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芸说着的时候,张向北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刘芸看在眼里,问:
“北北,你有什么想法?”
张向北说出了他最担心的,他说:
“价格战一旦开打,对‘每日鲜’来说,他们的范围就是杭城和上海,我们可不是,我们全国所有的城市都会受影响,不可能说,上海和杭城的价格调了,其他的城市不动,这些城市的客户,他们可都是看得到杭城和上海的价格的,我们会被骂死的。
“而如果其他的城市,跟着一起调,‘每日鲜’的极限是两百亿,那我们,就是有两千亿都不够,我们会被拖死的。”
刘芸看了看小芳,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张向北看着她们,不知道自己这话有什么可笑的,张向北问:
“不是这样吗?”
“北北,你说的这个,我们也想到过,这确实是一个让人很头疼的难题,我们还担心你没有想到,你想到了,我们很高兴。”小芳说,“但这个难题,是可以破的。”
“怎么破?”张向北问。
“高调地打。”小芳说。
“高调地打?什么意思?”张向北没有明白,继续问。
“开战之前,我们要对外大力宣传,说我们准备和‘每日鲜’在杭城和上海打价格战,把这场战事,宣扬得人尽皆知,大家都知道我们两家在上海和杭城打价格战,看到这样的价格,就知道了,理解了,知道这个价格是不正常的,哪里有五毛钱可以买一斤半的土豆的?
“大家理解之后,我们在他们所在的城市,价格没有调整,他们就会明白,这才是正常的价格,因为‘每日鲜’没有去那里,那里没有发生价格战,这就是我说的,我们要高调地打的好处。”小芳说,“高调地打,就是打到大家都理解。”
“可是这样一来,大家就会盼望着‘每日鲜’进驻他们的城市,希望价格战也在他们城市的发生。”张向北说。
“北北,那我问你,‘每日鲜’进不进哪个城市,是我们可以决定的吗?他们进入了那个城市之后,你觉得他们不会把在上海和杭城的这套搬过去?就是我们不想和他打价格战,他也会找我们打,就像现在这样,你们这里没动,他们还不照样层层加码,有停止吗?
“现在杭城和上海,我们已经丢失了一大半的市场份额,等他们到了新的城市,继续打,我们继续温良恭俭让?那答案只有一个,就是我们在那个城市,也一样会丢失我们一大半的市场份额。
“‘每日鲜’现在还没有养大,等到他们真正壮大的时候,我们想打都没机会,只能甘做老二,等到全国一圈打下来,我们就一点翻身的机会也没有,你有没有想过这个?”
小芳一席话,让张向北愣在了那里,仔细地想想,似乎小芳说的都是有道理的,这样的状况,大概率会发生,如果那样,自己就只能穷于应付,在全国被“每日鲜”追着吊打的份。
“要想不让这个情况发生,我们就不能让战火蔓延,必须就地狙击,把范围局限在上海和杭城,迎面和他打,把他打疼了打怕了,在这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样,反倒可以达到以战促和的目的,让他们不敢再在其他的城市和我们打。
“我们现在的优势,是我们已经领先了他们一步,只要我们继续保持这种领先的优势,第一的位子就不可动摇,北北你每天和顾工在一起,他一定和你说过,在历史上,绥靖政策从来带不来和平,英国张伯伦的绥靖政策和法国贝当的消极防御,都没有能阻挡德国人的进攻。
“在中国,汪精卫等‘急和派’,也一样给国家和民族带来了灾难,胜利从来都是打出来的,传统的战争是这样,商战也是一样,没有哪个伟大的公司,不是从残酷的竞争中脱颖而出的。”
刘芸和张向北说:“小芳说的高调地打,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会让对方变得很被动,而我们,则没有这样的压力,真的双方在上海和杭城开始价格战,比赛烧钱,而且这事搞得海内外大家都知道的话,到那个时候,就算他们想大烧特烧,他们的股东会不会愿意?
“很多的股东,当初购买他们股票的时候,就是想炒个短线,获利离场的,当看到他们在这样烧钱的时候,知道这对公司的盈利肯定是不利的,这部分股东会发出他们的意见,给掏宝压力,要制止他们继续疯狂烧钱的行为,到时候掏宝会进退失据。
“反过来,你们‘宅鲜送’没有这个压力,‘宅鲜送’的股东今天都在这会议室里,我们股东都已经形成一致的决议,同意和他们比烧钱,所以,这个时候,只要我们坚持下去,他们迫于压力,说不定就不得不退出这场争夺。”
“我同意刘总和阚总的意见,我也觉得,我们应该正面和他们开战,我原来担心的是我们自己的资金链,不足以支撑我们和他们打价格战,但现在既然资金没有问题,我支持和他们打。”吴欢看了看张向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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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大家的目光都看着张向北,等着他表态。
“然后呢?”张向北抬起头来说。
“什么然后,北北?”刘芸问。
“我们和他们打价格战,把上海和杭城的价格都调下来,甚至比他们降到更低,我承认,我们比他们有这个条件,因为我们其他的城市还在赚钱,就是上海和杭城不赚钱,甚至亏本,也不会影响到我们公司整体的格局,加上还有你们新的资金会进来,我们有打赢的本钱。
“我想问的是,如果我们打赢价格战,把他们清出去之后,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张向北问。
“那就把这当作是一个插曲,接下去还是按照我们既定的步骤发展,而且我敢肯定,到那个时候,‘宅鲜送’所处的环境,肯定会比现在好很多,现在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蠢蠢欲动,想和我们开战,我们把掏宝都能打疼的话,其他人就要掂量掂量了。”刘芸说。
“杭城和上海呢?”张向北问。
“杭城和上海?”刘芸说,“当然是打扫战场,收复失地。”
“怎么收复?”张向北笑笑,说:“我的理解是,到那个时候,反正‘每日鲜’也没有了,至少是像今天这样气势汹汹、面目狰狞的‘每日鲜’已经没有了,我们就可以开始把价格调回去了,对吗?”
“当然。”刘芸说。
“那顾客呢,从顾客的角度来说会怎么样?”张向北说,“顾客是很现实的,他们会做的是,我们每调一次价,就把我们骂一顿吧?他们才不会管我们当初是不是为了和‘每日鲜’打价格战,而把价格调下去的,他们会很怀念我们在打价格战时候的日子。”
“那又怎样?”吴欢问。
张向北说:“我知道他们不能怎样,到了那时,他们已经没有选择,因为‘每日鲜’已经没有了,而我们调回到正常的价格,也还是会比其他小的买菜网站和农贸市场价格低,他们只能选择我们,但是是在不甘不愿,满腔愤怒的情况下被迫接受我们的。
“‘宅鲜送’真的要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和生存吗?”
刘芸叹了口气,她说:“北北,你太理想化了。”
“对,我知道。”张向北说,“我知道过分爱惜羽毛是一件很傻的事情,但我还是不希望‘宅鲜送’是这样的,我心目中的‘宅鲜送’不是这样的。
“我希望它不管是对客户、对我们的供应商,对员工,还是对我们帮助的那些农户,它的态度都是坦诚的,不会把他们当棋子,当工具人在用。
“不会说,我现在需要你们了,我来给你们一点甜头尝尝,等到我不需要你们的时候,对不起,不管你们怎么骂也好,我都不在乎,我该拿的,还是要从你们手里拿走,没有二话。
“而且,从一个公司治理的角度来说,我觉得,如果自上而下,形成这么一种风气,一种作风的话,到最后也肯定会是得不偿失,这个公司,最后大家就是在糊弄,你糊弄我,我糊弄你,上糊弄下,下也糊弄上,反正只要想办法过了眼前这关就行,可以不择手段。
“你们真的希望,‘宅鲜送’变成这样的公司吗?人家没有底限的时候,我们也跟着没有底限?打价格战多容易,砸钱就行,这有什么技术含量,傻子都会做,但是,我不想做这样的傻子。”
“北北,现在已经迫在眉睫,时间不等人,那你说说,不和‘每日鲜’打价格战的话,你有什么办法把目前的这个局势稳定下来?”小芳问。
“没有,我还没有想到好的办法。”张向北说,“不过,我想会有的,时间现在也确实不等人,我们都快被清零了,这样,给我两天的时间,让我考虑考虑,要是我想不出什么办法,我就认了,为了上海和杭城公司一万多员工能够活下去,也必须迎战了。”
“好,张向北,我相信你,我就在杭城等。”小虎说。
张向北点点头说:“谢谢你,小虎!也谢谢干妈、小芳阿姨和老爸,谢谢你们能够这样挺我,挺‘宅鲜送’,我知道两百五十亿不是一个小数字,你们做出这样的决定,肯定也很艰难,所以,我更是要慎重。”
这一次的会议就这样结束,没有结论,也没有形成共识,几个人下楼的时候,刘芸和张晨小芳小虎说,我们还是要先准备好,北北这里,让他去考虑。
“这个钱即使不用,也要备着,我们都不知道,真被逼急了,‘每日鲜’那边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举动。”刘芸说。
其他的几个人都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