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进入十二月的莫斯科,下了今年入冬以来的第四场雪。雪下的很大,天地万物都被一层白色所覆盖,显得是那么干净敞亮。
雪后初晴,第一医学大学的外伤科诊疗中心大楼内,一名身材高挑,容貌艳丽的护士,端着一个托盘走进“6-012”特护病房。才刚刚走进门,护士便嗅到一股烟味,她蹙了蹙眉,两片润泽的嘴唇禁不住撅了起来。
病房的客厅内空荡荡的,没有人,只有留声机还在开着,播放的是一首钢琴曲。而在客厅中央那张茶几上,放置了一大堆的礼品,什么“红星伏特加”、黑海的鱼子酱、法国进口的鹅肝酱、各种各样的果篮等等等等,而在客厅四周,则摆满了姹紫嫣红的鲜花,在冬季里,要想搞到这些鲜花可不是容易事。
护士还在茶几边的地上看到了整盒整盒的糖果,从那特殊的包装就能看出来,那是“红色十月”糖果厂出产的糖果,自从战争爆发以来,已经很难买到了。
舔了舔润泽的嘴唇,护士咽了口唾沫,她知道自己今天又有礼物可以带回家了,自从维克托上校住进这栋病房之后,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有人送来慰问品。这些慰问品来自苏联各个地方,很多都是由礼品的原厂安排人送来的。
在将近两个月前,联盟各大报纸、广播中,开始宣传第71步兵旅的英雄事迹,这支缺乏武器装备且有大量伤员的部队,在基尔马诺沃长达十二公里正面的防御战中,将德军两个装甲师的进攻阻挡了将近12个小时。同时,击毁了德军64辆坦克,击毙德军步兵近三千人。
好吧,宣传中的信息有夸大的地方,甚至是过分夸大了,德军的指挥员又不是疯子,怎么可能把两个装甲师安排到仅有十二公里宽的战线上发动进攻。
不过,既然是宣传,当然就要有夸大的成分,不然怎么能够起到提振士气的作用?
总而言之,在这场阻击战中,德国人不仅蒙受了巨大的损失,而且战斗意图也被击碎了,最终的胜利属于红军,属于英勇的第71步兵旅。
当然,宣传中出现不仅仅是第71步兵旅的英雄事迹,还有经“素练英雄”称号获得者、第71步兵旅军事委员蒂托夫同志口述,由作家伊利亚·格里戈里耶维奇·爱伦堡整理的一个故事,也开始在各大报纸上连载。
这个名为《这里的黎明静悄悄》的故事,据说是两次“苏联英雄”称号获得者维克托·维克托罗维奇·塔拉谢夫上校亲口讲述的,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可惜的是,故事中的华斯科夫准尉已经在斯摩棱斯克战役中英勇的牺牲了,为此,最高统
帅部还专门下发命令,追授华斯科夫准尉“苏联英雄”称号。
当然,随着这个故事而流传开的,还有那首曲调哀伤的同名歌曲,而歌曲的哀伤,恰恰衬托出了德国法西斯的残暴。
如果要来一个1941年感动苏联的十大人物榜,那么排在这个榜单上前五的人,必定是以丽达班长为首的五个姑娘,按照民政部门的统计,最近一段时间出生的女婴中,有很大一部分被起名为丽达、热尼亚、丽萨、加尔卡以及索尼娅。
当然,随着这些故事中的人物一同出名的,还有讲述这个故事,并且在基尔马诺沃战斗中光荣负伤的维克托,因为谱写了《这里的黎明静悄悄》这首歌,他被宣传部门打造成了一个多才多艺,原本应该成为一名音乐家,但却被拖入战争的爱国青年。
各种有的没的、真实的、虚构的故事,也开始在社会上流传,但就没人试图问问,为什么一个原本想要成为音乐家的青年,却会有一个内务人民委员部高级官员的身份。
这些隔不了几天就会堆满整个病房的慰问品,就是因为这些缘故出现的,当然,除了这些慰问品之外,还有更多的信,孩子们写来的崇拜英雄的新,姑娘们写来的求爱信等等等等。这个年月里的苏联人不会崇拜美国影星,更不会崇拜什么超人、兰博之类的人物,他们崇拜的是保卫国家的英雄。
病房的卧室里传来男人的笑声,将护士的思绪拉扯回来,她整了整自己脸上的表情,做出一副恼怒的样子,迈开大步冲进卧室。
病房的卧室内,维克托正靠坐在病床上,在床尾的位置,坐着一个身穿便装的中年男子,两人一人手里一支烟,正便抽烟便聊着什么。
看到艳丽的护士闯进来,维克托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下意识的伸出手,将放在小腹处的一包烟飞快的抓起来,直接塞到了身子下面。
在中年男子一脸的愕然中,护士板着脸,几步跨过去,先将手里的托盘放在床头柜上,随后便直接绕到病床的另一面,直接把手伸到维克托的屁股下面,将那包被压扁的香烟抓了出来。
随后,护士又一伸手,将维克托嘴里叼着的半截香烟抽走,一边转身去夺中年男子手里的烟卷,一边语气冰冷的说道:“这里是病房,不能吸烟,而且你的伤口刚刚结疤,还没有恢复呢,你就不怕咳嗽起来会把伤口崩裂。”
维克托表情尴尬的看了看对面的男子,见对方也是一脸无语的样子,便干咳一声,说道:“那个,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这已经是你第59次这么说了,”护士兀自板着
脸,不依不饶的说道,“我知道肯定还会有第60次的。”
“还有你,”护士扭过头,又对那个同样表情尴尬的男子说道,“你是什么人?谁允许你进病房的?你不知道他是病人吗,还给他烟抽?”
“抱歉,这是我的错,”男子瞠目结舌的看了她一会,突然站起身,说道,“那个,维克托上校,祝你早日康复,我今天晚上还要赶回前线去,就不在这里陪你了。”
话说完,也不等维克托开口,男子转身便走,瞬间便消失在病房门外。
眼瞅着索科洛夫斯基逃也似的走了,维克托摸摸鼻子,表情有些无奈,他看着护士将他的烟丢进托盘里,便伸出手,握住护士的手,说道:“娜佳,你知道戒烟对我来说,比受伤的伤害更严重,如果你把它们都收走的话,我说不定会死掉的。”
护士甩了甩手,没能把他的手甩开,索性放弃了,就那么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说道:“我没有要求你戒严,只是要求你至少在住院的这段时间里不要吸了,那对你的伤口恢复没有任何好处。”
维克托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娜佳摆手打断了,她拿起托盘里的一根针管,说道:“好啦,到了打针的时候了。”
维克托无奈的摇了摇头,又留恋的看了一眼托盘内的香烟,这才有些不情愿的侧过身。
娜佳调配好了针剂,将他的裤子褪下去,给他屁股上扎了一针,随后一边按着酒精棉球,在他屁股的针眼处轻轻揉搓着,一边说道:“我已经问过谢尔盖医生了,他说按照你恢复的速度,再过半个月就可以出院了。”
“哦?”维克托重新躺平到床上,看着护士漂亮的面孔,说道,“真是可惜,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我漂亮的娜佳了?”
娜佳笑着甩手在他身上拍了一下,结果很快意识到这一下拍的位置不太对,果然,维克托嘴里发出一声夸张的痛呼,同时用双手捂着裆部,一脸痛苦的表情。
娜佳先是吓了一跳,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撇撇嘴,表情不屑的说道:“又来?同样的伎俩你已经用了七次了。”
话说完,她一边把手放到维克托双手捂着的部位处,一边扭头朝卧室门口看去。
结果,这一看还真是把她吓了一跳,只见在卧室的房门口,一个穿着内务人民委员部制服的人,正似笑非笑的站在那儿,是谢罗夫。
娜佳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她不动声色的递给谢罗夫一个眼神,随即“啊”的叫了一声,触电般的站起身,一张艳丽的小脸也瞬间涨的通红。
刚刚握住娜佳小手,准备将那青葱一般的小嫩手塞进裤子的维克托,同样也被这一声惊叫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抬头,正好看到谢罗夫似笑非笑的站在门口。
“啊,委员同志,你什么时候来的?”脸上尴尬的表情都藏不住了,维克托干笑道。
“就在最不该来的时候来的,”谢罗夫不紧不慢的走进来,朝着娜佳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同时说道,“之前医学大学这边给我打电话,汇报了你的康复情况,我还以为他们太乐观了,如今看来,他们的判断没有错,你的确是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嘿嘿,是恢复的差不多了,不过,还需要两周时间,你刚才也听到了,是谢尔盖医生的判断。”维克托挠挠头皮,干笑道。
“那真是太遗憾了,看来在我离开莫斯科之前,是没有机会亲自接你出院了。”谢罗夫平静的一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