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角角落落,有着无数的声音在窃窃私语,弥漫飘荡。对于这些,崇祯即便广布耳目,也无法听进所有人与事。坤宁宫。一大清早,崇祯穿好衣服,从寝宫出来,站在门前,看着清凉的天色,伸着手臂,笑着道:“今天这天气,还真是不错。”周皇后从里面缓步而出,站在他边上,道:“陛下,潜邸那边还有些事情,臣妾得回去一趟。”说起来,他们从十王府进宫,满打满算也快二十天了。崇祯见这天色难得的凉爽,稍稍思索,看向周皇后道:“咱们这入宫后,你还没回去过吧,趁着天气好,回次门。”周皇后眨了眨眼,他们成亲都有一年了,怎么还有回门这一说?崇祯见着就笑着向前走,道:“那就走吧。”周皇后连忙跟上,低声道:“要不要换身衣服,带些东西?”崇祯回头打量她一眼,道:“朕这身就是常服,你也换身常服。东西就不带了,朕带银子去。”周皇后有些高兴崇祯带她回门,俏脸都是笑意的道:“臣妾这就去。”崇祯看着她的背影,转向曹化淳,道:“徐光启是不是到京了?”曹化淳怔了下,他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转头看向王承恩。王承恩上前,道:“回皇爷,昨夜就到了,在毕尚书府上过得夜。”崇祯道:“去叫他,等朕从嘉定伯府出来,朕要见他。毕尚书也来。”“是。”王承恩应着道。崇祯说完,就站在原地,看着清晨明亮又没有太阳的天气,心情格外舒爽。“这是要入秋了吧?”崇祯呼吸着新鲜清凉的空气说道。曹化淳道:“皇爷,快了,天气很快就凉爽了。”崇祯笑了笑,一大早,心情莫名的好,道:“今天心情好,什么烦心事都往后推,不是大事情,就别来坏朕心情了。”“是。”曹化淳与王承恩同时应着道。“曹化淳,准备两样东西,送给国太的。”崇祯又道。“是。”曹化淳连忙应着,转身亲自去挑选。不多久,周皇后就换好衣服出来了。一身简洁的白色上衣碎花裙,修身又得体,发髻轻挽,如同刚刚嫁人不久的羞涩少妇。崇祯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去牵,意识到不对就不动声色的招了下手,道:“马车都准备好了,走吧。”周皇后轻轻应着,跟在崇祯身旁,向宫外走去。“从小门走。”没走几步,崇祯忽然说道。王承恩,曹化淳自然知道崇祯是要避人耳目,减少麻烦,连忙领路。崇祯带着周皇后出了宫,就上了马车,直奔嘉定伯府。在他马车两边,暗中护卫的人影影绰绰,飞快走动。崇祯视若无睹,伸手拉过周皇后的手,看着她道:“朕记得,周家以前不怎么富裕?”周皇后点头,回忆道:“嗯,以前周家不算富裕,父亲为了养活我们,卖掉不少祖产。现在好些,都是因为臣妾嫁入皇家。”‘现在的周家可不一般啊
,几十万两的生意随手接下,搞的有声有色,可不是不富裕的时候了……’崇祯心里暗道,见周皇后不知内情,他也不多说,笑着道:“国丈帮了朕不少忙,朕待会儿与国丈多喝几杯。”周皇后知道崇祯这是照顾周家,笑着道:“臣妾谢陛下。”她哪里能想到,他老公正在给她老爹挖一个大坑。‘周家数百万两银子,是怎么来的?短短十几年,不可能靠收租赚那么多……’想着历史上周奎被李自成拷打,从地窟挖出数百万银子,崇祯心头疑惑的自语。马车走的不快,嘉定伯府离皇宫不远,很快就到了。在崇祯与周皇后下车的时候,曹化淳就上嘉定伯府门前了。门房并不认识曹化淳,刚要说话,就看到了崇祯站在马车上,一只手扶着周皇后下来,恰好看到周皇后正脸。崇祯与周皇后成亲并不久,下人一眼就认出来,脱口而出的‘小姐’硬生生被止住了。能牵他们家小姐,不,王妃,不,皇后娘娘手的,只有当今皇帝陛下!‘皇帝陛下?’门房愣了下,想要上前,又想要下跪,紧张的反应不过,忽然掉头就跑,大声道:“老爷,夫人,陛下,王妃……娘娘回府了……”周皇后刚刚落地,听到就蹙眉,快步上前,对着迎出来的两个又惊又喜的下人呵斥道:“都给我闭嘴!告诉所有人,不得大惊小怪,陛下与本宫来的事,不准外传!”两个下人吓的噗通跪地,连声道:“是是是。”周皇后面色不愉,看向院子里面。崇祯笑着走上前,就看到不远处,一大群人急匆匆跑过来,足足三十多人。“臣周奎,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周奎到了近前,一向严肃的脸上,是惊慌失措,噗通一声跪地。身旁一群人同时下跪,齐齐高呼,声音都激动的发颤。崇祯笑着迈步,站到周奎身前,道:“国丈免礼,皇后说想家了,朕就陪她回来看看。”皇帝突然驾临,周奎有些慌乱,还是礼数周全的道:“谢陛下!”说完,他才站起来。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婿皇帝陛下,又瞥了眼微笑着的女儿,强行控制住表情,恢复了寻常的肃色表情,道:“陛下驾临,臣有失远迎,请陛下恕罪。”崇祯摆了下手,看着他,笑呵呵的道:“国丈莫要说这些客套话,显得十分。”周皇后上前,道:“父亲,进去说吧,陛下是微服出宫。”“是是是,陛下,里面请。”周奎连忙侧身,请崇祯向前走。崇祯微笑点头,光明正大的打量着周家人,观察着周家这个院子,信步向前走。没走几步,周奎就对围过来的人呵斥道:“都散了。夫人,去准备酒席。”一众人虽然很想看崇祯,还是应着,慌忙散开。周奎领着崇祯来到周府前院正厅,照顾着崇祯坐下,站在边上,面色严肃又紧张的道:“陛下来的突然,臣没有什么准备……”“
国丈,朕这是女婿上门,不是御前奏对,不要紧张,不要客套,咱们是一家人,自然一点,坐下说。”崇祯打断了周奎,一脸的春风和煦。周皇后瞥着崇祯,就微笑的与周奎道:“父亲,坐吧。”周奎还是有些忐忑,这不是以前的信王了,可是大明的皇帝!亲自来到了周府!他内心紧张不已,听着女儿的话,拘谨的慢慢坐下。周奎刚坐下,就看到周夫人带着一众丫鬟来,端着一个个盘子。她比周奎还紧张,先是看向她女儿,才转向崇祯,脸上笑容僵硬道:“陛下,粗茶淡饭,还请莫要嫌弃。”崇祯见着,笑道:“国太这是拿朕这个女婿当外人了?快快快坐,让下人去忙活。”周夫人闻言,神色犹豫,看向周奎。按照规矩,男人谈事,女人是要回避的。周奎也有些迟疑,却听到周皇后道:“母亲也坐吧,陛下不喜欢生分。”周夫人听着女儿的话,哎了一声,笑容自然不少的在周奎边上坐下。周奎余光扫过周夫人,闪过一丝不悦。崇祯一直注意着周奎的表情,明显注意到了,心里暗笑道:这周奎还真是古板。看着饭菜一碟一碟摆上来,周皇后给崇祯倒酒,崇祯拿起筷子,吃了一块肉,在嘴里咀嚼着,道:“都随意一些,不要拘谨,都是家里人,那些繁文缛节就不要了。”“是是。”周奎夫妻俩都应着,却没有动筷子。崇祯又喝了口酒,见周奎一直盯着他看,双眼笑意陡然增加道:“国丈,最近赚了不少银子吧?”周奎心头骤紧,下意识的认为他放水一百多万两的事被发现了,神情不由变幻,慌忙躬身低头,道:“臣紧守本分,亦无实官无实职……”崇祯哪想听他胡扯,直接道:“那粮食,国丈肯定是低于市价购得,朕又抬高一成收购,这一来一去,国丈赚了三成,可是有数万两银子……”‘原来是这个……’周奎心里顿松,紧张的表情慢慢缓解。周奎镇定下来,慢悠悠的道:“陛下,臣都是按照……”崇祯看出了周奎的心虚,拿起筷子摆了摆,夹了点菜,笑着道:“且不说,卿家是与国同休的国丈,单说皇帝不差饿兵,这些银子,就该是国丈的。”周皇后与周夫人闻言相视而笑,这明显是皇帝陛下对他们周家施恩。周奎登时面露感激,就要起身。崇祯嘴里咀嚼着菜,连忙道:“国丈坐坐,朕刚才说了无需那些虚礼了,坐下,咱翁婿好好说说话。”“臣……谢陛下。”周奎严肃的脸上,都是感激涕零之色。崇祯吃了几口菜,喝了口酒,看着周奎道:“卿家是皇后生父,是朕的国丈。不说别的,就说我大明真有什么难事,朕能指望谁?指望那帮居心叵测的朝臣?指望一天天只知道向朕伸手要钱的宗室藩王?”周奎听着,神色发紧,呼吸慢慢急促了几分。陛下这是在推心置腹,这是
多大的恩宠!周皇后见崇祯这些信任他父亲,抿着嘴,俏脸笑意更多。崇祯看着周奎的模样,觉得火候差不多了,看向门旁的曹化淳,道:“二十万两准备好了吗?”曹化淳上前两步,道:“回皇爷,准备好了,今天就能送过来。”崇祯又看向周奎,道:“国丈,现在处处都需要粮食、兵甲,朝廷那边顾不过来。国丈就悄悄给朕做,省的朝廷里掣肘不说,还一个个上下其手的贪渎。”周奎耳边都是‘二十万两’在盘旋,闻言就起身,满脸肃然,沉声道:“臣领旨!臣定不辜负陛下信任!”崇祯笑着压了压手,道:“国丈做事,朕自是信得过的。另外……皇后也知道,朕忙起来是昏天黑地,很多事情顾及不上。下次若是银子用完了,直接找曹化淳要,如果事情紧急,国丈可先行垫付,事后朕给国丈补足就是了……”“臣明白!”周奎躬着身,脸上都是情难自已的激动。崇祯又喝了口酒,道:“国丈,未来你的担子很重。朕考虑,新建至少三个战略储备仓,粮食要储备两百万石以上。这些粮食,既要预备战事,也要用来赈灾。其他,衣食住行之物也必不可少,今年,朕希望先储备个七十万石……”周奎躬身作聆听状,心里却是在飞速思考着崇祯的话。‘一石粮食按一两银子算,两百万石,就是两百万两……只要来回倒转一下,我起码能赚三十万两……’崇祯将周奎的表情尽收眼底,眼中的笑意也更多:想赚我的差价,我要你的本金!崇祯点到即止,转向国太周夫人,笑着道:“国太,皇后从宫里带来一些东西给您。”周皇后一怔,看着崇祯眼里都是疑惑,来的时候,不是说不用带吗?这时,曹化淳挥手,两个内监,端着两个盘子上来。曹化淳笑着与周夫人,道:“国太,这是皇后娘娘亲自为您选的,一个是冬暖夏凉的东海夜明珠,一件苏州织造上贡的精品丝绸。”说着,他就伸手揭开遮布。周夫人见着,惊喜交加,连忙起身向着崇祯道:“陛下,这,这……”周皇后心里高兴的不行,甜蜜的如同吃了蜜饯,快要化开了,俏脸如花,双眸如水,强忍着的与周夫人道:“母亲,快收下吧。”周夫人有些手足无措,听到女人说话了,这才道:“是是是,老太婆谢陛下谢陛下……”崇祯笑了笑,看向周奎道:“国丈,近日太康伯在忙什么?”收购钱粮这些事,崇祯是交给周奎与张国纪的。周奎眼见崇祯对他周家这般恩赏,心里激动的无以复加,闻言强装镇定的思索片刻,道:“陛下,嘉定伯在选择粮库,选来选去,说是香县最好,准备亲自去查看。”崇祯哦了一声。这样的鬼话,崇祯哪里会信。已经享受惯了富贵的人,怎么可能辛辛苦苦跑那么远,亲力亲为。周奎平复着心情,观察着
崇祯的表情,又瞥了眼他女儿,道:“陛下,除了粮食,甲胄,布匹之外,是否还需要其他东西?”崇祯正拿起酒杯,闻言看向他道:“国丈指的是?”周奎有些谨慎,道:“臣说的酱醋油盐茶之类。”崇祯收回目光,慢慢喝酒,心里已经了然:还真是人心不足啊……酱醋油这些,自然没有什么利润,真正暴利的,是盐与茶。茶与盐在大明都是必需品,消耗量巨大,薄利多销之下,利润大的惊人!更何况,很多时候,利润并不薄!崇祯放下酒杯,就笑眯眯的看着周奎,道:“这些朝廷自然也需要采买,如果国丈能够帮朕的忙,自然再好不过。”他话音一落,就抬头看向曹化淳,道:“曹化淳,大内还有多少银子?”曹化淳刚要张口,周奎忽然懂事的抢话道:“陛下,已经有二十万两了,臣就从这二十万两来运作,若是不够,臣再找……不,臣就先行垫付。”崇祯眉头一挑,他的笑容也快抑制不住了。“曹化淳,”崇祯板正脸色,道:“今后国丈可随时入宫,朕就是再忙,也领去见朕。”“是。”曹化淳看了眼周奎,恭敬的应着道。周夫人与周皇后母女对视一眼,两人笑容更多。崇祯见周奎入彀,不动声色的撇开话题,谈及了他近来看的徐光启的书,道:“国丈,你可知道《甘薯疏》?”周奎也读过书,但对于‘甘薯疏’三个字明显陌生,思考了一阵,道:“陛下,臣惭愧,并未听闻此书。”崇祯笑了笑,道:“这不怪国丈,是朕闲来无事,让曹化淳找来消遣的,是杂书。”周奎可不信崇祯有心思看杂书,陪着笑称是。崇祯拿起酒杯,心里已经在想着徐光启了。《甘薯疏》,是一本书,徐光启编写的,讲述的是甘薯,也就是番薯的来历,种植,培育,食用方法等等,十分的全面。崇祯与周奎其实没有什么话可聊,说完正事,就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或许周皇后是看出来了,凑近崇祯低声道:“陛下,还有政事,切莫喝多了。”这声音不大不小,在场的都能听清楚。崇祯看向她,眼神都是笑意,转向周奎道:“国丈,朕还有其他事情,改日再来。”周奎慌忙起身,道:“臣不敢耽误陛下政事。”周皇后跟着崇祯站起来,道:“陛下,臣妾还有些话想与母亲说,可否晚些时候回宫?”“好,晚些时候,朕让曹化淳来接你。”崇祯道。“谢陛下。”周皇后高兴的上前,挽住周夫人的胳膊。周夫人拍着女儿的手,脸上都是欣慰的笑意。不多久,周家人站在门口,目送崇祯的马车慢慢远去。周夫人拉着周皇后的手,开怀的道:“走,咱们娘俩好好说说话。”周皇后微笑,她也有很多话想与她母亲说。周奎等崇祯马车消失在转角,转头又见母女俩远走,心头无比舒坦,紧绷的神情变成
了难以遏制的兴奋,满心的激荡。‘两百万两!发财了发财了,发大财了!’周奎兴奋的双手都在颤,两百万两的流水,其中的油水太大了!还有,他为崇祯做事,那地位就不一样!今后可以昂首挺胸,底气十足的面对朝臣!并且,再也不用担心被那些芝麻小官指鼻子骂了。周奎站在门口好一阵子才醒悟,连忙又摆上严肃色,快步进了门。崇祯坐在马车上,回想着与周奎的交谈,自语道:“这三十万两的诱饵,不知道能钓出多少银子来,他们俩现在的家底是有多少?”马车在青石路上颤颤巍巍,晃晃悠悠,让崇祯很不习惯,很不舒服,好在,并没有多远,马车就停了。曹化淳在马车旁,低声道:“皇爷,茶楼到了。”崇祯掀开帘子出来,是一个外表平平无奇的茶楼。王承恩扶着崇祯下来,低声道:“皇爷,这是东厂的茶楼。”崇祯了然的哦了一声,径直上前。门内有内监行礼,而后领路,带着崇祯上了二楼。二楼门口,毕自严已经在等着了,他身旁是一个一身礼部侍郎官服,白发苍苍,双眼凹陷,目光清透又锐利的老者。“臣毕自严/徐光启,参见陛下!”两人齐齐抬手见礼。崇祯一直打量着徐光启,这位,可不是一般人,博学多才,涉猎广博,多有建树,古来少见!满头白发,打理的整整齐齐,面容清隽,鼻梁高挺,气度从容。“二位卿家免礼。”崇祯暗自点头,微笑着道。“谢陛下。”二人放下手,侧立一旁。崇祯走入包房,坐下后,道:“二位卿家坐下说,徐卿家坐朕边上,朕有很多事情想要请教。”徐光启不知道是从容还是毕自严之前已经告诉他崇祯的性格了,抬手应着,就在崇祯边上坐下。毕自严见状,就坐到崇祯的另一边。崇祯不等上茶,看着徐光启就有些迫不及待的道:“徐卿家,朕现在忧心的第一件事,就在如何应对灾情。抛开大政,具体的办法,卿家可有想法?”徐光启今年六十五了,闻言看了眼毕自严,而后才思索着道:“陛下,我大明的灾情,以‘大旱大涝’为主,对于洪涝,须治河为要。这其实并不难,难的是朝廷缺钱,用事的官员心不正。”崇祯点头,道:“天灾人祸,祸上加祸,治河的事,需要朕与朝廷同心协力,花费大力气去做才行。”这里面,确实没有什么技术性难题,治水,中原王朝有着数千年经验。徐光启看了看崇祯,微微低头,又继续道:“若是抗旱,一是储水,二是打井,储水不难,难在长久。打井,也并不难,难在耗时耗力,耗钱粮。一口井,臣粗略估算,人力物力等,怕是要十两银子。”崇祯微微皱眉,储水不现实。因为平时吃喝还好,关键是庄稼。打井更不现实,并不是处处都能打井的,用井水灌溉不切实际。徐光启看
着崇祯的神情,又瞥了眼毕自严,道:“臣以为,若是治河成功,那么抗灾就成功了一半。”崇祯双眼一亮,道:“卿家继续说。”徐光启显然有腹稿,还是沉吟了一会儿,道:“陛下,我大明的民乱,起于天灾,酷烈于人祸。水灾若是能治理,那中原地区就能安宁,还可得百万顷良田。而陕西四川西北的灾情,臣以为,重在灾情,若是能解人祸,民乱亦可降低一大半……”崇祯面露思索,目光看着徐光启,示意他继续说。徐光启见状,便道:“陕西等地的民乱,九成可归结为‘官逼民反’,如是朝廷能严查贪腐,减税免税,便能消解民怨。若是再能赈灾,或其有让他们活下去的办法,便可化解民乱,同心协力应对灾情……”徐光启的话,令崇祯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一些堵在他心里,令他困惑,不安的情绪,瞬间得到了缓解。崇祯点头,笑着看着徐光启,道:“卿家的《甘薯疏》朕仔细看过了,写的非常好,非常详细。这甘薯,非常适合在干旱地区种植,既能抗旱,又能充饥,若是能在灾情严重的地区广泛种植,定能让百姓吃饱肚子,不至于挨饿……不挨饿又遏制贪官勒索,便无民乱……为了推广这番薯,朕来的时候还在考虑,朝廷应该大力推介,各仓储备番薯,甚至用番薯抵米粮赋税……”徐光启微怔,有些惊疑的看着眼前的年轻皇帝。他完全没想到,崇祯居然看过他的《甘薯疏》,要知道,这种书十分生僻,几乎没人看的,甚至知道的都不多!‘该不会是有人提过吧?’徐光启暗自想着。毕自严注意到了徐光启的表情,微笑着道:“玄扈先生,陛下不止勤政,对于关乎百姓的方方面面,都非常关心,有诸多探究。”玄扈,徐光启的号。徐光启知道毕自严在给他台阶下,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道:“陛下圣明。天下万事,最重要的,莫非‘百姓’二字,百姓安定,国祚方可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