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合围!
很显然,为了避免有漏网之余,对方本在谷中设伏的,只好他们进了山谷,对方把前后一堵,利用山势,就可以瓮中捉鳖。
而李鱼却在谷口外停下了,此时已是下午,看来他是要歇上一晚,明日才穿越山谷,对方如许之多的人马,势必不可能跟他耗一晚上,所以才临时改变了计划。
四面合围已成,逃无可逃。
而且,他们带着许多笨重的大车,再加上老弱妇孺,除非狠心全部抛下不管,否则怎么也不可能突围。他们唯一的选择,只能是负隅死战。
车阵已成,龙老爷子和铁无环拔出了刀,勒马站在最前面,环顾四周,神色冷峻,他们不怕死,可是眼下这形势,又岂是他们付出一死便能解决的?
龙老爷子和铁无环已心中绝望,但是他们退无可退。
后边,是龙老爷子的女儿和宝贝外孙。后边,是铁无环心中一生的恩人。
后边……后边……比他们担负更多的李鱼却没有上前。
他的母亲在这里,他的妻妾在这里,他的兄弟在这里,他的追随者在这里,他却……
李鱼把袍襟往腰间一掖,竟然三两下蹿上了一顶车轿,站在上边,纵目四顾,打量起这些三面合围的敌人来。
谷中只有一杆大旗飘扬,始终不见人马。
那外窄内宽的山谷,就像一个庞然巨兽张开的大口,等着他们自己跳进去。
而要想活下来,似乎也只有这一条路。
“谷口那边,只留二十箭手,其他所有人,三面御敌!”
李鱼四下一看,便开始调兵遣将。三面环绕的敌人勒着马,尘埃渐渐落下,那原本影影绰绰的骑士身影渐渐清晰起来。他们的穿着比较杂乱,但统一的是,每人都是胯下骏马,掌中马刀,肩上有弓,这是
陇右实力强大的马匪必备的攻掠武器。眼看着车阵中龙家寨众壮士快速地整备武器,依托车阵布署防御,他们冷冷观看,并不动作,直待下面部署完毕,才有人举起手来,做出一个攻击的手势,号角和击鼓声
再度响起。
马匪开始行动,龙老爷子大声咆哮:“弓箭!弓箭!省着点用,只要他们不靠近,尽量注意防护。他们是要游射,妇人孩子快集中起来,用车抵挡箭雨。”马匪不大喜欢攻坚战,伤损太严重了,他们圈住了肥羊,如果你又不肯主动突围,他们就会采取游射方式,绕着你转圈儿,先用箭雨产生大量杀伤,直到你们已基本丧失
战斗力,这才一举突入。
龙老爷子虽熟悉他们的打法,这时理所当然地充当了指挥者。
对于车阵中所作的部署,三面的马匪都是漠然视之,类似的场面他们见多了,最后还不是任由他们宰杀?金银掳光,女人享用,快活不过是刹那之后的事。
随着战鼓和号角声,马匪们出令人胆寒的呦呦声,开始策马驰动起来,他们那嗜血的神色、冷酷锐利的眼神儿,望着车阵中的猎物,隐隐透出贪婪的光。
飒!飒!飒!
箭雨开始在他们的游射中激射过来,不需要多好的准头,为了御敌,车阵中的人马只能尽量聚拢,而这样一来,他们的打击也可以十分精准,根本不需要刻意瞄准。龙作作也下了车,提着一口长刀,正在安排吉祥、深深、静静,护着潘娘子和孩子藏起。杨思齐抓起了车头的大鞭,却只是下意识地举动,茫茫然的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打
仗。这位仁兄,从小到大都是个老实孩子,压根儿没打过架。狗头儿和陈飞扬从未见过这等阵势,唬得面色如土,二人紧紧的攥着刀,掌心已紧张地沁出汗来,一见箭雨射来,虽然暂时未射及阵心,二人仍是下意识地尖叫一声,一
双大腿打着哆嗦,却没逃跑。
因为,李鱼还在车顶站着。
“小郎君,快下来,小心流箭呐!”这是陈飞扬的呼喊声。
“小……小神仙,你快算算,咱们还能逃得性命不啊?”带着哭音儿,说出这等不着调儿的话的,当然是狗头儿。
包继业满脸的油汗,想冲到车阵前去帮忙又不敢,躲又不知该躲往何处,站在原地矮着身子,跟抽筋儿似的哆嗦。李鱼站在车顶上,手搭凉篷,焦急地四顾:“别不靠谱啊兄弟,老子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过了啊,你们都答应过的,这种时候掉链子,你可是害了我全家啊,老子做鬼都不放
过你们!”陈飞扬见李鱼在上边乱转,口中念念有辞,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焦急之下就想爬上去拽他,却被狗头儿一把揪住。狗头儿两眼放光,望着车顶的李鱼:“不要动!小神仙正
在功,他一定是在请神啦,我们有救啦!”
要说对李鱼的崇拜,那真是再无人超得过这位脑子缺根弦儿的狗头儿,也不知道他对李鱼的本事哪来的那么大的信任,简直是谜之自信。
陈飞扬听狗头儿一说,鼻子都快气歪了,咆哮道:“滚你娘的蛋!作你娘的法!快把小郎君拉下来,要是小郎君有个好歹,咱们……”这时四下游骑吆喝,始终不曾靠近,但箭雨却是一刻也不停歇,马匪们口中的吆喝怪叫声更是此起彼伏,听得人心惊肉跳,车阵中一些妇孺大人叫小孩哭的,简直就是一
副末日景像。
李鱼始终不见期待的一幕出现,也是有些崩溃了,忍不住指天大骂:“老子就不该相信你们!老子被你们坑死了!我日你全家!我日你祖宗!我日你整本族谱!”
李鱼戟指,仰天大骂,狗头儿一脸崇拜:“快看,小神仙威了,连老天爷都骂!”
陈飞扬气得嘴唇哆嗦,恨不得一把掐死狗头儿。
就在这时,却听得一阵地动山摇,整个地皮都突突突地震动起来。
先前马匪三面合围时,已然声势极为骇人,可这时的震动,威力却比他们出现时大了数倍不止。
杨思齐呆了一呆,大叫道:“莫非地龙翻身了?”
但是像那些马匪,包括龙老爷子、铁无环等人,却一下子就感觉到,这是有大队骑兵赶到。
“天呐!就眼下这些马匪,我们还不知能拖多久,还有人来?”
饶是意志如钢的铁无环,也知道拼死一搏也毫无机会了,下意识地就想圈马回来,无论如何,豁出这条命去,也要把李鱼或李家大宝带一个出去,保李家香火不灭。
谁料这时,却有一阵狂笑声起。
李鱼站在车顶,双手高举,大叫道:“来了,来了,这两个孙子,这回总算靠谱了一回,我们有救啦!有救啦!”
未等众人回过神儿来,便见远处烟尘滚滚,如同一条黑龙,席卷而来。那黑龙所向,是右侧的那股马匪,他们当然很清楚自己后面已经没有援军,来者一定是敌人。是官兵?还是想黑吃黑的其他马匪?这时也来不及分辨了,马匪头领大声咆
哮:“集中,御敌!”
正游弋四战的马匪们迅速集中起来,除了正面迎敌的右侧马匪群,另外两侧的马匪群也在迅速集中,形成第二、第三梯队,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车阵之中的人眼见如此一幕,登时如同溺水的人突然现了希望:难道真有救兵?可是……怎么可能?谁能来救他们,而且恰恰赶在这个时候?地皮的震颤变得越来越密集,李鱼站在车顶看得清楚,远处一队铁骑呼啸而来,大约两百多人,皆穿藏青色骑装,头罩青帕,面蒙青巾以蔽灰尘,胯下一色的高九尺,昂
举若凤的西域骏马。
李鱼一眼望去,两百多名骑士飞驰而来,仿佛一片密林蜂拥攒动,因为每一个骑士肩后都有枪囊,每人枪囊中都有七杆投枪。
两百余骑,四人一队,齐头并进,形成了辗压之资,快马冲锋,势如排山倒海。
右面的马匪们仓促张弓搭箭,这股不明来历的人马冲得太快了,已经进入箭程之内,无法喝令他们停下,以辨敌我了,只能射杀。
但是,但是对面的骑士竟然接着冲势,抢先出手了。
一排排投枪,撕裂空气,出怪异的呼啸声,一个马匪手中箭刚刚松弦,就被一杆投枪贯穿,身躯从马上倒摔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第二杆、第三杆……
密集的投枪前仆后继,马匪们反击的箭矢在这样可怖的攻势下,看起来竟似毫无对抗之力。
马匪们像被割了的麦子似的,纷纷坠马,甚至他们的胯下马,也有不少被可怕的投枪掷中,嘶叫着倒下。李鱼亲眼看见,一杆投枪将一匹马斜斜掼中,枪尖竟然从马腹下刺穿了出来,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一开始他还以为那投枪是木枪或者竹枪,这样看来,这竟然都是铁枪
?
这是何等的臂力?如此装备的骑兵,又是何等的奢侈?那支铁骑转瞬即到,长长的马刀举了起来,仿佛一片森寒光芒的森林,他们……他们居然马速丝毫不减,直接从投枪破开的缺口杀了过去,一柄柄马刀高举着,恶狠狠地扑
向刚刚集结起来的马匪第二梯队。而在他们后面,又是两百名青衣劲装的骑士出现了,这时他们一边向前冲锋着,阵形就已渐渐散开,一个箭头状的冲锋阵形,到了近处倏然分裂,裂成两个箭头,扑向已
被撕裂的马匪第一梯队。
由始至终,这些人只有厮杀,连一声吆喝大叫都没有,却气壮如山。李鱼站在车顶,眼睁睁看着这甫一赶到,就把刚刚那些穷凶极恶的马匪像纸片儿般撕裂开来的强大骑兵,眼都红了:“这……就是陇西李家的实力么?从那两个逗逼身上完全看不出来啊!如果……如果来日我也能有这样一支强大的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