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叫出根脚,周瑞也没表现出什么意外,他只是站起身来,微微一笑,“张主任客气了,你比我还大着好几岁呢。”
这张主任名唤张勇红,是改委的老人,他父亲就是计委的干部,文革中被迫害致死,他则是得了一些老领导的关注,成长得极快。
但是当他升为司长之后,明显就上进乏力了,他认识的老领导都凋敝得差不多了,在这个位子上卡了七八年,有机会也是被别人拿走了。
后来他实在气愤不过,想法搭上了黄家的线儿,又有一些巧合,才升为改委的副主任,他心里对黄家的感激,可想而知。
黄老的贴身秘书,他当然认识,而且对此人,他相当恭敬,一直就是叫周哥,闻言笑一笑,“周哥你这话说得……今天来,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迎接。”
“闲着没事,就四处走一走,”周瑞淡淡地回答,他是真没通知张勇红,不过有没有别人通知,那就难说了。
原来陈太忠昨天接到消息之后,想来想去,觉得能对改委施加影响,也就只有黄老了——做为老长,是有资格关心一下国家能源安全的。
事实上,这些老领导比现在人更看重国家安全,也更有危机感,“落后就要挨打”这六个字,是深深地刻进骨髓甚至灵魂的。
他请示一下黄二伯,黄汉祥一听是这种事,就很不耐烦地哼一声,“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一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你想得不错,这个事儿还就得找老爷子。”
“那黄二伯您什么时候有空?”陈太忠认为,得让黄汉祥带着自己去。
不成想,黄老二一口拒绝,“我去干什么?你直接找周瑞就行,我去没准还麻烦。”
黄总在老爷子眼里,一向是“顽劣”的代名词,哪怕现在年过花甲了,在老爷子眼里,也摘不了这个帽子。
于是陈太忠就登门求见周瑞,周瑞接待了他,听明白之后,还领着他去见黄老。
黄老正靠在一张藤制的躺椅上,半闭着眼睛打盹,身上捂得严严实实,头上是一顶巨大的阳伞,细密的雨丝打在阳伞上,出沙沙的响声。
他说完来意之后,黄老眼睛半睁半闭,好半天都没有说话,他正琢磨着,老先生这是醒了没有,黄老含含糊糊地嘟囔一句,“小周你跟他去一趟。”
他的声音是如此地含糊,以陈太忠这仙人的耳力,都没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倒是周瑞听明白了,冲陈太忠使个眼色,两人轻手轻脚地转身走了。
周大秘将黄老的吩咐说一遍,年轻的书记还真没想到,会得到如此的支持。
他甚至有点怀疑,周瑞是不是听错了,不过转念一想,身为长的身边人,长一个眼神,人家怕是都能猜出来具体含义,自己实在没必要艹那个闲心。
于是他试探着约一下,今天来改委,结果周瑞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同时还建议,不要坐赵老那辆车——有点招摇了。
周大秘今天来得,是相对低调的,坐视陈太忠三人走程序,不过关键时刻,他也不怕出声——起码不能让那小小的接待人员,把文件直接搁在那里。
周某人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可时间也是很宝贵的。
待他看到,张勇红及时地出现在这里,就猜到这是小陈那边走漏了风声,心里禁不住暗笑——这张勇红装得还挺像。
他这么想,还真是没冤枉陈太忠,陈某人在走出黄宅的时候,直接一个电话拨给黄汉祥,说最终结果是这样的——您还有什么指示?
那你跟他去吧,我正打牌呢,黄汉祥很随意地压了电话。
不过此刻的张勇红,却是在暗暗地冒冷汗,我说黄汉祥,咱不带像你这么坑人的——你只说陈太忠要来,尼玛……明明是周瑞也来了。
若是张主任知道,黄老的贴心人会跟着来,他哪里会等这么长时间?
反正官家子弟就是这种德姓,有的时候就爱玩一点小花招,张勇红若是对黄老二这个电话比较怠慢的话,后果可就严重多了。
所幸的是,张主任态度很端正,对黄家的事儿也相当上心,他一大早就吩咐人,帮我注意一下,今天恒北省阳州市或者北崇区有人来了,提醒我一下。
待听说来人进了高司长的办公室,他才溜溜达达地走过来,假意要寻找高司长,实则是要过问此事。
不成想一眼看去,他的魂儿好悬吓没了:我靠,周瑞跟着来了?
至于说周秘书表示的“顺便走走”,这话只有傻瓜才会当真——没黄老的授意,周瑞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出现在改委这个要害部门。
所以他就很直接地问,“小高,周主任来办什么事?”
李强听得直接大脑宕机,这周部长,啥时候又成了周主任?
不过,主任一词可大可小,一般来说,称某个干部为主任,是表示此人为官身,还有一定的职务——遇上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这也不算冒犯。
“阳州市的油页岩项目,”高司长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回答,心说您赶得这么巧,怎么会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呢?
“那你赶紧拿去批,”张勇红脸一沉,他其实不是对方的分管领导,但他是副主任,命令个司长还是没问题的——小高身后也有人,可是……谁能跟黄家比?
事实上,他两人之间还有点小恩怨——同在一个部委,级别也没差多少,在张主任还是司局级干部的时候,小高这个新锐仗着有人撑腰,对他这个老同志也有过不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