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鸿都没料到县太爷并非是为蔓延的疾病而来, 更不会想到事情居然能演变到这个样子。
从妹妹显出能耐,打她主意的一直都有。
这不奇怪。
哪怕放在男女平等的时代也有太多人将老婆当成自家所有要求她为自家发光发热,遑论这时。
这时候, 女人在出嫁之后就是夫家的人, 也就有天大委屈娘家才好为其出头,正常来说并不方便插手外嫁女的事。虽然不大可能, 但假如真有女人在出嫁得了大造化挣了大钱,大抵也轮不到她娘家享受,顶多在年节时送丁点孝敬。
因为这,有大本事的女人从来都是八方来娉, 许多人家求着要娶。哪怕有相当一部分男人不喜欢性格强势不爱做小伏低的婆娘, 到娶妻时,多半还是会挑上这样的。
戚敏就是很厉害的那种,在镇上时,不少大娘婶子去探过文氏口风, 可那只不过是试探着问一问, 没有给压力逼迫的意思, 这回县太爷家提起来,情况大不相同。
甭管这人将来发展如何, 他目前还是本县父母官,与之交涉起来戚鸿总会感到压力,要推拒都得小心措辞。
情况是, 哪怕他斟酌着替妹妹拒绝了,这事儿显然并没了结,县太爷是没恼怒, 也没认他那话,还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说要同他父亲见一面,商谈看看。
这……
要真让县太爷找上他们老爹,场面保准尴尬,老爹做人不大圆滑,碰上这种事恐怕都不知道该如何说。戚鸿扭头找当事人合计,嘟哝说其实可以立起来个挡箭牌,比如同周家那边定个亲事,就能清静几年,而成不成亲、几时成亲不还得她点头?
听着这话,戚敏毫无反应,定睛看去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
“妹你别不信,定个亲事真能省心,要不然,后面还会有前赴后继的。”
“我没不信。”
“那是不乐意这样?怕定了以后发现不喜欢不好退吗?”
“倒也不是,”以周无恙的性情,对这种事只会勉励争取,你要是真把话说绝了,他再舍不下也会舍下,还不至于死缠烂打。主要是把……“我就乐意自个儿行情好,犯不着把路堵了。”
“你那么惫懒,不嫌麻烦?”
戚敏笑嘻嘻说这算什么麻烦?又使哥哥莫操心,说自己已有安排。
这时,为戚敏送信的已经快马加鞭赶去府城,找的却不是周家人,而是金家五少爷金子熔。
作为禹州名门的金家自然不是什么人都往府里
放,给跑腿的也不急,照姑娘吩咐的打点了门房,对方颠儿颠儿跑着去传了话,金子熔没闲到亲自到前边来见个捎信的,便使亲信出来了趟。听说来人是五少爷跟前的得用人,给跑腿的痛快将书信托付出去,自个儿没急着走,又等了会儿,便见刚还一派稳重的亲信小跑着出来:“人呢?没走吧?快请他进来五少爷有话要问。”
金子熔见到了替戚敏带信过来的人,瞧着三十上下,中等个头,是聪明相。
金子熔坐着等他,人一进到厅中,先一躬身,后一拱手,作揖道:“小人孙福见过金五少。”
“坐下说。”
“这……”
送信的孙福有些拘谨,他知道金家是开银楼的,进来时也打量过,这宅院建得着实气派,十步就是一景,一路进来看得眼花缭乱进到厅中更不得了,家具摆设都豪奢至极。
金家和周家同样是禹州富商,都是巨富,大约因为干的行当不同,两家气质大不相同。周家做茶叶生意的,要雅致些,家里装潢陈设也很值钱可瞧着没这么打眼,要含蓄内敛一些。金家主营金银首饰,可不得富贵豪奢?
五少爷在金家不是什么左右逢源的人,金老太爷是看重他,认为他多智慧有手段能成事,也正因为他多智慧有手段心狠手辣这家里人几乎都不亲近他。即便如此,金子熔的院子也布置的精细至极,看看这厅里一样样陈设,孙福生怕磕碰着,哪里敢坐?
金子熔也不是多体贴的人,看他坚持就说正事了。
金子熔问:“你是康平镇人?我前次去怎不见你?”
孙福连忙解释:“小人是县里的,戚姑娘在县里写的这信。”
“县里亲戚家?”
“不是,姑娘同她兄长一道在县太爷府上做客。”
……
细节的东西来送信的其实也不清楚,他动身之前只被交代要将这信送到禹州城金家五少爷或五少爷亲信手里,其他一概不清楚,知道戚敏在县太爷那边还是因为替她出面的是那边的人。
孙福已经尽量说了,但能提供的信息还是有限。
不过从这点信息里面,金子熔已经读出戚敏的意思。她在信里没明写,只道有个发财的买卖想要谈谈。但怎么说呢?在康平镇见过之后金子熔也看出戚敏是什么人了,这人对赚钱的事说在意吧,不是特别在意。毕竟有那能耐的,要真想挣大钱有太多办法了,行事不会这么温吞。
是的,温吞。
虽然戚敏一直有在给人看相,可在金子熔看来,这就是没进取心,只凭
高兴,随意散漫。
你想啊,想成名想发财的话,她早该走出镇子到大地方去盯着官商下手。
要能早早在大富大贵的人跟前证明自己,要名要利都别太容易。真有这方面的展望又何必跟她似的不仅死蹲在镇上每天只看那么一两人还是穷光蛋居多?以他的本事,看那些跟做慈善没什么区别。
前次认识之后,金子熔就好好了解过戚敏。
正因为对她有一定了解,这次的信怎么看怎么奇怪。
一个不是着急要发财的人,居然在禹州遍地开花到处闹病的时候找人送信来,让过去一趟,谈发财事,而她和金子熔之间居然是只见过一次面的关系。
这已经很耐人寻味,跑腿的又说她都不在自己家,而是在那边县太爷府做客。
已知金子熔不是良善之辈,碰上事就爱往阴暗的方面想,总之这事在他脑子里过一道,金子熔感觉戚敏约谈买卖是其次,主要是想找他,有事托付他办。
直觉是这样,金子熔这就准备收拾动身。
有利益没道理不去,加上他对戚敏颇感兴趣,乐意去接触看看。
至于说戚敏找他具体为什么,金子熔都懒得猜,没所谓……这种事一见面就会知道。
金子熔随即出发,去赴戚敏之约。
该说是他脑袋灵光还是戚敏能掐会算一早就预判了他的反应?那信要传达的意思居然被金子熔准确解读。戚敏一早看出金家人在本地的势力,也知道他们张狂的行事风格,哪怕在金家金子熔也是特别敢的,他只要过来眼前的问题就迎刃而解,而戚敏甚至不会欠他人请,因为她的确有发财的生意,前头买的那块地,是时候开发出来,给占一半的老哥抬抬身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