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作为一种人际交往的方式,永远都不能简单的理解为一个单纯的动词,甚至是一个语调的变化,都能给它赋予很多不同的含义,而在维克托看来,自己面前这个女人口中所说的“聊”,显然就不能仅从字面含义去理解。
好吧,维克托可以很无耻的承认自己比较帅,至少符合东斯拉夫人的审美标准,但即便是这样,他也不相信类似瓦莲京娜这样的女人,会因为自己的皮相,而在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时候,就会对自己产生兴趣。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维克托喜欢“无事”,喜欢“殷勤”,嗯,也喜欢“奸”,但他得提防着“盗”。这与什么生性多疑之类的性格缺陷没关系,纯粹是因为他所从事的职业要求他必须多一份警惕。
“那是我的荣幸,瓦莲京娜小姐,”尽管心里多么几份警惕,但维克托还是微笑着说道,态度平易的简直无可挑剔。
“谢罗娜小姐,”一旁的维亚切斯拉夫再次插口道,“很喜欢你演的电影,你在《脾气暴躁的女孩》中所扮演的丽莎,一直以来都是我的梦中情人,我……”
这个年轻人的情绪显得很激动,他显然是没有察觉到瓦莲京娜对他的淡漠。
“哦,谢谢,”瓦莲京娜瞟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不过电影中的人物只是虚构的,我不是丽莎,我只是在电影中复刻了她。”
这句话说完,她又转向维克托,表情淡漠的脸上,迅速浮现出妖媚动人的浅笑:“维克托先生,你还没有回答我呢,那个故事真的是真实的吗?”
尽管之前的各种宣传中,《这里的黎明静悄悄》都是来源于真实的事件,宣传部门甚至将故事中的某些原型都找了出来,但这样的宣传有人会相信,自然也有人不会相信,比如说瓦莲京娜这样的女人,她显然就没有采信那些宣传中的说辞。
“当然,难道瓦莲京娜小姐认为它是虚构的吗?”维克托微笑着说道,他才不管这女人信不信呢,她可以在心里怀疑,但若是敢四处宣扬她的怀疑,估计她连自己这幅妖艳的皮囊都保不住,真当日丹诺夫同志是脾气好的人吗?
“当然不是,”瓦莲京娜掩口轻笑道,“我只是觉得这个故事实在是太感人了。”
“瓦莲京娜小姐,类似这样感人的故事,在我们的一线作战部队中无处不在,”维克托提高调门,说道,“即便是在后方,为了这场战争的胜利,同样也有无数感人的故事在时刻发生着,关键在于你有没有那份去发现和探索它们的耐心罢了。”
目光一转,维克托看向一旁明显有
些失落的维亚切斯拉夫,说道:“比如说维亚切斯拉夫同志,他今天能够站在这里,就说明他的身上肯定也有一些感动人心的故事,难道不是吗?”
听他这么说,维亚切斯拉夫同志精神一震,一张小脸瞬间涨红,两片稍显单薄的嘴唇哆嗦两下,似乎就要说点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维克托身后的楼梯处走上来,他看到站在队伍最末端的维克托,停住脚步,说道:“维克托?维克托罗维奇同志,你怎么在这儿?”
维克托回过头,发现来人赫然便是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他急忙站直身子,说道:“你好,亚历山大?尼古拉耶维奇同志,我已经在登记处做了登记,现在……”
“好啦,”波斯克列贝舍夫打断他的话,笑着说道,“是我提前没有把话说清楚,下次你再过来的时候,不用到登记处作登记,直接到一楼的特别处找我就好。斯大林同志很关注普罗皮亚季河游击区的事情,现在正急着要见你。”
维克托迟疑了一下,问道:“游击区的工作,现在不是由莫斯卡连科同志在负责吗?”
波斯克列贝舍夫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又忍住了,他朝维克托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跟着自己过去。
维克托先朝瓦莲京娜和维亚切斯拉夫两人微笑着点点头,这才跟着波斯克列贝舍夫朝走廊内侧走。
“你知道的,莫斯卡连科同志主要负责着莫斯科的卫戍工作,因此,在对待游击区的问题上,有一些忽视,”波斯克列贝舍夫与他并肩走在一块,小声说道,“刚才斯大林同志想他提出问题的时候,他有些情况搞不清楚,所以……”
所以什么,波斯克列贝舍夫没有说,而且维克托猜测,事情恐怕也没有他说的那般轻描淡写。
斯大林同志的脾气不是一般的暴躁,对下属的要求也不是一般的高,他能因为瓦图京回答不上两个问题,就拿掉人家的总参作战部部长职务,自然也不会给同样回答不出问题的莫斯卡连科好脸色。
不过,对于维克托来说,他现在可没有时间去同情莫斯卡连科同志了,更多的,他还是得考虑自己的情况。
说起来维克托还真是有点无辜,他不负责游击队的事情已经很久了,准确的说,是自从调任总参情报局之后,这项工作便已经交给了莫斯卡连科。现在,斯大林同志对莫斯卡连科的工作不满,又把他招过来,什么意思?难道是又想将这项工作交给他来负责?
别开这种玩笑了,维克托现在可没有精力再去负责游击队的工作了,他一手负责着总参情报
局的工作,一手又负责着内务人民委员部对内情报局的工作,在练不出分身技能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有更多的时间去负责游击队工作的。
至于说斯大林同志接下来可能做出的咨询,说实话,维克托也不太可能回答的上来,毕竟他已经离开游击队部门好几个月了,而敌后的状况瞬息万变,他脑子里的那些信息早就过时了,怎么去回答斯大林同志的问题?
但即便是这样,维克托也得感谢波斯克列贝舍夫,这位相貌不怎么样的大秘同志,真心是个好人,他现在对维克托所说的这番话,可不是为了传莫斯卡连科同志的笑话,而是在提醒维克托,接下来他要面对什么样的问题,从而让他有一个思想准备,到时候不至于麻爪。
跟在波斯克列贝舍夫身后,维克托从人群中挤过去,一直走到斯大林同志的办公室门口。
等候在走廊内的人群,都在远离这个门口七八步远的地方,两名持枪的政治保卫局士兵挡在他们前面,不允许他们靠近。当维克托跟在波斯克列贝舍夫身后,从他们面前走过去的,可以清晰感受到那聚焦过来的一道道目光。
是的,围聚在斯大林同志身边的人是有明确等级划分的,离他最近的那些人,是有资格进入斯大林同志私人别墅的那几个,他们是这个国家的权力核心。次一等的,是办公室内有“红色电话机”的那些人,他们可以直接与斯大林同志通电话,汇报工作。再次一等的,便是面见斯大林同志时不需要排队、不需要登记的,这类人一般都负责着斯大林同志比较关注的工作。至于那些需要排队的,做了登记还要回去等时间的,以及那些连进入克里姆林宫的资格都没有人,就不用多说了。
若是按照这个等级划分来排位的话,维克托的位置至少不是很靠后的那种,但要说他的位置有多么靠前,那也不太现实。但在在场的这些人中,他至少是最拔尖的那个。
站在斯大林同志的办公室门口,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已经先进去了汇报了,在他刚刚开门的那一瞬间,维克托偷偷朝房间里窥探了一眼,结果,他只看到背对的房门的方向,有一个人站在那儿,却认不出这人的身份。
波斯克列贝舍夫进去还不到一分钟,又开门走了出来,他朝维克托笑了笑,做了个请他进去的手势。
维克托赶忙站直身子,一个大跨步走进门,这是他第一次进入斯大林同志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斯大林同志正站在他的办公室后面,低头看着一份什么东西,他的嘴里叼着他那把标志性的烟斗,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而在办公桌不远处的一把沙发上,安静地坐着一个老头……真的是个老头,半头白发、满脸皱纹,下颌处的短髯也是雪白雪白的,他的身子干瘦,像是一阵风就能将他给吹走了似的。
米哈伊尔?伊万诺维奇?加里宁同志,维克托一眼就将这老头认了出来。
这老头可以说是目前苏共党内资格最老的老同志了,他在十月革命胜利之后,就一直是苏共中央委员,在1919年,就开始担任苏联名义上的国家元首,这个元首的位置,他可以说是做了一辈子。
但是话说回来,如此身份特殊的一个人,却在如今的苏共党内存在感特别低,而且,老头为人非常的谦虚低调,属于谁都不得罪的那种脾气。
在看到维克托走进门的时候,这位老资格的布尔什维克党员,甚至还笑着欠了欠身子,算是跟维克托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