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发烫的手机搁在了桌角，纽尔曼揉搓着不适的耳朵、盯着面前凉透了的蔬菜汤，紧紧的抿住了嘴。
十年前，在被所罗门兄弟公司推出来当做是替罪羊的那一刻，纽尔曼一直以来所信奉的也就完全崩塌了。
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业内名声，倒是让他很快就获得了贝尔斯登的Office、无需走上天台选择一跃而下，但起初的那段时间非常的辛苦、甚至比刚入行的时候还要辛苦，好在没几年他就晋升为风险投资部主管真正进入了管理层，以至于近几年来华尔街最能赚钱的长期资本管理公司都抛来了橄榄枝……
来之前猜到了奥哈马的先知不会就此表态，不过被赫维带进牌局的那年轻人却让纽尔曼很是有些刮目相看，初次见面、自然也不会有过深的交往，却不料在即将启程返回的时候竟然接到了对方的电话，咨询的问题更是荒唐的近乎于可笑，以至于都令他觉得之前在牌桌上所给予对方的高度评价，似乎有些不太妥当了……
叮铃铃……
纽尔曼接起了电话，之前咨询的问题有了答桉，风险与收益符合他的猜测，手续方面虽然略有些麻烦，但既然有愿意白送钱的傻瓜、自然是没理由拒绝的，不过出于稳妥、纽尔曼还是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一百万的利润或者是五千万的损失，你确定如此之高的杠杆能通过审核？”
“安啦，别说是五十倍，就算是要求一百倍、审核部门也是会通过的，对标的是长期资本管理公司啊，倘若对标利润低于两位数或许审核部门还会犹豫几秒钟，赌长期资本管理公司在十八个月内会破产、这种傻瓜可是相当罕见的，这种钱不赚白不赚啊，难道还有比这更容易赚的吗？”
电话那头爽朗的笑声、让纽尔曼唇角也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算了，也甭管那年轻人是因为什么而被奥马哈先知所看好了，既然他都不怕、自己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难不成还会嫌年薪增长的速度不够快、股权激励不够高、年终奖给的不够多吗？
顺利完成了心理建设，纽尔曼听见了登机广播提醒、也就拨通了余生的电话，价值一百万的CDS合约需要进行风险评估，短则一周、长则不超过一个月，如果选择一次性支付、贝尔斯登还可以依照行规给予两个点的付款折扣。不过分期支付则没有任何的优惠，并且一旦资金未能按时汇至指定账户，合约即刻作废……
如此之顺利、实在是有些超出了预期，余生挂掉了电话见蜷着腿坐在沙发角落里的杰西卡表情诧异，也就笑着询问她在想什么呢？
“你打算用一百万去博五千万的利润？”
余生点了点头道。“是啊，关键是能分十个月支付，每个月只需要十万就可以了，倘若不是目前的资金很紧张，或许再加点码才是最正确的……”
“可问题是你之前也承认，成立仅三年的长期资本管理公司利润率惊人，那么你是怎么判断出这个公司会在十八个月之内破产的呢？”
“利润与风险成正比，以小博大、赌一把……”
“我还是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纽尔曼是贝尔斯登的高管，而你想要购买的CDS合约针对的却是长期资本管理公司，这完全是不相干的两个企业、凭什么贝尔斯登就肯专门制定出一份合约卖给你的呢？赚了也不过就是一百万，亏了可就是五千万的损失啊，你打算以小博大没问题，可是贝尔斯登凭什么愿意以大博小让你赌这一把呢？”
“CDS是什么刚才已经给你解释过了，”余生拿起了摆在茶几上的笔、把之前在便签纸上写的内容圈了出来。“贝尔斯登是投资银行、其本身肯定也不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所以大概率是在卖给我这份合约之后、再去买一份信用违约掉期的合约以规避风险……”
杰西卡凑了过去、指着便签纸上被圈出来的内容说。“卖给你一份、再买入一份类似的合约，那贝尔斯登岂不是一分钱都赚不到了吗？”
“怎么会呢？卖给我的合约价值一百万，但贝尔斯登完全能够以很低的价格买到一份可以规避风险的合约，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长期资本管理公司若是没有破产，那么贝尔斯登购买的合约作废，可是两份合约之间的差额部分、就成为了贝尔斯登的净利润……”
“那也就是说如果你购买的这份合约成立了，贝尔斯登看起来似乎是需要赔付你五十倍、但因为提前把风险转给了第三方，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贝尔斯登完全没有风险，并且还能赚取到两份合约之间的差额？”
“对呀，这就是为什么这份合约会如此之快的就被敲定了的原因。”
杰西卡恍然大悟、捂着嘴呐呐的道。“我明白了，贝尔斯登用来对冲风险的合约、最终还会被其他的金融机构或者是保险公司所分担，风险就这样被分解并逐渐降低，而利润则会趋于正常水准，这也就导致类似的合约看起来似乎风险很大，但实际上会随着合约数量和金额的攀升、风险反而是在逐步降低？就相当于是航空保险，任何一个保险公司都不愿意完全承担风险，所以许多个保险公司一起来分担，虽然利润递了、但风险也能够承受了……”
余生竖起了大拇指。“厉害！”
“难怪我外公总是在说华尔街迟早要完蛋，类似的风险对冲看起来好像所有的参与者都获得了无风险的利润，可是风险本身始终还是存在的。各方平安无事取决于一个大前提，那就是所有的参与者都能好好地活着。可是一旦其中的某一个无法赔付，交易链条就会断裂，于是整个平衡就会被破坏，最终的结果就像是被推倒了的多米诺骨牌，哗啦一下子所有参与者全都会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