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潮水般的欢呼声中,斯大林同志面带微笑的朝着人群轻轻挥手,他的动作得到了更高声浪的回报,诸如“斯大林同志万岁”、“领袖万岁”这样的口号声,更是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如果说有什么能够在最大限度上转移国内矛盾,那无疑就是战争,如果说有什么能够在最大限度上提高一个国家的凝聚力,那无疑就是对外战争。
在二十年代的后五年时间里,斯大林同志在苏联政坛上还不能占据绝对的统治地位,而在整个三十年代的时间里,他虽然通过一系列的手段,在政治上打倒了旧权威,树立了新权威,但在全联盟范围内,他的个人威信还没有最终树立起来。
而现如今,看看聚集在红场上的这些人,看看他们脸上狂热的表情,看看那些高高树立在空中的巨幅斯大林同志画像,任谁都知道,斯大林同志的形象正在被神化,或许,这也正是他迫切想要的。
跟在人群中,维克托走出救世主塔楼下的宫门,在喧天的欢呼声中,跟在安东诺夫同志的身后,穿过专门由内卫人员控制的通道,一路走到列宁墓的侧面,踩着阶梯登上观礼台。
正如维克托此前猜测的那样,在观礼台上,他的位置处于第三排靠左的地方,因为有护栏和前方的人墙遮挡,从他所站的位置,根本看不到古姆百货商店那一侧的广场,只能看到军事博物馆那一侧。
就维克托所知,那一侧原本并不属于红场,在二十多年前,那边隔着一些建筑,还有一个瓦西列夫斯基广场,直到斯大林同志接替列宁同志之后,那边的一些建筑被拆除掉,才将瓦西列夫斯基广场并入红场,从而形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尽管视野受限,但维克托还是可以看到半个红场上的盛况,那密密匝匝的人群,万千张陌生但却同样狂热的面孔,喧嚣鼎沸的欢呼声,都会令人有一种莫名的激动,不,准确的说,是亢奋。
在这一刻,维克托感受到了一种东西——权力,没错,在他看来,此时云集在红场上的这些狂热的人们,就是克里姆林宫中那栋不起眼的小白楼所辐射出来的权力,至少是权力的最直观体现。
隔着一道人墙,那位穿着白色海军制服,正朝着人群轻轻摆手的人,他的身上汇聚了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权力,他可以决定这个广场上每一个人的命运。
广场上的欢呼声渐渐平息,高音喇叭中传出斯大林同志讲话的声音,但此时的维克托根本没去听领袖在说什么,他都脑子里纠缠着一大堆的问题。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要站在这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就像是一场时装秀上可有可无的背景板?
看看前面的家伙是谁,嗯,戴着个小圆眼镜,嘴里叼了烟斗,留着大背头,看上去与斯大林同志是一样的造型。
哦,原来是德米特里?扎哈罗维奇?曼努伊尔斯基这个老家伙,1904年入党的老党员了,十二大期间就获选为中央委员,资历很老。
不过,这老家伙也就只有资历老这一点优势了,他的政治背景可不怎么干净,过去曾经加入过由波格丹诺夫组织的“召回派”,在被列宁同志批判之后,又加入了所谓的“区联派”,在孟什维克与布尔什维克之间摇摆不定,是托洛茨基的忠实追随者,真不明白这样的家伙怎么能活到现在,而且还站到了自己的前面。
老东西的旁边是谁?一脸陶醉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沉迷于斯大林同志的演讲,但这份演讲真的有那么精彩吗?以至于需要他做出一副高潮般的表情。
原来是马屁精尼古拉?亚历山德罗维奇?斯科沃佐夫,现任的哈萨克斯坦第一书记。这家伙有什么本事?他最合适去做的工作,应该是某处集体农庄的会计,而不是堂堂一个加盟共和国的第一书记,他的能力支撑不起这样的职务,否则的话,怎么会有什么事情都要去咨询副手。
哎,那个藏在人堆里,却长的像僵尸一样的家伙是谁?啊,原来是亚历山大?尼古拉耶维奇?涅斯梅亚诺夫,听说这家伙上个月刚刚入选为苏联科学院的院士。
嘿,一个研究肥料的家伙,竟然也是中央委员,这世道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一个玩大粪的家伙不去厕所里待着,竟然跑来人五人六的玩政治,早晚把自己玩成大粪。
维克托站在人群最后方,冷眼一个个的瞧过去,别的不敢说,至少前面一排里,绝大部分人都让他感觉想吐槽,只觉得这些人除了资历之外,没有什么资格排在自己前面。
或许,自己应该站得更靠前一些,离那些欢呼声更近一点。
斯大林同志的演讲时间并不长,连十分钟都不到便结束了,随后,从斯大林同志开始,众人从左侧的阶梯离开观礼台,步行返回克里姆林宫。
而对于维克托来说,刚刚从宫门出来时的心态,与现在走入宫门时的心态,已经有了些许的不同,在他的意识里,多了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
自打重生到这个世界以来,维克托的心态似乎始终在发生着变化。
最初的那段岁月里,他只想活着,只想躲开那些即将到来的危险,尽可能远离边境,远离战争,是
他唯一的诉求。
随后,在这个目标实现之后,他开始谋求职务上的晋升,他开始希望自己能够在仕途上走的更远一些,获得更多的成功。为此,他一直在努力工作,并将前世记忆中那些宝贵的信息变现。
只不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谋求的也只是仕途上的晋升,在政治上,他缺乏明确的目标,甚至可以说,他对自己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中所享有的职务很满意,没有想过自己应该谋求更多的东西,更不要说如何去谋求了。
换句话说,维克托对自己的人生目标其实是迷茫的,并没有准确的定位。
但是现如今,当他跟在那些大人物们的身后,又一次返回克里姆林宫的时候,他心中萌发的那份野心,令他隐约中抓到了些东西,他觉得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第一副主席这个位子,似乎不应该是他仕途的终点,而应该只是一道阶梯。
他应该踩着这道阶梯迈上去,看看更高的地方是一副什么样的风景。
他觉得,等到将来的某一天,后人在翻看他的个人信息时,看到的不应该仅仅是“特务头子”这种介绍,而应该加上诸如苏联政治家、国务活动家,甚至是苏联党和国家的领导人这类头衔。
野心这种东西,就是一柄双刃剑,控制不好的话,就会害人害己,而若是控制好了,则会成为一种催人奋进的动力。
维克托潜意识中萌发的这份野心,显然是不是能够受他控制还不好说,但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事。
为了今天的庆典,斯大林同志还专门在克里姆林宫安排了宴会,专门用来招待今天参加庆典活动的人们。不过,维克托找了个借口,推掉了随后的宴会,步行离开克里姆林宫,去找兀自在红场入口处等着他的瓦连卡。
找到了之前停车的地方,维克托上车,叮嘱瓦连卡直接去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大楼,他要第一时间与谢罗夫同志等人协商一下,将明天的会议安排一下。
经过这次对高加索地区的巡视,接下来的安全保障工作还有很多细节性的东西需要安排,另外,对于组建委员部所属军事单位的建立问题,也需要得到谢罗夫同志的认可。
斯大林同志希望他能够亲自前往伊朗,主持在那边的部分工作,并且还给了一个限期。维克托考虑着,这趟去伊朗至少要在那边停留近两个月,因此,这边的很多工作都需要做出稳妥的安排,而这也需要时间。
当然,最最重要的一点是,此前,他与邱丽娜两人鬼混的事情,竟然被人捅到了斯大林同志那里,这件事给维克托提了个醒,在某
个阴暗的角落里,始终有那么一双甚至是几双眼睛在盯着他,所以,他做什么事都必须更加的谨慎才行。
从高加索赶回来,连家门都不进,直接去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安排工作,如果这种情况反映到斯大林同志那里,显然更能说明他的工作积极性有多高。
至于说那个告密者,维克托有很多可怀疑的目标,比如说内务人民委员部的那些家伙们,再比如说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内的潜在竞争者,当然,或许怀疑的目标中,还应该加上谢罗夫、菲京以及艾廷戈——没错,他现在与谢罗夫三人的关系都很不错,但这种不错只是大家表现出来的,人心隔肚皮,在这份友好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谁都说不准。
或许就连维克托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与谢罗夫等人的关系,已经出现了裂痕,而且这份裂痕随着他野心滋长,正在迅速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