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当然想得到陈太忠的怨念最大是在哪里,当时他的手枪子弹已经上膛,处于随时准备击的状态,被人用这种状态的手枪指着,他自认换了自己也要暴走的——这不仅仅是极其危险的事情,也是对对方身份的严重挑衅。
想人家陈主任是堂堂的国家干部,实权在握的副处,被人用枪指着,怎么可能甘心?
“我怎么会随便开枪呢?”杨局长先郑重地表态,“我不过是做出一种姿态,对枪支的危险姓,我要比你清楚,太忠,你要相信我这个老[***]员的思想觉悟……”
“你说点别的吧,”陈太忠打断了他的话,脸上虽然带着笑,眼中却是有寒芒一闪而过,“你的觉悟我不想评价,不过……你能不能不说套话,说点有实际意义的东西?”
实际意义的东西吗?杨明愣了一愣,心里那团火又有不受控制的感觉,不过这年头的事情就是这样,万事开头难,一旦放下身段道歉了,那就很容易走得更远,他不想再计较那么多了。
“你看,那个摄影师老段,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杨局长的口才倒是不错,“都是朋友,就没有必要说太见外的话了,你说是不是?”
陈太忠不答话,他正琢磨杨明为什么会这么快地服软,说实话,他可是没想到两个记者能把对方吓成那个样子——事实上他想的也没错,人家不怕记者,但是记者加陈主任这种组合,就让人不寒而栗了。
“我说陈主任,杀人不过头点地,”刘国栋看不下去了,瓮声瓮气地话,“老杨是很认真地向你道歉了,对老同志尊敬一点,对你没坏处,我被人拿枪指着也不止一次了,现在不是也活得好好的?”
你被人拿枪指过,那就是我也该被人拿枪指着吗?陈太忠眉头一竖就待反驳两句,不过想一想拿枪指着这位的,没准是越南人,心里就蓦地软了一软,得了,你小子倚老卖老显摆那点功劳吧,哥们儿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好了老刘,你不要说了,”杨明见这厮又有暴走的迹象,忙不迭地插话制止,“太忠,我知道今儿是做差了,你受了惊吓,我可以考虑给你补偿点精神损失……怎么样?”
这就是要花钱消灾了,他说这话的时候,那俩女记者还在一边坐着呢,不过杨局长也不介意,搞定陈太忠就万事大吉了,搞不定的话,介意也没用不是——再说了,他现在要求对方离开的话,没准陈太忠这刺儿头又要借题挥了。
“我差那点精神损失费吗?”陈太忠冷笑一声,说句实话,今天刘国栋表现得比杨明还差劲一点,但是他对刘局长还真没太大的意见,人家是目标明确地为友出头,说话做事也还算痛快,但是杨局长则不同了,总带给他一种阴柔的感觉。
“别的不说了,”他摆一摆手,“你不是觉得委屈吗?你不是觉得自己不是‘非法持枪’吗?我在报纸上起个投票,看看这种情况算不算非法持枪。”
说到这里的时候,杨局长的脸色已经微微地有些白了,不过陈太忠却是只做不见,不管不顾地继续说下去。
“要是大家都支持你,认为你是合法持枪,那我二话没有,别说没脸要这个精神损失费,我还登报向你杨明道歉,为你恢复名誉……”
民意是可用来绑架的,陈太忠非常明白这一点,说到这里他咧嘴一笑,“不过,要是大家都认为,你这算非法持枪的话,我也不要你道歉,这件事就算了结了……你看怎么样?”
杨局长当然也知道民心不可侮,确切一点说,是民心在普通人手里可以随便欺侮,但是落在陈太忠这样掌握了话语权的强势人物手里,那威力简直可以媲美原子弹了。
“你这么搞就没意思了,”杨明的脸色越地难看了,“这里面的轻重你也清楚,陈主任,老话说得好,‘得意不可再往’,你年纪轻轻的……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呢?”
面对漫天的奉承,陈太忠有点招架不住了,他虽然是睚眦必报的主儿,但是同时,他的虚荣心也极强,心里正琢磨这么放过对方,是不是有点不划算,耳听得杨明劝自己“得意不可再往”,登时就是面皮一翻,“杨局长……你这算是小看我呢,还是算是威胁我?”
这一刻,他已经把赵喜才的威胁抛到了脑后,有人着急,那就证明我不需要着急,哼,敢跟我这么说话?
“你!”刘国栋怒目圆睁,想要说什么,不过杨明手疾眼快,将他一把拽了回去,此时的小陈是万万刺激不得的,杨局长苦笑一声,“你觉得,现在我还有威胁你的能力吗?”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我在威胁你了,”陈太忠找毛病的水平,那是一等一的强悍,说不得手一挥,“那啥也不说了,话不投机半句多,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他的话陡然强势,却是他又想到了新的一招,现在对此事威胁最大的,就是若隐若现的赵喜才,不过,你赵喜才终究只是个市长,素波可还是有市委书记在呢。
年前伍海滨从纪检委捞出王启斌的时候,是向其示过好的,现在想办法把事情传到伍书记那里的话,相信伍书记也不可能坐视,最起码下一点小绊子总是可能的吧?
哥们儿一直想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这是不对的!这一刻,陈太忠又开窍了些许,有现成的助力不用,我不是傻的吗?
官场就该这么混才对,再能耐的人也不可能凭着一己之力摆平所有人,撺掇自己对手的对头出面,才是比较靠谱的手段,同时又不显得高调。
杨明却是没想到他的话头子居然是如此之硬,愣得一愣之后,才苦笑一声,“太忠,我知道你现在在气头上,这样吧,等一等我再来跟你说,晚上我摆酒请客。”
“记者都找上门了,这事态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陈太忠轻描淡写地一挥手,先埋个伏笔,脑子里却是琢磨这事情该怎么才能传到伍海滨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