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勇和张晨两个人进去,一说自己是杭城来的,对方马上就知道了,站了起来,过来和他们握手,看样子阿勇那朋友,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两个人放宽了心。
张晨掏出香烟,请王科长抽烟,阿勇赶紧拿出了打火机,替王科长点着。
王科长把他们让到沙发那里坐,给他们倒了两杯水,三个人坐下来边抽烟边聊。
接下去也不用绕弯子了,阿勇直接和对方说明了来意,王科长说:
“欢迎欢迎,我们现在厂里房子很紧张,确实是在想办法清库存,这都是好几年积压下来的,不过质量和款式都没有问题,你们也知道,这老外的款式,就是过几年在我们国内,也还是很新潮。”
阿勇和张晨赶紧点头说是。
“你们是四季青的?那你们是搞批发?”王科长问。
阿勇不好意思说自己的摊位在新市场,没有几个批发客人,他点点头说是。
“那可以。”王科长说,“要是那种街上开个小店,来拿个几十件的,我们不愿意接触,没那么精力对付他,我们又不是卖衣服的。”
阿勇赶紧说,不是不是,我们是做批发的。
王科长猛吸一口烟,然后把烟屁股揿在烟灰缸里,和他们说:
“好了,我带你们先去看看东西,回过头再聊其他的事,你们看好吗?”
王科长问,阿勇和张晨,当然是求之不得。
王科长领着他们下楼,到了篮球场边上的那排矮房子,他打开第一个房间,里面一半堆着颜色深浅不一,厚薄各异的牛仔面料,他拍了拍那一堆堆的面料,和他们说,这些都是每个单子多下来的面料,这老外,每个单子过来,纱支数和色号都有要求的,一点不肯马虎。
他指着靠近里面的一层层摞得很高的纸箱子,和他们说,这里都是牛仔裤,他从一个打开的箱子拿了一条,给他们看,阿勇打开来,是一条黑色的牛仔裤,看不出什么牌子,纸箱外面写着的也都是英文,两个人把那条裤子拿在手里看看,感觉从面料到做工都很好。
“都是这样的,但因为是尾单,你们也知道,款式会有不同,但这牛仔裤嘛,大同小异,这里总有几十个款式吧,但质量是肯定没有问题的。”
王科长说着,掏出钥匙,在一个已经封好的纸箱上,用钥匙把封箱带划开,打开来,这一箱都是砂洗到发白的牛仔裤,他拿了一条出来,和他们说,这个带上去。
张晨拿在手里,打开,看看这好像是女裤,款式确实不错,张晨问:“王科长,这里面是男裤多还是女裤多?”
“都有都有,因为是库存,所以就没有统计那么仔细,一般都只统计了数量,我这里数量是准确的,这里一共是两千三百六十五条,至于你要说男裤多还是女裤多,我真的不知道。”
“那尺码呢?”
“尺码基本是齐的,客户下单,都是按尺码下的,我们生产,也是每个尺码平均多生产一些,不会说就多准备一个尺码,这个请你们放心。”
张晨和阿勇点点头,觉得王科长说的有道理。
看完了这个仓库准备出门,王科长看了看他们手上的两条裤子,和他们说,这个你们可以带走,当样品,都是朋友介绍过来的,无所谓。
接下去走到第二个房间,打开来,里面和第一个房间一样,进门也是一堆的牛仔面料,不同的是,前一个房间是一匹匹的,这里是一筒筒的,靠最里面也堆满了纸箱,王科长和他们说,这里都是牛仔衣,和裤子一样,也是各种款式都有。
他还是从一个打开的箱子里,拿了一件牛仔衣出来,给他们看,张晨和阿勇看看,做工面料和款式也都很好,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有些兴奋,觉得自己来对了地方,看样子这家厂里,还真有不少的好货。
“这衣服一共有多少件?”阿勇问。
“一千六百八十多件,款式也一样,从牛仔马甲到夹克和大衣都有,最多的是夹克。”
阿勇和张晨互相看看,那这些都是接下来可以卖的。
王科长很客气,那件夹克,还是说给他们带去做样衣。
三个人回到了楼上,重新在沙发上坐下,张晨掏出香烟,继续请王科长抽,阿勇给他点着,然后从张晨手里接过香烟,他嚓地一下打开火机,先给张晨点,再给自己点。
“王科长,你们这批货怎么拿?”阿勇问。
“给钱就拿啊。”王科长笑道,张晨和阿勇也笑了起来。
阿勇说:“对不起王科长,我是问什么价格?”
“我们也不分那么多,就两个价格,裤子一个价,衣服一个价。”
“那它们分别是……”
没等阿勇说完,王科长手挥了一下,驱赶开面前的烟,他看看阿勇,又看看张晨,问道:“你们不会拿一箱两箱吧?”
“不会不会,怎么可能,我门是做批发的,这一两箱拿回去有什么用,跑来跑去的路费都赚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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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勇叫道,张晨知道他这是在虚张声势,抬高自己的身价,让对方更看重自己。
王科长吁了口气,他说,那也是两个价格,最低两百件条起,挑货一个价格,如果是整个仓库都清完,又是一个价格,和你们说了,这仓库我们现在准备派其他的用场,如果你们把仓库清完的话,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很低的价格,我说了,我们又不是靠卖衣服赚钱的。
“清完的话,什么价?”阿勇问,张晨吓了一跳,清完?那一共四千件条衣服裤子了,我们卖得完这么多吗?
王科长不动声色,他想了一会,看着阿勇,目光里有些狡黠,反问道:“你们什么价格可以接受?”
“八块十块,裤子八块,衣服十块。”
阿勇不加思索地说,张晨又吓了一跳,他想这阿勇胆子还真是大啊,这个价格也敢开,这不是漫天要价吗?
张晨知道,市场里一条牛仔裤,批发价都要四十块钱以上,做工和面料还没有这个好,这个,等于是老外已经帮助严苛检查了一遍。
张晨以为王科长听到这个价格,一定会暴跳如雷,觉得你们到这里来,就是来开玩笑的。
没想到王科长连眼皮都没跳一下,他只是缓缓摇了摇头,说不行,这个价格太低,我都不敢拿去给厂长批,厂长还以为我在中间捞了什么油水,八块十块,连面料钱都不够。
王科长这话说的倒是真的,张晨在面料市场看到过牛仔面料,也问过价格,一般是十三四块一米,如果是加了氨纶,有弹力的还要更高,一条裤子,最少也要一米二左右面料,八块钱,确实连面料钱都不够,虽然工厂大批量进面料,价格会便宜,但也没有便宜那么多。
还要加辅料和做工呢,还要砂洗呢?不管是牛仔衣还是牛仔裤,都是成衣后砂洗的,那都是按件和条算的,而牛仔衣裤的辅料,要求还比一般的高,不然你砂洗这道关都过不了,八块和十块,张晨估计,连一半的成本都达不到,确实是太低了。
阿勇嬉笑着说:“王科长,这本来就是尾单,你当然不能按成本算,要按成本算,我也知道面料钱都不够,但这尾单,大家不都是这么处理的嘛,对你们工厂来,尾单哪里有什么成本,卖掉就是净利,我说的对不对。”
阿勇装出一副老手的样子,不停地强调尾单尾单,就是想给对方造成一种,我不是新手,我对这行很熟悉的感觉,张晨在边上看着暗暗好笑,他想,这阿勇大概是临时抱佛脚,从他朋友那里了解了一些内情,再过来这里卖弄,而这王科长,好像还真的有点被他唬住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对我们工厂来说,也要利益最大化的,不可能说把钱都让给你们去赚,这批东西,你们一转手,在四季青批个三四十块没有问题吧?这里面的利润……”
“王科长,这账可不能这么算。”阿勇打断了他,“你把我们的批发价,减去进价,就是我们的利润了?那我们也太好赚了。我和你说,你算算我们一天的摊位费要多少,税收管理费电费要多少,哪个摊位,也不敢说这么多货拿去,一天就可以卖完,对吧?
“卖他半来一个月,也很正常,那你算算,还要请两个营业员的工资又是多少,这还不包括我们自己的工资呢。”
张晨差一点就笑出声来,两个营业员,你说什么大头话呢,那个市场,有谁会请营业员啊。
张晨憋着笑,阿勇看了看他,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朝他眨了眨眼睛。
“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大家算起来,又是朋友,我就好好你们,这样,你们稍稍加一点,我厂长那里也好应付。”王科长说。
他们商量来商量去,最后的结果是加两块,那就是牛仔裤十块,牛仔衣十二块。
“你们什么时候来提货?”王科长问。
“明……哦,明天来不及了,后天吧,我们今天回到杭城都傍晚了。”阿勇说。
“那好,我给你们保留四天,四天以后,你们要是不来,有人要我就卖了。”
“好好,谢谢王科长,对了,这么多的货,你们帮我们送到杭城吧?”
“那不行那不行,这么便宜的价格,还要我们送,那肯定不行。”王科长连连摆手。
“那我们也没车啊,王科长,你总不能让我们从杭城叫一辆货车过来吧,前面上来的时候,我看到你们厂不是有货车停在那里吗。”阿勇说。
王科长想了一下,他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问道:“后天下午,老七出不出车?好好……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王科长和他们说:“如果你们后天来的话,我们的车倒是可以送,不过,你们要付个两百块钱的油费,叫车到杭城,肯定五百都不止,另外,你们给驾驶员买一包烟。”
“可以,我给他买两包。”
阿勇叫道,他得意地看了张晨一眼,意思是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