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城外的某树林内。
无风,月光皎洁、清冷。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瘦弱的身影出现在了树林里面,跑得气喘吁吁,正是刘鑫。半个多小时前,他伪装护士偷走了疯子的女儿,那个因为早产还没脱离危险的脆弱女孩,此时就在刘鑫怀里的保温箱内。
现在的他,已经脱去了护士服,换上了自己常穿的衣服。
刘鑫奔到一个地方以后,终于站住脚步,看看保温箱里的婴儿,冲着四周叫了起来:“师父,师父”
一个身穿八卦道袍、背插三尺长剑的身影从某株大树面后走了出来,正是在此等待已久的一清道人。一清道人看到刘鑫,又看到刘鑫怀里的保温箱,吃惊地说:“这是什么?”
刘鑫兴奋地说:“这是疯子刚出生的女儿,有了她后,就能把疯子引到这了”
刘鑫是真的很兴奋,他觉得自己帮到了师父的大忙,师父只要抓到疯子就不用死了。哪里想到,一清道人人听了他的话后反而猝然变色,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刘鑫身前,抬起手掌一记巴掌狠狠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抽得极狠,差点没把刘鑫抽翻在地。即便如此,刘鑫的脑子里也嗡嗡直响,好像里面开了架战斗机似的,好半天才缓过劲丿儿来,他抬起头。吃惊地说:“师父,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
月光下之,一清道人的脸色青,可想而知他有多么愤怒:“你怎么能干这种事情,这可是个早产生,还没脱离危险,你有没有良心我们是坏人不假,可也不能坏到良心被狗吃了的地步
一清道人之前和我通过电话,知道城中生了什么事情,也知道疯子的女儿刚刚降生。而且因为早产还没脱离危险。
一清道人愤怒的吼声几乎响彻片整树林,刘鑫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师父,突然觉得师父变得十分陌生。师父不是杀人如麻、杀人如杀鸡、杀人不眨眼的嘛,绑架什么的更是家常便饭,这次么怎雷霆暴怒、大脾气?
不过,刘鑫很快想起一清道人在对付六指天眼的时候,曾经不愿意将六指天眼那位刚刚怀孕的老婆牵扯进来,后来还是迫于无奈,才准备对那个阿花动手,就这还在路上多次警告,千万不要伤了那个女人。
刘鑫呼了口气,说道:“师父,我也没想怎样,就是想把疯子引出来,只要疯子一到这里,我就把他女儿送回去”
一清道人看了一眼保温箱里的婴儿,那个皱巴巴、一点点大的孩子还在睡觉,胸膛微微地起伏着,说明人还活着。一清道人恼火地说:“别废话了,赶紧把孩子送回去,出点什么事情可就迟了”
刘鑫没想到一清道人和我的想法是一致的。无奈地说:“错过这个机会,还怎么把疯子引出来?
再说,城中现在肯定乱套了,黑白两道到处都在找我,一不小心就深陷重围了。”
“那不用急,总还有其他办法的,疯子的事交给王峰就行。至于城里,你也不用过分担心,凭你的实力没人能奈何得了你,你把孩子放在人多的地方就足够了。自然有人会把孩子送到医院去的。如果你被警察抓了,我会去把你救出来的。”
看到师父这么坚持,刘鑫也无话可说了,只能答应下来,抱着保温箱转身走了。
看着刘鑫的身影渐渐消失,一清道人才松了口气,回到树后继续等着。对于一清道人来说,什么人能杀,什么人不能杀,对付什么人该用什么手段,他的心里自然是有杆秤的。
像疯子和六指天眼这种曾经名扬天下的英雄好汉,一清道人并不愿意伤害他们的妻子和孩子。
一清道人默默地等着,对于狩猎他一向很有耐心。
为了杀掉陈老手下的一个叛徒,一清道人曾经一动不动地站过三天。
也不知过了多久,树林里响起了脚步声,一清道人以为是刘鑫回来了,立刻从树后窜了出去,欣喜地说:“送回去了吗?”
然而,当他看清眼前的来人时,脸色不禁猝然一变,来人不是刘鑫,而是一个身材粗壮的青年,大约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一身的黑色皮衣皮裤,像是终结者2里的施瓦辛格。青年的身上杀气腾腾,更可怕的是他那双通红的眼睛,眼神里的烈焰仿佛可以吞噬天地,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刚从地狱钻出来的魔王。
一清道人虽然从来没有见过疯子,但他一眼就能认出这就是传说中的疯子。
虽然疯子的气势很强,但是一清道人并不怕他,让
一清道人揪心的是,疯子手里还抓着个人。这个人被疯子抓着头,像条死狗一样拖在地上,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甚至不知是死是活。
这个人,当然就是我。
在医院里,我打完电话以后,赫然现了站在我身后的疯子。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我后面的,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我多少电话内容,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他知道他女儿的失踪和我有关。
爆后的疯子确实可怕,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一番狂风暴雨的殴打过后,疯子才问:“我的女儿到哪去了?”
我并不是怕死,我也不想让他的女儿出事,所以我迅速给他提供了地点。
疯子没有问我为什么,也没问我对方到底是谁。他抓着我的头,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我拖下了楼,当然有人问他怎么回事,但他通通不答,只说不关你们的事。接下来让他处理就好。
疯子身上的杀气几乎要突破天际,但他仍然保持着理智,这是让我最佩服的。
疯子开车将我拉到城外,接着又将我拖到小树林中,成功见到了一清道人。
一清道人看我这么凄惨,立刻明白生了什么,也立刻变得怒火中烧:“放了我徒弟”
疯子将我放在地上,接着又一脚踩在我的胸口,阴沉沉说:“我女儿呢,先把我女儿交出来”
疯子来到这里,不为杀人、不为报仇,他只想把他的女儿带回去。只要他的女儿平安无事,什么事都可以随后解决。现在的他,没有兴趣问我们是为什么来的,又为什么会找上他,毕竟他这辈子不知得罪过多少人,也不知结下过多少仇人。
他不在乎谁来找他,只在乎自己的亲人是否安好。
听到疯子的诉求,一清道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疯子还不知道刘鑫已经把他女儿送回去了。一清道人不是个喜欢认怂的人,但他觉得这事要说清楚,更何况我还在疯子手里生死未卜。
一清道人立刻说道:“抓走你女儿的是我另外一个徒弟,刚才我已经让他把你女儿送回去了,你先把我徒弟放了,其他的事再另外谈!”
我相信一清道人的话,他没必要在这事上撒谎,更何况我相信他是这样的人,他连六指天眼的老婆都不忍心伤害,怎么可能会害疯子的女儿?
但,我相信没有用。关键是疯子相不相信。
疯子显然是不相信的。
这人费尽千辛万苦把自己的女儿偷出来,什么都没干就把自己的女儿送回去了,这事听上去确实有点天方夜谭。
我感觉到疯子的身体在颤抖,一直以来都很镇定的他,身上的杀气越来越重了。疯子咬牙切齿地说:“在我怒之前,把我的女儿交出来,这是我最后一遍和你说话。”
我能感觉到疯子的变化,他显然正处在暴怒的边缘,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冲上去将一清道人大卸八块。
我能感觉的到,一清道人当然也能感觉的到。
一清道人微微皱起眉头。又默默把手放在了剑柄上,语气沉重而又缓慢地说:“疯子,你冷静一下,我没有骗你,你的女儿真的送回去了。
我突然想起今天晚上临行之前,一清道人苦口婆心地告诉我说,千万不要过分的激怒疯子,否则后果不堪想象。一清道人不止对我是这么说的,也是身体力行这么做的,我能看出他在努力安抚着疯子的情绪。希望疯子能够冷静下来。
按理来说,以疯子在华夏风云榜上只能排到第七第八的实力,一清道人完全没有理由会惧他的。
但是现在,我明显感觉到了一清道人的慌张,就好像一场暴风雨,或是一场山洪即将到来。
一清道人显然在怕。
他竟然会怕疯子。
这个疯子“疯”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
一清道人的耐心解释和努力安抚显然没有起到作用,我能感觉到疯子不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疯子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眼神之中也像有火在烧,直勾勾地盯
着一清道人,仿佛已把一清道人当做一个死人。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到底肯不肯交出我的女儿”疯子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每说出口一个字,我都能感觉到他的怒火盛上一分。
我记得他刚现自己女儿被人偷走的时候,眼神是暗红色的;现我在打电话时,眼神是通红色的;然而现在,眼神渐渐血红起来。
不夸张地说一句,有点类似走火入魔的征兆了。
疯子,不会是要走火入魔吧?
当时的我。已经被疯子狠狠殴过一顿,又被他像狗一样拖了一路,身上几乎没有一点力气,精神变得萎靡不振,意识也显得有些混乱。可我还是清晰捕捉到了疯子的变化,我感觉疯子似乎真的要爆了。
就连一清道人,头上都渗出了冷汗。
“疯子,我没骗你,你女儿真的送回去了,不信你往医院打个电话!”
一清道人着急地解释着。似乎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但,一切都是徒劳。
一声震天撼地的咆哮突然从疯子的口中爆出,他整张脸都变得狰狞起来,牙齿甚至都露了出来,看上去不像是个人,而像是头野兽。
他的眼神,也彻底变得血红,浑身上下没有了一点人气。
他的眼神,也越来越红,这是走火入魔,这绝对是走火入魔
这几年来,虽然我见过的入魔者不多。但是也绝对不少了,所以我能分辨出来。
一清道人同样看到了疯子的变化,他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他也没有再解释下去。他只能把自己的长剑抽了出来,眼睛直勾勾盯着眼前的疯子,冷汗从他额头流下,俨然如临大敌。
就在这时,一清道人头顶的树上突然传来“呜呜”的叫声,我一下就听出来那是六指天眼的声音,毕竟我们和六指天眼呆好几天了,也很熟悉他的叫声。原来一清道
人把他藏在树上了。六指天眼显然被堵着嘴,所以只能出这种叫声。
六指天眼的叫声十分焦急、焦虑,似乎在提醒我们什么、警示我们什么。
在来这座小城之前,六指天眼就曾劝过我们千万别找疯子,我们都会死在疯子手上的。
但无论他怎么提示,显然已经迟了。
疯子再度出一声惊人的咆哮,震动整片山林接着,疯子猛地往前一扑,竟以四肢着地的方式朝着一清道人扑了过去。
我誓,我从未见过人类能有这么快的速度、这么猛的气势,比起当初的东海魔君都要强上几分。
这就是入魔者的威力
当初东海魔君那个小儿子,在华夏风云榜上排名十九,走火入魔之后尚且需要猴子和一清道人联手才能制服;如今的疯子本来就有华夏风云榜上第七、第八的实力,走火入魔之后怎是一清道人一个人能抗住的。
一清道人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长剑已经在手,直直对着疯子,但还是没能挡住。
疯子以一种疯狂的架势扑过去,一清道人的剑还未来得及刺出,就被疯子猛地扑倒在了地上,接着疯子狠狠一口朝着一清道人的脖颈咬了下去。
鲜、血、四、溅。
这是野兽的本能,只有野兽在捕猎时才会狠狠咬住猎物的脖颈,直到猎物死亡才肯罢休。
“啊……”
一清道人的惨叫声同样响彻整个山野。
一清道人败过不止一次,他打不过白云城主,也打不过东海魔君,但他从来没有叫得这么惨过,惨到仿佛正经历着人世间最恐怖的事情。
一清道人疯狂地砸着疯子的脸,用手狠狠掐着疯子的脖子,还用手里的剑往疯子身上猛刺。疯子同样受了不轻的伤,身上七八个洞一起往外渗血,但无论他受了怎样的伤,也始终没有放开一清道人的脖颈。
这样下去,一清道人肯定会死
我不可能坐视不理的,虽然我已经被疯子打了个半死,虽然我几乎没什么力气了,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清道人被疯子咬死。我咬着牙、忍着痛,拼了命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疯子走了过去。
疯子依旧咬着一清道人的脖颈不肯松口,一清道人也爆出从未有过的凄惨叫声,头顶的树上也传来六指天眼愈焦急的呜呜声。
我抽出打神棍来,狠狠朝着疯子的脊背抽了下去。
“放开我师父”我大叫着,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这一招还是管用的,即便是完全没有人性的野兽,在受到袭击的时候也不会无动于衷。我这一棍抽下去,
抽了疯子一个皮开肉绽,疯子狂啸一声,终于松开了一清道人的脖颈,转而朝我扑了过来。
仍是四肢着地,疯子像头野兽,两只前爪狠狠扑向我的胸口。
我无法形容这种感觉,以前我也不是没有被人撞过。但是最多感觉像是被一辆车撞到了,但疯子给我的感觉却像座山,真的就好像一座泰山,狠狠将我压倒在地。
接着,疯子张开他渗着鲜血和口水的嘴巴,散着野兽一般腥臭的牙齿,狠狠朝我脖颈咬了过来。
我现在的实力,在华夏风云榜上可以排到十五左右,算是相当强了,神枪无极都不是我的对手。可我在疯子面前,真是一点还手的余力都没有,我就像是一个
刚上幼儿园的孩童,而他就像一头吃人的大灰狼,死死咬住了我的脖颈,尖锐的牙齿瞬间刺破我的肌肤,我能感觉到我的鲜血正在流出,正被疯子大口大口地饮入喉中。
我见过好几个走火入魔的人,像疯子这么疯的,真是第一个他的妻子是怎么和他在一起的,这座小城又是怎么平安无事到今天的?
如果左飞在这,能够瞬间就让他安静下来。当初怀香格格走火入魔的时候,左飞把手往她脑袋上一放,不用多久怀香格格就昏过去了。可是现在,左飞不在这里,没人制服得了这个疯子。
濒临死亡的感觉太恐怖了,我宁肯被人一刀杀死,或是一剑刺死,也不愿意让人这样把我的血吸干
在极端的恐怖之下,我也出了前所未有的惨叫声,我拼命地推着、打着疯子,但是完全无济于事。他就好像一座泰山,压在我的身上纹丝不动。
好在,一清道人也不会不管我,缓过劲儿来的一清道人冲了上来,狠狠一剑刺向了疯子的腰肋处。即便是东海魔君挨这一剑,也会满地打滚、痛不欲生,既然丧
失掉所有的力气,然而疯子却像没事人似的,再次一跃而起,扑向一清道人。
一清道人唰唰刺了几剑,他的章法已经完全乱了,胡乱地刺着疯子,也把疯子刺得胸前满是伤痕。
但是疯子依旧毫无所惧,再次将一清道人扑倒在
地,又是一口狠狠咬向一清道人的脖颈。
这是第二次了,一清道人仍旧拼命推着疯子,但是始终无济于事,同样毫无还手之力。
我想再扑上去为一清道人解围,但是本就深受重伤的我,又被疯子吸了一阵子血,我的脑袋已经完全眩晕,眼前也是白花花的一片。我站不起来了,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我看着性命岌岌可危的一清道人,心中纵然焦急万分,可是什么也做不了。
我努力地朝一清道人爬了过去,一边爬一边有气无力地叫着:“师父、师父!”
我和一清道人的立场从来不同,我也知道我们迟早
有天分道扬镳,或许将来还是敌人,要在战场相见。可我看着他被疯子压在身下,被疯子咬住喉咙而无法动弹的时候,我的一颗心还是难过到了极点。
我突然明白一清道人之前为什么要提醒我说千万不要过分激怒疯子,也明白六指天眼为什么要警告我们别找疯子,我们全部都会死的。
但,无论怎么后悔都来不及了,在彻底丧失了理智的疯子面前,我们只有死路一条。我能做的,只有和一清道人死在一起了。
“师父、师父!”
我颤颤巍巍地叫着,努力爬到了一清道人身前,抬起手来无力地推着疯子。想把他的身体推开,但是没用,一点用都没有。
疯子死死咬着一清道人的喉咙,大口大口地喝着他的血。
绝望和恐怖弥漫在我的心头,这真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渗人的画面了,我见过好几个入魔者,像他这么可怕的真是第一。
要死了吧,都要死了。
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知道疯子咬死一清道人以后,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了。
然而就在这时,就听“砰”的一声重响,头顶的树上
竟然摔下一个人来。
是六指天眼。
一清道人把他藏在了树上,不知他用什么方法挣脱了下来。他的身上缠满绳子,嘴巴也被牢牢堵着,恰好跌在我的身边。六指天眼一脸焦急,冲我“呜呜”叫着,嘴巴也在不断摆动,似乎在提醒着我什么、示意着我什么!
我听懂了、看懂了,他让我揭下他嘴里的抹布。
虽然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我还是照着做了。
我伸手一拽,把他嘴里的抹布给扯掉了。
六指天眼立刻回头,冲着旁边还在吸血的疯子大吼:“五哥,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