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组成很复杂,首先要明白,什么是天运,什么是国运,什么是人运,人的命运是依托在前两者身上的,天灾人祸,最终作用在每个个体之上。”火车的车厢里,周穆清细声给周小天补充知识。周小天也会走上她这条路,因此格外认真。天运,人运。说白了就是环境。同样一个八字,放在周穆清那个年代可能要上街讨饭,堵在做生意的门口,给点吃的就说好话,不给就骂人,而现在的08年初,随便做点什么都饿不死人。这时候还没有探店主播,不然周穆清可以举更形象的例子。关羽勇猛无匹,放在现代可能是个卖猪肉的,或者街头混混,因为打架而进局子,英雄无用武之地。盛世古代东华门唱名为尊,战时武力过人者出人头地,所谓的风水轮流转,不外乎如此。像笑话里讲的在街头遇到一个帝王之命,老头高呼万岁,也只是笑话罢了,现在这一版本没有皇帝。自坐咸池官杀明混暗杂的娼妓命格也可能是单纯的和不同人约宾馆比较多,毕竟性开放了。“俗人才能算得准?”“是的。”“什么叫俗人?”周小天问。“俗人就是,明知道抽烟有害健康,但还是很多人抽,知道喝酒伤身,依然在喝,做了详细的减肥计划,却搁置了实行不下去,知道读书很重要,却荒废时间,如果人人都能做到把计划中的事做好,那么师父也就失业了,他们可以很大程度把控自己的命运。”周穆清拿起桌上的泡面交给周小天,周小天接过。现在周小天已经知道,为什么师父不让自己做俗人。“人从出生开始就被环境影响,也同时影响着环境,你的家庭,朋友,老师,从小到大接触的一切,都是你性格形成的一部分,最终这个性格,决定了你命运的一半。“无论是‘贪财坏印’还是‘灵枭得用’,还有其他的,你仔细想想,是不是都导致了某种性格?因为早年意识不到读书的重要性,三心两意,不够自律,于是学业中断……”“我总觉得你是在骂我。”周小天嘟囔道。“我只是举个例子。”周穆清说。“你可以举别的。”周小天吹了口气,吸一口泡面,看看周穆清手里的红烧牛肉面,把碗递过去,“师父你尝尝我这个香辣的。”“都是你的口水。”周穆清没有尝,她们师徒口味一样,其实红烧和香辣没有多少区别,都是只放半包粉,油包直接扔掉,看上去清清淡淡,和白水煮的一样。最多就是周小天的粉包带一点点辣味。周穆清吃完泡面,坐在座位上,拿出一个老旧而厚实的笔记本,这是周小天六岁时买的,那之后她摆摊时都会记些例子在上面。袁树珊有一本《命谱》,上面也都是各种命例,却多是达官贵人,富豪商甲的命格,不具有普适性,她手里这本,里面全都是普通人,和她
们师徒一样的平凡人。算卦和算命是两回事,不能一听谁谁会算,就说给我看看手相吧。卦是指六爻、梅花易数等利用八卦组合的术数,奇门遁甲、大六壬、金口诀等都是盘式,也是卦的一种,只要提出问题,然后等对方解答就可以了。而算命,指的是八字、紫微斗数一类,需要提供生辰年月,纵看一生,与卦不同,不是看家里养了几只鸡,遗失的钱能不能找到,这单生意顺不顺利等七零八碎的事,那种需要卦,命有几子,兄弟姐妹,家庭父母,流年大灾,则是算命,这是两者的区别。当然有时卦也可以看终身,但是好比4x4等于16一样,用卦看命,相当于用加法,4+4+4+4……也一样可以得到答案,没有那么专项,除非只精通一门,不然各施所长。两者的共同点是,都利用干支五行,循五行生克制化,干支长生衰绝,利用一套严谨且系统的逻辑推算,命理,重在一个“理”字。面相手相则属于第三类,不以五行生克为主,周穆清学的不多,周小天也没有兴趣,从来没问过。此时周穆清给周小天讲的就是命理。“命运本质上就是人性,性格决定命运,改变命运是违背人性的,所以只有俗人的命能算准,他们脱不开人性,像一个酒鬼面对一瓶美酒,即使伤身,也忍不住品尝。”“性格决定命运一半,另一半呢?”“另一半是无妄之灾,明知道酒驾危险还喜欢心存侥幸,这是命格里天生带的缺陷,早晚出事,避无可避,而被他酒驾牵连的,则是无妄之灾,遇到这种,能帮就帮一把。”周穆清淡淡道,“前面那种,劝劝就行了,你帮不到他们,即使这次避过去了,还有下一次,这就是人性。”“噢!”周小天若有所思,“怎么分?”“命里自带的是缺陷,如身衰遇重杀,只有违背人性,从很早开始改变性格才有可能,喝酒不能等身体坏了才开始戒,到了那一步已经晚了。”周穆清看着她,“命格里没有的,被流年大运带来的,是无妄之灾,躲过一次就没事了。”“我是俗人。”周小天说。“你要改变。”周穆清道,她让周小天读书,就是希望她从小开始改变,脱离原本的环境,改变原本的认知。出生无法选择,命运可以掌控,只是很难。“这就是无妄之灾。”她指向窗外大雪,她们被困在铁路上了。“无妄之灾的部分你多说说。”周小天问。“师父没有教我。”周穆清摇头,许多东西都是她后来自己学的。在这小小的列车车厢里,师徒两个人靠在一起,低声交谈,车窗外大雪纷飞。这是传承,如当年师父带她的时候,一晃眼,已经几十年过去了。以后周小天大概也会和她一样,接着把这门手艺传承下去。在隔壁车厢里,三个人也在看着窗外雪花,两男一女,穿得厚厚
的,没有人注意到,火车上这一天他们都没怎么吃东西,只有那个女人在嗑瓜子,旁边的塑料袋里厚厚一层瓜子皮。相隔了一个车厢,这将是自那时后几十年里,周穆清距离师父最近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