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灵帝下令嘉奖在王芬谋反一事中的护驾功臣。嘉奖首档六人,分别是曹操、刘虞、公孙瓒、桓典、崔钧、以及董重。除先前在河间时就已赏赐封侯的曹操以外,幽州刺史刘虞奉为郯侯,享食邑五千户;公孙瓒拜为魏郡太守,封令支侯,享食邑八百户;桓典、崔钧皆封为乡侯,食邑两千户。最后便是董重,赐爵中水侯,享食邑五千户,与刘虞同级。得知消息,朝中哗然,大将军何进带着一干人抗议反对,毕竟刘虞可是有着先前讨张举、张纯的功劳打底,这次才得到如此爵禄,董重凭什么?就凭他在护驾时被流矢射伤?但很可惜,只要董太后还活着,董重就注定会受到特殊照顾。而除以上几人外,董承、曹纯二人也受到嘉奖,各被封为校尉。董承暂且不论,曹纯以区区十八岁的年纪拜为校尉,这令许多人羡慕不已,包括夏侯渊与新投刘辩的张郃。顺便一提,虽然张郃在王芬谋反一事中情节较轻,属于是被王芬蒙骗的一众,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被允许入宫成为刘辩的近卫,因此刘辩便将他推荐至二舅何苗麾下担任司马,同理还有情节比较重的沮授,亦在刘辩的推荐下,在何苗的府上出任府掾。说到沮授,刘辩并未失信,在带沮授来到雒阳后,便安排沮授与卢植、羊续、杨彪等人相见。毫不意外,卢植、羊续、杨彪三人严厉批判王芬,称王芬如刘辩所说的那般,是假正义之名行不轨之事,这让沮授受到很大冲击,羞惭地回家之后试图服药自杀,所幸刘辩早有预料,召来沮授的弟弟沮宗看着其兄,这才及时救回沮授。事后,刘辩只得再次请卢植、羊续出面,狠狠将沮授批了一顿,这才打消沮授轻生的念头,老老实实担任何苗的府掾,为国家效力,以此赎罪。其弟沮宗,也被何苗任为府掾,不过这家伙历史上表现一般,刘辩也就没太关注,主要是让沮宗看着沮授,毕竟那可是他花大力气保下来的人才,可不希望空欢喜一场。沮授的能力那自然是不必多说,论兵法不亚于荀攸,论内政不逊荀彧,自他出任何苗的府掾,府内上下都打理地井井有条,让何苗大感惊异。同样令何苗感到惊异的,还有张郃。本来何苗手下就没几个能用的文吏武将,刘备三兄弟去了汉阳,奉车都尉董旻又因质疑何苗而被驱逐出府,自后河南军就是何苗自己在带,无论出操还是演习,而张郃的能力,自是不用多说,完美地填补了董旻的空缺。如今何苗文有沮授、武有张郃,倒也逐渐空闲起来,时不时便进宫看望何皇后——其实主要是为了见见外甥刘辩。似这般到十一月,因处死王芬的后遗症慢慢隐现,各地方的士人都对朝廷处死王芬,并有意削弱士人名望一事感到不满,纷纷请各地的太守上书,
劝阻朝廷在言及王芬的事上着重强调‘八厨之一’、‘士人领袖’等词汇。其中以颍川郡最让朝廷在意。毕竟颍川郡人杰地灵,有才有德之人颇多,颍川四长,即荀氏、钟氏、陈氏、韩氏四大士族,虽不及袁氏,皆是天下有名望的士族。这四个士族联名颍川太守李旻,上书朝廷。甚至于,颍川荀氏的当家,前司空荀爽,还亲自跑到雒阳,向大将军何进说项,随后被何进任命为从事中郎。要知道,此前五府——即大将军、太傅、太尉、司徒、司空,都曾征召过荀爽,包括当时的执金吾袁隗,但荀爽都不曾应命,而如今却主动跑到雒阳,受辟于大将军何进,这未免不让人遐想。没过几日,大将军何进便上奏灵帝,请求修改当朝史记,在史载中有关于王芬的记载中,抹去八厨、名士之类的词。事实上,自王芬谋反作乱证据确凿之后,朝中以卢植、郑泰、羊续、袁隗等士人便皆与王芬划清界限,甚至于郑泰还力主收回王芬的八厨之名,但灵帝为了削弱士人的影响力,无论是对外宣扬,还是记录于当朝史记,皆继续称王芬为八厨之一,为士人领袖。顺便一提,不止大将军何进那边的何颙、郑泰、王允等人希望更改,就连卢植、羊续甚至蔡邕都私下求过刘辩,希望刘辩可以出面,可惜刘辩与灵帝一个心思,打定主意要在一定范围内敲打士人,顾左言他,让卢植与羊续叹息而退。这可不是单纯为了恶心士人,而是抓住了士人的把柄,日后士人劝灵帝这个不好、那个不好,灵帝就可以回覆:“你们士人的领袖还造反呢,你还敢来说朕?”对于日后注定要坐上灵帝位置的刘辩来说,道理也一样。也正因为如此,卢植、羊续才会那般愤恨王芬,恨王芬一人玷污了所有士人的名声。而如今大将军何进受荀爽所托,上奏灵帝希望修改当朝史记,变更王芬的称谓,这自然遭了灵帝的忌讳。奈何灵帝不好自己出面,于是张让又一次与以大将军为首的士人杠上了,还叫城门校尉赵延去抓了几十个为王芬鸣不平的太学生。虽说通过刘辩与张让、赵延等人的关系,卢植、羊续虽然没能救出那几十名太学生,但至少保证了这些学子的安全,不至于像曾经那段昏暗时期那样莫名其妙死在狱中,但不可否认的是,士人与宦官的争斗又再次变得激烈起来。而在这件事上,大将军何进的表现或者说态度,无疑是让灵帝十分失望:你是外戚啊,你理当与皇室站在一起,怎么能倒向士人呢?或许,这也是灵帝此前重赏董重的原因,至少董重在作为外戚方面十分称职,每每以皇家的利益为重,而何进呢?却居然帮着士人对付皇室。一日灵帝与刘辩在温室殿下棋时,灵帝有意无意的提及此事:“……大将军启奏修改有关于王芬记
载,你怎么看?”刘辩很坦然的回答:“自然是不允,好不容易抓到的把柄,岂有放手之说?”“咳。”灵帝咳嗽两声,责怪地看了一眼儿子: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说话太过于直白,一点都不懂得修饰。想了想,他对刘辩道:“若你大舅闹得凶,朕难保不会惩罚他,就怕我儿与你母后误会,你母后跑到朕这边来哭诉。”刘辩不禁莞尔,笑着对灵帝道:“父皇不妨招二舅商议此事,二舅冷静慎重,与朝中士人不近不远,相处得当,有二舅劝说母后,母后自不会来烦扰父皇。”“唔。”灵帝点点头,事后遂招何苗进宫商议此事。何苗也是一位合格的外戚,知道自家的根基在哪,虽然拉不回已被名望冲昏头脑的何进,但他本人却还是站在皇室、妹妹以及外甥这边,遂遵从灵帝之命,去劝说何皇后。何皇后将信将疑,一度怀疑是董太后的诡计,不过鉴于灵帝承诺在削弱何进的同时也会加强何苗的权势,何皇后最后还是同意了,甚至还听从灵帝的指示,请母亲舞阳君出面劝说何进。可惜舞阳君并非何进的生母,后母之言,何进当面虽唯唯诺诺,但真正听没听进去,谁也不知。仅看他之后还是带着袁隗、袁绍等人在朝中攻击张让等宦官,这证明他根本没听进去。转眼到了中平六年,正是灵帝驾崩的这一年。也不知是否是命数如此,灵帝的身体确实出现了一些问题,脑袋昏沉、四肢无力,时有头昏目眩。张让急招养子太医令张奉,为灵帝诊断。张奉不敢怠慢,仔细为灵帝诊断,最后诊断出是风寒所致。风寒,其实算不得什么大病,身体健壮的人就算不喝药都能扛过去,真正的病因还是灵帝长期沉迷酒色,致使肾气亏空、心气耗损,以至于就算服了汤药,一时半会也不见转好。刘辩去探望灵帝时,看到灵帝昏昏沉沉躺在榻上,心中亦颇不是滋味。倘若他记得没错的话,此时的灵帝就只剩下四五个月的寿命。不得不说,他一开始对这昏君是十分不屑的,但不可否认,这两年来的相处,灵帝确实待他不薄,更别说通过相处,刘辩也逐渐认识到这位昏君其实并不算太过昏昧,除了好色等个私德问题,主要还是受到的掣肘太多,因而逐渐对其有所改变。如今突然意识到灵帝只剩下四五个月的寿命,刘辩心中亦顿生难舍之心,甚至于,眼眶亦有些湿润。这让在场的张让等宦官都大感惊诧,毕竟自刘辩进宫以来从未有过落泪。“陛下、陛下。”张让轻声呼唤灵帝,显然是希望灵帝能看到,但却被刘辩阻止。片刻后,刘辩迈步走出玉堂殿,目视着宫内的白皑,徐徐吐了口气,以平息复杂的心情。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时间,他甚至希望灵帝早点驾崩,早点由他继位。可现如今亲眼看到灵帝卧病,他
反而有些不舍了,甚至希望灵帝再活几年、十几年,毕竟他想要阵振兴汉室,身为皇子其实也能做,反正没有人可以夺走他的地位。但可惜命数使然,灵帝多半还是撑不过历史上的那一个命劫。而这也意味着,他刘辩将被迫逐渐站到台前,与试图把持朝政的大将军何进一方做面对面的争斗,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在不惹人怀疑的情况下私底下做一些小动作。“这也是迟早的……”喃喃说了句让赵淳、夏侯渊都不明白的话,刘辩迈步走下台阶。无人知晓,一头深藏不露的雏虎,即将显露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