了!“杨大人,我花家一向遵纪守法,乐善好施,大灾之年,经常襄助官府,赈灾济民,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花老先生莫非以为现在的花家没有问题吗?!如今的花家,可是已经在悬崖边上了!”“还请杨大人赐教!”花如令没有因为杨清源的话而生气,反而是真心求教。“花老先生真是当局者迷啊!当时是因为花家的地了!”花如令闻言如遭雷击,是啊!花家的地,太多了!有的巨富喜欢现银,有的豪商喜欢奇珍异宝,但花如令却以为土地才是能传承千年之物,故此对于土地青睐有加,花家也成了天下土地最多的豪商。但土地兼并,是历朝历代都难以解决的毒瘤。王朝的覆灭有着各种各样的原因,比如外敌入侵,内部反叛,环境的影响等等,但每次的覆灭几乎都脱离不了土地兼并的影响。土地兼并,会导致农民和地主爆发出剧烈的矛盾,若是官府不及时解决,那么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就在眼前。如今大周只是第二朝,这个问题尚且不严重,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土地兼并,必然会得到整治。而如今的花家便是朝廷的第一针对对象。什么天下最大的珠宝商,天下最大的绸缎商,天下最大的船运商,这些对于朝廷来说,根本没有看入眼中关注的必要。但天下最大的地产商,在朝廷眼中就是威胁。“敢问杨大人,计将安出!?”花如令已然意识到了强烈的危机,如此多的地,简直是在逼着朝廷对花家动手!“很简单,趁此这次筹集银两的机会,顺理成章的将地‘卖’给朝廷!”花如令若有所思,“可是如今朝廷哪来如此多现银买地?!”杨清源目光怪异,此刻花如令确实有些湖涂,怎么敢想着从朝廷那里要这么多钱?!别的不说,要是花如令真的敢向朝廷要这么多现银,户部尚书孙明远那个一文钱掰成两文花,精打细算到极致的倔老头,绝对会先下手为强,彻底解决掉花家。或许花家嫡系的几人洁身自好,遵纪守法,但旁系支脉绝对会有为非作歹之人,这不株连之罪的理由就来了吗?!若是下手对付一介商贾,于国有大利,这群士大夫可是不会手软的,不仅会查抄花家的地,还会给出一个足以堵住悠悠之口的正当理由。“朝廷当然不可能给花家如此多的现银了!但是朝廷却可以给花家别的用以抵债,如此,准许花家开钱庄的许可。”“这……”花如令原本已经做好了用地换平安的打算了,没想到杨清源这次抛出了一只能下崽的金猪。自从天地钱庄开展业务一来,朝廷开始取缔各地的私营钱庄,非朝廷允许,不得开设私营钱庄。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听说谁获得了开设私营钱庄的许可。“朝廷不会白要花家的地的,自然会给出等价的东西。我记得花家以前也有一个自己的钱庄,叫大通钱庄吧!”“正是!”杨清源放下手中的茶盏,“那就以大通钱庄的合法经营权,换花家之耕地!花老爷以为如何!?至于现在桃花堡的土地,可以继续由花家持有,但不能在继续扩大!”杨清源给出的条件已然是十分优厚了!花如令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当然杨清源除了处理花家这土地兼并问题之外,还希望花家能当一条钱庄界鲶鱼。现在的天地钱庄股权已经发生了变更,原本的三大股东,杨清源、小九、十三已经变成了小股东,各占一成半,朝廷则成天地钱庄背后最大的股东。但是国营垄断时间一场,便会带来各种各样的问题。这个时候便需要一条鲶鱼,来让死水活动起来。有了竞争对手,天地钱庄才会在管理和业务上不断地进行优化。而朝廷的支持,则让私营的大通钱庄没有超越私人钱庄的可能性。如此一来,才能让这雏形的银行业更好的发展。但这些花如令是不知道的,此刻对于杨清源,花如令是感激万分。但是杨清源不缺钱,花如令也不会自讨没趣地来贿赂杨清源。“花如令实在是年老昏聩了,若不是杨大人点醒,还不如花家已然站在了悬崖边上!”“花老先生客气了!”原本杨清源是带着怀疑的心思来的,但是当花如令打算捐出六百万两的时候,杨清源心中的怀疑便已然打消了大半。花家本身不缺钱,然后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从神武军手下劫夺军饷八百万两,然后再捐出六百万两。最终就是为了二百万两银子和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兑现的朝廷的所欠的人情。花如令只是当局者迷,不是老年痴呆!所以这次的会面,从杨清源的试探,变成了解决朝廷的一个难题。花家虽然丢了地,但是得到了盐引和私营钱庄的经营许可,而且不会再被朝廷惦记,这波不说小赚,但绝对不亏。至于朝廷,那赚大发了!不花一分钱,就得到了六百万两现银可以立刻弥补军饷的损失,极大缓解了土地兼并问题,从花家手中得到了大量土地可以分给百姓,最终付出的只有盐引和私营钱庄的经营许可。盐引发给谁不是发?!私营钱庄的经营许可也是中枢定下的基调。相当于空手套白狼,这波朝廷简直赚翻了!虽然没能查到饷银的下落,但是解决了这么大一个问题,杨清源还是很高兴的。花满楼虽然不理朝堂之事,但是却也知道这次,杨清源确实化解了花家的大麻烦。“多谢杨兄襄助!”杨清源抬手道,“诶!我可不是因为和你的交情才办事的!这都是公事公办!”最终还是要得益于花家平日的作风确实不错,朝廷有什么事情总是出钱出力,大灾之年,也不会聚敛钱财,虽然喜欢购买土地,但主脉也是没有强取豪夺的手段,所以才能有这样的结果。若是换了那群被抄家的扬州那样的角色,杨清源和朝廷可不会如此的客气。“这次原本是为了饷银的踪迹而来,没想到饷银没找到,却干了别的事情。”杨清源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也算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了。“这么说小友,接下来要去拜访金钱帮帮主上官金虹吗?!”公事谈完了,花如令的称呼也从杨大人变成了杨小友。杨清源点头道,“是啊!金钱落地,人头不保!在这江南,除了花家,金钱帮也有能力将着这八百万两消化。”花如令神色凝重,“杨小友,这上官金虹可是个厉害角色,无论心机武功,都是上上之选,金钱帮的崛起更是在一夜之间,与他交锋,一定要多加小心啊!其背后似乎还一股神秘的组织支持!”“哦?!”杨清源来了兴趣。神秘组织?什么神秘组织?!这是非法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躲于阴暗之处的鬼蜮之辈,就该被暴露在阳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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