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却为静。
天子大帐,灯火通明,营寨之中,更是被熊熊篝火照得透亮。
将士巡守,兵甲的碰撞声,整齐的脚步声,络绎不绝。
天子沐浴一番,换上一身干净衣裳,正倚靠床头,翻随手翻阅着又多出了一摞奏本。
当前的大恒,最重的事,莫过于江南的白莲之乱,还有西南云贵的土司之乱。
白莲之乱,已然接近尾声。
该镇压的,已经镇压得差不多,该杀的白莲骨干,也杀得差不多。
唯一还在持续的,便是西南云贵的土司之乱。
土司之乱,持续了这么久,非但没有停滞之意,反倒是已然显现愈演愈烈之景。
如此,倒也不是镇守云贵的越国公无能,而是天子刻意为之。
早在战争之初,昭武九年年末之际,在大恒严格执行的破寨灭族之策下,为首叛乱的几个土司部族,已然是成为了历史。
残余叛乱土司,多次伏首称臣归顺之意。
奏本多次至朝堂,文武多有想让西南云贵安定之想法,但最终都被天子否决。
其中原因,自然很是简单。
自大恒平定云贵之后,某种意义上而言,云贵就是一个小号的辽省,每年为了维持云贵安定,无论是驻军的耗费,还是开山修路,安抚土司……
皆是会消耗朝廷海量的人力物力。
可纵使如此,土司的存在,也始终只处在一个表面归顺的地步,依旧是地方的土皇帝,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个国中之国。
当下既然开启了战事,且大恒北疆安定,和硕特,准葛尔三大部尚且还在与林丹汗纠缠不休。
大恒也刚好可以挪出精力至西南,天子自然不愿错过这个机会。
战争起了,那就打个彻底,彻底将云贵土司打疼,树立起大恒天威,争取一战尽全功!
土司再度归顺非是天子之目的。
改土归流,让西南云贵,彻彻底底的成为汉地,才是天子的最终目的。
故而,才有了云贵战事的绵延,且,必然还会绵延许久。
按天子的计划,待他巡视至云贵,或许这场战事,就差不多应该能达到目的了。
若还达不到目的,那他就亲自坐镇云贵,让云贵土司知道,什么叫真真的天威如狱,什么叫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思绪一闪而逝,很快,天子之注意力,便已然放在了手中的这封云贵战事奏报之上。
大恒当前在云贵,已然囤积了近二十万大军,当然,其中几乎皆是卫所兵。
卫所戍守各地,铸就一张统治云贵的大网,便是当前云贵的统治环境。
虽是卫所之军,但当前大恒卫所军制下的卫所将士,其军械装备,也并不比数十万营兵要差多少。
唯一的不同,那就是卫所要肩负屯垦开荒职责,而营兵,专职作战,心无旁顾。
对现如今的卫所战斗力,天子还是能放心的。
毕竟,哪怕不谈任何,光是如今大恒的军械,定装燧发枪这一样,就足以对云贵土司形成代差式的碾压。
什么地形地势,在军械与军力的碾压下,都是虚妄。
况且,大恒收复云贵也有这么多年,云贵地形再复杂,该摸透的,也都摸透了。
土司所倚仗的,无非就是地形地势这一点,除此之外,云贵的土司,对大恒,几乎谈不上任何优势可言。
这些年几乎从未停过的开山修路,就足以将土司的这个优势压制大半,剩下的,就靠实打实的战争了。
战报很是漂亮,无论是杀敌,亦或者战损,皆是堪称完美。
如此之结果,倒也没有超出天子预料。
大恒四大国公,除了二娃子这位靖国公,天子最信任的,莫过于严顺这位越国公。
若青史有对比的话,汉末之高顺,便是当今大恒之越国公。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性子。
不善言辞,自律沉稳,令至如山,无丝毫折扣。
这也是为何当今大恒四大国公,唯独严顺,能独掌两省之军政,形同云贵之王,天子依旧未曾忌惮丝毫之原因。
要知道,哪怕是当今坐镇北疆,坐镇陕西的辽国公,定国公,也不过是掌一地之军事而已,政事与他们没有丝毫关系。
如此之帅,天子自然不吝啬信任。
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云贵之地,在越国公严顺之手中,按预桉平定,几乎是必然之事。
就连天子都想不出会有什么意外。
“云贵平定了……”
许久,天子才缓缓放下这一封军情战报,思绪亦是随之纷飞。
云贵若是平定,天子心中对西南的预谋,亦是可以逐步实施了。
开发西南云贵,彻底联通至西南各藩国的经济政治联系。
从而,达到经济政治,乃至军事之上的全面掌控。
如此,陆地上,大恒再拓生存空间,海域上,浩瀚海东南两海,几近为大恒内海!
让西南边陲,成为大恒腹地,让马六甲,成为大恒之税关……
这一切,离不开的,便是当前西南的平定。
西南不定,这些,就是空想。
思绪至此,天子却是突然摇头一笑,他一直想的,是先北后南,但实际上,这后南,却一点都不后。
这样一步步走下去,南方说不得又要走到前面去了。
归根结底,还是南方无强敌啊!
北疆之患,还是太重太重。
天子长吐一口气,心中那个迁都的念头,却是愈发微弱。
迁都南方,再怎么有益处,但……北方可是有半壁江山啊。
曾经让无数人为之疯狂的中原,关中,文明的起始与扩张,终究还是在北方。
大恒再度南移的话,这北方,绝难有开拓,必然守成,乃至战略收缩。
可,很多地方,不能放弃啊。
藏地,如此之高原,若不在汉文明掌控,以后世之科技,汉文明之江山,谈何安稳。
草原若不得稳定,那冰原之上的沙俄,何其贪婪的一个民族,北疆恐永世不得安宁。
但他这一生,能解决的事情,极其有限。
解决不了,那就必须为后世谋。
南与北……
天子轻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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