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演讲,顾名思义,这是德玛西亚国王在新年之际,向所有德玛西亚人做的演讲。
当然,由于传播能力的原因,有机会聆听演讲的,只有德玛西亚雄都的贵族和市民,除了雄都本地人之外,别处的德玛西亚人可不会在新年之际,千里迢迢地跑到雄都来,就为了听一场演讲。
而且,和拉克丝的春日演讲、冬日演讲不同,嘉文三世的新年演讲,内容是出了名的无聊。
国王演讲的主要目的是露露脸、加强一下民众对于国王的认知,嘉文三世可不打算将德玛西亚的战略掰开了、揉碎了、然后再用民众能够理解的话语讲出来——而且,说实话,德玛西亚也并没有太清晰的国家战略这玩意。
所以,对于能够听演讲的雄都市民来说,他们来听演讲的主要目的并非是听听国王讲什么,而是期待着嘉文三世早点嘚嘚完,然后去听免费的露天新年音乐会、看新年烟火表演,像极了运动会上,毫不在意校长致辞的小学生。
不过对于需要出席演讲的贵族来说,嘉文三世的演讲还有着另外的一重含义。
新年演讲之中,贵族们不需要上来讲两句,但之后“与民同乐”的音乐会上,他们的座次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这代表了他们在国王陛下心中的地位,以及在贵族之间的地位。
越是前排、越是靠近国王陛下的位置,越能代表一个贵族家族在雄都所有贵族之中的地位,虽然看起来这只是一个幼稚的排序游戏,但自打新年演讲开始之后,所有与会贵族却都会尽力争取前排。
除了少数“自己人”之外,嘉文三世不会规定哪个贵族坐在哪,而贵族们也不可能如平民一般哄抢位置,表面上的恭维和谦让背后,是每一个贵族家族“内力”的比拼。
……………………
在今年的新年演讲之中,塞巴斯蒂安因为其独特的忠诚之道,以及自家连续三次卓尔有效的联姻,成功地挤进了第二排。
对于往日一般身在四五排的塞巴斯蒂安来说,第二排无疑是一个非常完美的位置,他很清楚自己、自己的家族并没有坐在第一排的资格和能力,第二排这个靠前、但没有那么靠前的位置,就是最好的选择。
为了匹配这个位置,让自己不会跌份,出席新年演讲、新年音乐会的塞巴斯蒂安专门定制了一件带有狐尾外翻领的长袍,尽显华贵。
然而,就在新年演讲的前一天,塞巴斯蒂安得到了一个让他相当头疼的消息。
“今年的新年演讲之中,光盾家族在针溪郡的旁支也会参加,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也坐在第二排。”
真特么见鬼了,往年低调得不行的针溪郡光盾旁支,今年这是在雄都赖着不走了?
既然嘉文三世陛下都会要正常进行新年演讲了,他们还在这、不回自己封地干啥呢?
嘉文三世陛下不介意这些家伙在雄都乱晃么?
由于雄都最近的风向,前三排的贵族大多都在考虑着怎么离这些麻烦的家伙远些——大家都默认了嘉文四世会继承王位,并不想和这些针溪郡的家伙惹上关系。
但很可惜,有某个躲在暗处的家伙推波助澜,这件事显然不可能到此为止。
为了给雄都人一点刺激,卡尔亚愉快地给这些针溪郡旁支送上了一份大礼,一柄由希瓦娜专门取来的佩剑,还是带着剑鞘的完整版。
这柄佩剑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任何了解其历史的人,都不会对其有任何一点轻视,因为这柄剑的上一个主人,是德玛西亚的第二任国王,森图陛下。
未能继承奥伦战锤的森图,用自己的文治武功,将这柄只是材料比较好的佩剑,硬生生地抬举到了圣遗物的地步,只不过在他去世之后,这柄剑如奥伦的战锤一般也消失不见了而已。
现在,卡尔亚做主,将这柄佩剑最终“物归原主”,悄悄地送给了森图的直系后裔——在失去了王位之后,被封在了针溪郡的光盾旁支手里。
而要命的是,当代光盾旁支的名字,也叫森图;而得到了卡尔亚佩剑的这个年轻人,则是森图二世。
没人比卡尔亚更擅长挑起一个人的野心。
当这个原本光盾旁支的年轻人一觉醒来、在身边发现了一柄看起来很眼熟的佩剑时,森图二世并未惊动任何人,而是一面端详着这柄佩剑,一面思索着它为什么会看起来那么眼熟。
而在思索良久之后,他终于意识到,这柄佩剑,和自家庄园内某一尊雕塑上的佩剑,简直是一模一样。
这一刻,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了。
人人都知道,在德玛西亚,光盾旁支的身份有些尴尬;但少有人知道,光盾旁支的身份如此尴尬,主要是因为他们曾经才是宗家——森图带领初代无畏先锋精锐进入暗影界封印恶魔的举动很英勇,但国王的无畏却直接导致了王室继承的大问题,为了稳定人心,光盾家族继承王位的并非是森图的儿子,而是他的弟弟;而森图自己的儿子,则是获得了针溪郡这片物产丰富,但却远离政治中心的封地。
历史上,针溪郡的光盾旁支也发生过几次不和谐的事件,但结果最终只是小打小闹,远离了雄都、被隔绝在烁银山脉之南的光盾旁支,就如同他们封地的位置一般,看起来到雄都的直线距离很近,但真正走起来却发现要绕很远很远。
由于光盾旁支算是嘉文三世的备胎,所以在他们进入雄都之后,嘉文三世就保持了既不放他们离开,又不搭理他们的态度,让这些针溪郡来的乡下人相当别扭。
再加上其他雄都贵族审视的目光,年轻的森图二世在雄都的生活可以说是相当不如意了。
然而,就是在这样一种不如意之中,他却非常神奇地收到了一份天降大礼。
如果这柄剑是真的,那其中的意味就会变得相当微妙了。
意识到这一点,呼吸急促的森图二世终于拔出了这柄佩剑,然后小心地、从头到尾端详着这柄剑的每一个细节;而越是端详,他的呼吸就越是急促。
无论材质还是外形,都和族内所记载的,森图陛下的佩剑一模一样!
难道,这就是那柄失落的国王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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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旁支入主光盾虽然是出于继承者稳定的考虑,但在王室更迭之后,奥伦和森图连续两代的遗物遗失也算是一种很多德玛西亚人心中,现在这支光盾更得天命的象征。
这种认识其实非常牵强,如今嘉文三世的稳固地位,其实是他爷爷嘉文一世用生命、他父亲嘉文二世用一生的勤恳、以及他自己的辛劳换来的,但架不住相较于静水流深的政治人物,民众更能理解一些谶纬故事,失去武器才失去了王位,这向来是德玛西亚野史传说的重灾区。
而现在,这柄曾经属于森图阁下的佩剑,回到了森图二世的手里,任何一个对光盾家族历史有了解的德玛西亚人在听见了这个消息之后,都不可能保持绝对的淡定。
森图二世整个人变得非常兴奋。
但在兴奋之余,他还有一个大大的疑惑:到底是谁将这柄剑留在了这里,留在自己一觉醒来就能看见的床头?
对于在雄都没有什么人脉、没有什么资源的森图二世来说,这无疑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雄都的贵族们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通常会展现出一种戒备、一种审视,而国王陛下更是到现在为止只见了自己一面,虽然表面慈祥,实际也颇有戒备。
这种情况下,整个雄都城内,他实在是想不通有谁会将这柄剑送给自己。
难道说,这柄剑是命运的馈赠,是某种伟大的预示?
得到了森图佩剑的森图二世状态开始变得微妙了起来,他表面上依旧维持着之前的风格,看起来非常正常,但实际上却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希望能找到一些这柄佩剑出现的线索。
而在他神经紧张、几乎就要陷入疑神疑鬼境界之际,光照会进入了他的视野。
暗处观察着森图二世的光照会由于要考虑嘉文三世的态度,所以对森图二世也只是以审视居多——但相较于明显有疏离态度的雄都贵族,有时候平静的审视也会被看做是一种亲昵。
而随着光照会成为了“送剑人候选”,森图二世开始如疑邻偷斧一般,越看越觉得有门。
要知道,光照会内部可是保存着大量德玛西亚内部旧物的,他们其实一直暗中保管着森图佩剑,这并没有什么问题吧?
近些年来,光照会在雄都一向以丢人现眼着称,连自家的职权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这种情况下,他们希望找到一条新的出路自保,似乎也毫无问题吧?
更重要的是,不久之前,雄都出现了天使降临事件,之后光照会却诡异地保持了沉默,再加上为了隐瞒目的,枢机主教每次觐见之后都会脸色不虞,所以,在森图二世看来,自己得到的这柄佩剑,很可能是光照会在默默行动!
你们先是暗中观察我,然后将森图佩剑送给我……这是不是意味着,光照会有某些微妙的心思呢?
森图二世尝试着联系光照会,甚至主动展现自己的虔诚,但很显然,光照会现在不可能有任何回应。
野心这个东西,一旦蔓生开来,那就会变成野草,哪怕是一场野火,也无法将其燃尽,光照会的冷淡和例行公事被森图二世视为了高层的保密工作做得好。
就在森图二世默默情绪激动,几乎难以自持的时候,新年演讲的时间到了。
按照入座的秩序森图二世要坐在第二排。
在第二排的诸多位置之中,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枢机主教的身后。
然后,当嘉文三世的演讲即将开始的时候,这个平日远离雄都政治中心的年轻人,彻底忘记了父亲对他的叮嘱,向坐在前面的枢机主教,低声说出了一句“感谢您的佩剑”。
枢机主教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家伙在说些什么,而由于嘉文三世的演讲马上就要开始,他只能含混着点了点头。
以上的一切,全部都清楚地落在了塞巴斯蒂安的眼里,他并未听清楚森图二世的话,只是隐隐约约听见了“感谢”。
塞巴斯蒂安完全不知道森图二世和枢机主教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扯上感谢这种事情,但见到了这一幕,他还是隐约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光盾旁支和光照会扯上关系?
真是见鬼了,光照会要干什么,他们莫不是昏了头?
第二天,当雄都的民众还在欢庆新年的时候,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却横扫了德玛西亚的整个贵族圈子。
森图二世宣称光照会找回了森图陛下的佩剑,并将其物归原主,为了表达感谢,他向光照会慷慨地捐助了一大笔资金。
这笔钱光照会自然是没敢收的。
不过很可惜,当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光照会那边收不收这笔钱,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王子嘉文四世已经很久不见人了,连国王演讲都没有出席,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光盾旁支的年轻一代,森图二世宣布自己从光照会手里拿到了他祖先森图陛下的佩剑……
将这些消息串联在一起之后,雄都的贵族们惊愕地发现,德玛西亚如今的局势,似乎和自己所认知的有着不小的偏差。
难道王子殿下真的出了事情,以至于光盾可能要再次引旁支入室,把肉烂在自家锅里?
那柄剑是真的还是假的?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是光照会将那柄剑送出去?
亲爱的陛下,您到底要干什么?
对于这种突然出现的情况,雄都的贵族们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他们强烈要求再次召开全体贵族议会,共同商议此事——而就在昨天进行了新年演讲的嘉文三世,这次终于失去了所有拒绝的借口和理由。
卡尔亚的小课堂·从针溪郡到雄都:
如果从地图上看,针溪郡到德玛西亚雄都之间无疑是很近的,区区几百哩的距离而已。
但真正走过一趟之后就会发现,针溪郡几乎是距离雄都最远的城市,因为从针溪郡到雄都,需要翻越堪称是天险的烁银山脉,而想要翻越烁银山脉,只能走山口哀伤之门。
针溪郡的位置就像是光盾旁支的政治位置一样,看起来距离雄都非常近,但实际上却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