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城,宫苑
含元殿中――
此刻,宋皇后那张雪肤玉颜的脸蛋儿义正辞严,秀丽弯弯的柳眉之下,凌厉美眸扫视着殿中的一众群臣,正在逼问着。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内监神色慌乱,说话之间,快步进入殿中,说道:“娘娘,宫城之外兵马又打起来了。”
此言一出,在场殿中群臣闻言,面色不由倏然一变。
宋皇后那张晶莹如雪的白腻玉容倏然而变,惊声道:“怎么回事儿?”
魏王神色就有些不好看,说道:“母后,我这就去让人看看。”
梁王眉头紧锁,目光深沉,那张俊朗白皙的脸上同样涌动着团团戾气。
不大一会儿,卫麒派了一位青年将校进入殿中,对着魏王禀告道:“殿下,楚王与卫郡王率领京营兵马攻打宫城。”
魏王:“……”
宋皇后晶莹如雪的玉容倏变几分,春山如黛的柳眉之下,晶然熠熠而闪的美眸涌动着难以置信之色。
那个小狐狸,不帮她也就罢了,竟然还这么待她。
简直不当人子!
此刻的宋皇后,那张白腻如雪的玉容宛如寒霜薄覆,心头涌起一股愤恨莫名,几乎是想要和某人同归于尽。
怎么可以这样?
不帮她也就罢了,竟然还帮了那楚王?
而殿中群臣面色先惊后喜,卫郡王的名头谁人不知?
卫郡王来了,大汉也就有救了。
久经考验的皇权卫士,任你各种攻讦、污蔑,侍上一心赤诚,嗯,一不小心将真心话说出来了。
对于武将,他们不能不防备。
内阁班列当中,内阁首辅李瓒面色紧绷之意微缓,暗暗松了一口气。
事情如此僵持不下,时间这样拖得越久,也就对中枢威信的伤害越大。
内阁次辅高仲平心头同样生出一股莫名之意。
而翰林院当中众官员当中,翰林掌院学士陆理眉头紧皱,眸光冷闪不停,心头却对这一幕担忧不胜。
经此一事,卫郡王得了大义名分,只怕在朝堂上的威望更为煊赫。
齐昆、吕绛等人心思各异,脸上同样忧色密布。
同样担心贾珩的介入,会引来更为复杂的朝局变化。
高仲平劝道:“娘娘,再闹将下去,只怕难以收场。”
李瓒瘦松眉之下,眸光深深而望,凝眸看向那华光美艳的丽人,也顺势劝道:“娘娘,此事是非姑且不论,如此同室操戈,天下之人如何看待皇室?皇后娘娘为一代贤后,如何能够一错再错?”
宋皇后柳眉挑了挑,那双晶然莹莹的美眸中现出恼怒,厉声喝问道:“本宫如何一错再错?”
李瓒摇了摇头,劝说了一句,说道:“娘娘,事情闹到如此地步,还是以大汉社稷为重。”
宋皇后那张晶莹如雪的玉容霜色不减分毫,沉声说道:“李阁老为何不以社稷为重,废黜楚王之东宫之位?”
李瓒点了点头,低声说道:“皇后娘娘,此等乱命,我内阁如何敢奉诏?天下之人对我内阁,将会如何视之?”
北静王水溶以及一众军机大臣,目光多少有些同情地看向魏梁两藩。
事情闹到现在这种情况,已然不好收尾了。
而就在殿中一片闹哄哄,争执不休的时候――
另一边儿,魏王府,府衙之中,则是笼罩在一层愁云惨淡当中。
正在坐镇在梨花木椅子上的宋与邓纬,在这一刻闻听五城兵马司内的乱象,皆是愕然当场。
“不是让你们守住宁荣街?如何还能放贾子钰出去搬救兵?”宋那张白净面皮上似有怒气翻涌,厉声说道。
“卫郡王威名在外,手下兄弟奉之为神明,不明就里,如何敢阻拦?”那五城兵马司的将校慌慌张张,大冬天里满头大汗,辨白道。
“卫郡王去了何处?”宋顾不得这些,又是追问道。
那将校开口说道:“去了城门方向。”
邓纬苍老眼眸之中现出一抹忧思,道:“这是去调拨京营去了,以卫郡王威望卓著,只要登高一呼,即能引兵者众,那时候夺回宫城,王爷在城中处境只怕更为艰难。”
宋闻听此言,眉头忧色密布,心绪莫名。
不大一会儿,就见一个兵丁从外间跌跌撞撞过来,道:“卫郡王率领京营兵马冲散了五城兵马司的封锁。”
贾珩就这样一路从宁国府策马而走,虽然兵丁呼喝禁止,拦之不住,但一些兵丁却将消息急速汇总至魏王府,请宋定夺。
宋眉头紧皱,懊悔不迭道:“一开始就该先封锁了宁荣两府。”
先前还是错误估算了局势,或者说被贾珩那种“事不关己”的态度所迷惑。
还是魏王一方上上下下没有经验,缺了一股狠辣决然和杀伐果断的劲头儿。
或者说,贾珩甚至都是宋的女婿,纵然是这样吩咐下去,手下人也不敢乱来。
宋面色惶惧莫名,问道:“现在如何是好?”
邓纬面色凝重如铁,忧心忡忡说道:“事已至此,只能先行静观事态变化。”
宋闻听此言,心头却始终落不定。
现在总不能派出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去抓捕女眷要挟贾珩,毕竟是自家的女婿,妍儿也在宁国府。
事实上,陈潇已经派遣了一批护卫和贾府家丁,对宁国府严密守卫,以防乱兵惊扰府中女眷。
……
……
宫苑,宫门之前――
贾珩这边厢,率领一众京营精锐兵马,向着宫城浩浩荡荡席卷而去。
五千兵马所过之处,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根本就不敢阻拦,而且转而听从卫郡王的军令,弹压地面,分明是担心再出什么乱子。
贾珩这边厢,骑在一匹枣红色骏马上,手持一柄连鞘长剑,其人立身在安顺门前。
身后就有大批京营卫士,而城门上的兵丁,一个个手持军械,与京营厮杀在一起。
此刻,这一路而来,五城兵马司兵丁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在附逆,或者说,魏王根本就没有通告给五城兵马司负责戒严的普通兵丁。
这想来也是楚王,能够从宫中逃至宁国府附近的缘由。
这其实很容易理解的,因为谋逆这种机密大事,只能和核心的一拨亲信谋划,而五城兵马司的将校更多还是听命行事,帮助封锁来自皇宫的消息,以防宫城中有人出来搬救兵。
如果他是魏王,来戒严全城,那就是以亲信部将统帅五城兵马司将校,严厉催逼于下,不使一人一马通过街巷,违者格杀勿论。
起码能够避免许多意外。
贾珩举目眺望,面色阴沉如铁,目光幽冷而闪,高声道:“城头上的兄弟们听着,本王乃是卫郡王,魏王领兵谋逆,攻打宫城,尔等随从附逆,已是犯了大罪,应当悬崖勒马,及时反正。”
此刻,可见朱红漆面的宫城城头上,守城士卒多有异动。
就有一部分是汝南侯卫麒从京营里调拨的兵丁,见到贾珩,心神不由疑虑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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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珩剑眉之下,目光锐利如剑,一下子就瞥见其中一位身形魁梧高大的将校,倒也认识,其人是立威营都督佥事晏金来,当初也曾在他手下为将。可以说,贾珩从军五年,早已在京营编织一张人脉大网,从京营将校高层再到中阶将校,不少都是他一手提拔、栽培。
贾珩面色肃然,高声说道:“晏将军,你也是当年平定西北之乱,扫平辽东的有功将校,因功而迁转,如今这般执兵附逆,不怕朝廷煌煌法度制裁吗?”
晏金来被质问的哑口无言,默然片刻,沉声道:“卫郡王,我等受魏王殿下大恩,魏王德才兼备,又是嫡出,却无缘东宫之位,我等实不忍之,卫郡王难道不为魏王鸣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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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珩点了点头,目光微顿,冷声说道:“魏王遭遇虽然实在让人生怜,但圣上也是为大汉社稷着想,国有明君,祸乱不生,我等京营将校南征北战,好不容易打下这方太平盛世,如何能够让大汉重燃战火。”
随着贾珩的一番鼓动的话语,城头上的京营兵丁,面上就有迟疑之色涌动而起。
或者说,贾珩站在那里,就能压制住京营兵丁,这就是牌面。
毕竟,自贾珩领兵以来,战功赫赫,威望广布军中,几乎凭借一人之力缔造了大汉京营,平灭辽东。
不过,因为魏梁两府的府卫都是魏梁两藩一手拣选,皆为精锐骁勇之士充任,并不买贾珩的账。
这会儿,汝南侯卫麒立身在城头上,目光怔怔而望,沉声道:“卫郡王,某家汝南侯卫麒。”
贾珩剑眉之下,抬眸看向卫麒,沉喝道:“汝南侯,领兵造反,何至于此?”
卫麒面色肃然,沉声道:“圣上受楚王蛊惑,立下东宫,楚王乃是庶藩,当今皇后尚有其他子嗣,同样是嫡子,为何不能立为东宫?纵是端容贵妃那里,尚有一子聪颖敦厚,同样堪当大任,卫郡王也是深明事理之人,如何不知公道大义?”
这也是晓之以利。
因为,贾珩的妻子就是咸宁公主,纵是八皇子即位,贾珩仍然不会坐冷板凳。
贾珩高声道:“汝南侯,圣上自继位以来,一生为大汉操劳,呕心沥血,积劳成疾,方有如今大汉中兴盛世,圣上如今既立楚王为储,当有一番深意,我等臣下,但行遵命就是,如何能够违逆?何况兴兵逼宫?如此大逆不道之举,岂能让人心服?”
魏王其实是一个犹如太子刘据的悲情人物,故而,才有人愿意为其谋事。
说到此处,贾珩容色微顿,高声道:“汝南侯,打开城门,接应大军入城,本王可以向圣上求情,对尔等附逆之兵将,请求宽大处理。”
汝南侯卫麒面色一肃,沉声说道:“卫郡王,我等恕难从命。”
贾珩眉头紧皱,也不多言,道:“来人,准备炮铳,点火攻城!”
说话之间,可见一众锦衣府卫推着一门门黑黢黢的红夷大炮,向着城门轰射不停。
“轰隆隆……”
这是方才他命人特意从城头上借助骡马运输而来的炮铳,就是为了预备这种情况。
少顷,红夷大炮浓烟滚滚,向着城头轰射,炮声隆隆,声震四野,可谓撼动心弦。
而这一幕无疑是在贾珩有意无意的推动当中。
当炮轰皇宫之时,在神京城百姓眼中,关于陈汉皇室的神圣性就瓦解了,京营军卒对皇室的敬畏也就去了许多。
而宫城之上的兵丁,此刻正在手持军械防守,分明是猝不及防,就被炮火砸到,可见伴随着碎片四飞,一些兵丁中得弹片,阵阵惨叫与闷哼之声响起。
汝南侯卫麒面容凝重如铁,看向下方如潮水一般涌上来的兵将,没有人比他知道卫郡王的可怕。
此刻,一架架高有数丈的木质云梯向着城墙搭起,不少兵丁沿着木梯向上攀爬,手持一把刀光明幌幌的长刀,与魏楚两府府卫的兵丁厮杀在一起。
随着时间迅速过去,伴随着刀刃入肉的“噗呲”之声,就听宫城上下喊杀声四起,精锐无比的京营兵丁,几乎如潮水一般涌上宫城城头,魏梁两府府卫开始节节败退。
见得这一幕,汝南侯卫麒面容之上冰冷如霜,凝眸看向下方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断的攻势,心头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般想着,汝南侯卫麒吩咐着身旁的副将,压低声音,朗声道:“快,快去知会殿下,就说情况危急,当速作决断!”
那副将急急应了一声,然后带着几个小校,转身而去,进宫禀告给位于含元殿的魏王。
宫苑,安顺门
在经过半个时辰以后,伴随着轰隆隆的响声,两扇朱红铜钉的宫城城门,就在喊杀声中缓缓打开,城头上的兵丁手持军械,迎接京营兵马如潮水一般进入宫城。
而卫麒则在几个披着甲胄的兵丁将校的陪同下,向宫中徐徐退去,依托着宫墙与京营铁骑厮杀。
“乒乒乓乓……”
双方兵将交手而起,刀枪相撞之声响起,伴随着闷哼之声连连响起,不少兵丁倒在地上,可见血泊团团,尸相枕籍。
贾珩这边厢,已然是在京营众将校的陪同下,一下子就大批涌入宫城,京营兵马手持军械,向着殿宇围杀而去。
“降者免死!”
贾珩此刻骑在马上,目光神芒如电,旋即,就在京营兵将护送之下,高声道。
伴随着身旁的士卒此起彼伏的鼓噪声渐渐响起,京营兵将就有一些心态动摇,在兵器落地的铛铛之声中,纷纷丢下军械。
贾珩此刻,端坐马鞍之上,一马当先,抬眸看向远处巍峨高立的殿宇,沉喝说道:“来人,驱逐乱兵,收缴军械,进得宫城。”
随着身旁士卒的应诺之声,说话之间,向着含元殿纵马疾驰而去。
大明宫,含元殿殿中,大汉文武群臣手持象牙笏板,面面相觑,静观事态变化。
殿中群臣从一开始骤闻政变的惶惧失措,随着时间流逝,恐惧就已渐渐消失,而是抱以同情。
只有一些有识之士,开始对如今这一幕忧心忡忡。
高仲平眉头紧皱,目中蒙起一抹晦暗之色。
经此闹剧一般的谋逆,中枢威信动摇,尤其是圣上,经此一事,只怕是熬不到年底了。
因为魏梁两藩起兵造反,严重动摇了中枢威信,如果再加上先前太庙坍塌,齐王谋逆等一出出幺蛾子,很容易让人生出陈汉宗室失德的联想。
国之将亡,必出妖孽。
所谓政治影响恶劣的事件,动摇了执政合法性,中外震怖。
这就是人心所向,也是贾珩先前执着大义名分的缘故。
就在这时,殿外一个身形瘦高的年轻小吏进入殿中,拱手道:“殿下,卫郡王领兵攻势愈急,已经派兵马攻打宫城。”
殿中众臣闻听此言,心头莫名微动,分明是窃窃私议不停。
因为,贾珩的领兵之能是经过反复验证过的,这标志着卫郡王贾珩在这一次选择站在崇平帝一边儿。
这就是大义名分!
魏王陈然面容阴沉如铁,怒喝一声,说道:“贾子钰欺人太甚!”
他没有想到,千算万算,贾子钰终究是帮了楚王一边儿。
难道忘了当初他对五妹和他的撮合?难道忘了他的那些种种礼遇?
宋皇后晶莹如雪的玉容,同样蒙上一层羞恼莫名。
哪怕丽人心头无数次骂了贾珩杀千刀的,但真的事到临头,仍没有和贾珩鱼死网破的勇气。
怎么鱼死网破?难道满天下嚷嚷,她让那个混蛋欺负了,还怀了他的两个孩子?
丽人容色清霜微覆,心头暗暗咬牙切恨。
内阁首辅李瓒点了点头,眸光深深,温声道:“魏王殿下,即刻派人打开宫门,向陛下认罪,仍可保全富贵不失,万万不可再一意孤行了。”
魏王陈然道:“李阁老不必再劝,事已至此,不成功,便成仁!”
李瓒闻听此言,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
随着时间如水而逝,一拨拨的报信小校过来,所带来的情况实在愈发紧急,直到喊杀声渐渐临近,让殿中众文武群臣纷纷翘首以望。
这会儿是真饿了。
都过午了。
肚子饿的咕咕叫,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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