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真是够热闹, 整个京城都在议论那一出——也就是六皇子猛遭弹劾,之后有不知道从哪里发出的声音支持他的这出。
这次啊,六皇子听从他左辅右弼的劝谏, 不着急亲自出面, 让事态发酵一会儿。
为何这样?
为了强化他之前已经立起来的那个人设——不在意旁人怎么看,遵从自身, 做本心里想做事情的那个人设。
这是说得过去的。
你看先前人人都在为太子嗷嗷痛哭,六皇子对外没掉一滴眼泪,这么做是不是就代表了不怕被状告弹劾。
现在不理会这些离谱的批判声也合理吧?
至少前后逻辑自洽,挑不出毛病。
你再结合他这次不作为的作为, 去考虑他之前的情绪不外显, 好像也能想得通了。毕竟这个人连自己四面楚歌都没着急忙慌想应对之策,他没做什么你能说他心里没有任何波澜吗?不能把。同理,太子出事那会儿也是,他看着反应同样不大, 能代表心里不难过?
两位幕宾都觉得对六皇子殿下来说最好的应对就是他该咋咋不做应对。
不是说真就啥也不做了, 事情呢, 交代出去让别人做,悄悄地做, 不动声色的做。
为了使出完美的一计,在整理好驳文之后,周鹤延还没立刻想法子宣扬出去, 他找了一下戚敏,请戚敏为这事开了一卦。
就是这一卦给他灵感,让他找到了最好的反击方式, 这次使的是攻心手段,攻谁的心?
皇帝的心, 百姓的心。
还是那话,你没事跟人扯皇家兄弟情,说你一个同父异母的庶皇子为太子哭得肝肠寸断,别人嘴上说信了心里不见得相信的。
连没读过史书的都知道,最不靠谱就是皇家父子兄弟情,简直和男人去那种地方许下的承诺有得一拼。
无数段的历史就证明了,它是个皇子多少都对皇位有想法的,不是皇子的都有你堂堂皇子能没有吗?
那对这些皇子来说本来无可动摇的储君挂了是不是值得庆祝的喜事?
还嗷嗷哭呢。
那时候大家都是哭了的,为什么哭各自心里没点数?
不都是为了表现出我没问题我可悲痛了我是很为这件事难受的,这是真难受吗?摸摸自己的良心,当然不是了。
也有真情实感哭出来的,比如太子妃和太子妃娘家这种。
或者在那时候陪着太子太孙一起去巡河的。
那是为太子悲痛吗?
那是为自己,咋这么惨摊上这种搞不好就要搭上性命的倒霉事。
想到那一段段的历史,皇家兄弟情不多,兄弟反目父子成仇叔夺侄位造反逼宫才是每个朝代的主旋律,皇宫里那把椅子,是尸山血海堆出来的,坐上去的十个有八个都得是孤家寡人,还扯什么兄弟情深?
这不就是找了个由头想迫害六皇子吗?
为啥迫害这个六皇子?
六皇子难道是什么在皇帝心里很有分量的得宠人物吗?
一开始还没想透,忽然有人灵光一闪,说是不是因为他嫡出,他是皇后儿子里面仅剩的一个,是正统,是顺理成章。
老百姓们:……!!!
就说这些大臣居然能因为六皇子对太子的兄弟情不够深刻搞出这么大阵仗来,屁啊!原来是为后面铺垫,这是为储君之位挑起的斗争。
这个话一被说破,马上就传开了。
皇帝在大臣们家里或许没有耳目,在皇城里面还没有吗?一直有人在看着百姓们的动向,定期向皇上汇报。
很快的,皇帝就知道跳出来攻击老六这些大臣的遮羞布都被百姓给扒了。
为什么搞这出已经非常明显——心里有属意的人,为以防万一,哪怕老六不讨喜也得搞掉他这个看起来的名正言顺。
至于为什么挑在这时候——更早的话,在七七或者百日内,就冒犯了太子,或许为他所不容,从而适得其反,更晚的话,就不方便借到这次机会。
想通这些关节之后,皇帝是很不高兴的。
没有人喜欢被撺掇着在情绪上做一些冲动决定,普通人尚且不喜这种被人当傻子愚弄的滋味,莫说皇帝。
皇帝都会讨厌的两件事:
大臣越权教他做事以及被人洗刷愚弄,其带来的愤怒值搞不好会比当朝泼他冷水驳他观点还要高。
当面驳斥这种,只能说这人胆子大头铁一根筋。
在那劲儿上能给他气笑了,回头想想问题也不大,不就是大胆谏言这么个事。
这回不是啊。
这回是不知道哪些结成党羽试图谋夺储君之位的,试图让他提刀对准自己儿子。这种事真不能深想,越想越恼火,他脸色臭不可闻,臭得御前伺候的见了害怕。
“皇、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被打断了读条的皇帝眯眼看去,想了想说:“把六皇子给朕找来。”
父子一见面,做儿子的刚走流程给行了礼,当爹的问:“
外面的风言风语你听到没有?”
“儿臣听了。”
“怎么说?”
“荒谬可笑。”
“哪里荒谬?又哪里可笑?”
“一切说法都荒谬,实际目的很可笑。”
皇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眼神很有压迫感:“此类让你觉得可笑的、不值得上心的事,往往会就是危机之源,老六你可明白?该说的话要说清楚,莫让人自己去想自己去猜,莫太考验他人心智,想想万一他没看透会怎么样?你太独,也太傲慢了,那种不屑的想法迟早让你栽大跟头。”
六皇子有点愣怔。
看他这明显没听进去的样子,皇帝气得想丢他一脸奏本。
“朕说的听见没有?”
这时候,六皇子才回过神,点头应说:“儿臣听见了。”他说是想着对其他人不必多费口舌,对当了半辈子皇帝的父亲……没必要特别去澄清解释。有那个功夫,不如多做点事,当初同太子互有承诺,太子说没关系,他可以随心所欲,会尽力保护这至亲兄弟。六皇子说就算是为了太子哥,也要为旁的王公大臣不敢为之事,以争给太子亲哥节省些心力……
这个玩笑般的兄弟之约在太子生前其实没发挥出太多作用。
你想,这像不像穷人家兄弟两个说到感动处发誓将来要互相扶持干出大事业?像不像结拜兄弟发誓说将来富贵了不可相忘?像不像皇帝打天下时对跟着他南征北战的说老子登基之后不会亏待你们,老子同你们共享天下。
这种话,不能说虚伪,其实就是特定时候受到感染讲出来的。
有时候会想起来,但平时谁也不会刻意去惦记。
只除了两种情况——
其中一方抱憾辞世没办法完成诺言或者说其中一方飞黄腾达之后背信弃义了。太子这就属于前一种,六皇子说他本来一点儿没着急,还想着等以后慢慢的,就碰上这事,听到那个噩耗以后他立刻想起当初同亲哥的约定,特别难过自己还没具体做过什么,当时就特别想做点事,这种心情十分迫切。
这话是真是假本身无法考证,毕竟是只有他们兄弟才知道的,而其中之一的太子已经死了,这不是任由六皇子说?
但有一点皇上清楚,太子以前确实有帮衬他这个古怪的不讨喜欢的弟弟,虽然不是用很直接明显的方式。
那他们两个私下有一些沟通就很正常。
再拿这个去结合先前老六那些行为,就很合理。
他对人的承诺没做过,太子就不在了,这
时候可不得想做点什么来宽慰或者说麻痹自己吗?皇帝很想问他其他想法呢?没有其他什么想法?比如说继承他的位置,为他做完没来得及做的事?
但最终皇帝也没问,他想再看看,观察观察。
现在只能说老六和他想的还是很不一样,他心里其实挺有东西。比起好好了解从前忽视的这个六儿子,先解决这出闹剧才是真。
于是,不等那群人出第二计来圆场,皇帝就把其中最权势滔天的几个召进宫来斥骂了。
骂完就是责令闭门反省,还罚了人半年俸禄。
看起来好像也没大动干戈,有点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意思,那是考虑到之前的太子案动作太大,已经让朝野震荡过一回,数月以来多少人难以安生。好不容易才终结,皇帝并不想在这种时候下死守去惩治大臣,一个时间太近了,二个还在过年。
但其实不需要什么大力惩治,皇帝没责骂六皇子,反而惩戒了他们,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这次显然是他们输了。
输了还不知道具体输在谁手上,这次显然不是六皇子本人的手笔,他一贯不是这路数。
那驳文写得太俗,就因为俗,是个人都听懂了,在外面引起了不小的议论。皇帝都不见得能堵住天下百姓的悠悠众口,莫说他们,法不责众这个说法自古就有的,除非牵扯到造反什么的,正常来说但凡不是要命的事情,当许许多多人都参与进去,想发落都不知道找谁的时候,上位者就不便计较了。
要不然老百姓马上就会觉得你是心虚了,恼羞成怒,想用手段让我们闭嘴让我们不敢说。
你这么着急忙慌的不得是心里有鬼?
咱们大家说中了吧?
单个的百姓极端弱势,但要是很多很多的,大家都那么想都那么说,你就不能简单的镇压它,得妥善解决以避免滋生祸患。这不,老百姓毫不费劲就理解消化了周鹤延那个驳文,他们甚至还给延展扩张深入分析了一通,分析出更多,甚至想到了很多搞事情的大臣都没想到的方面。
可能这就是阅读理解的可怕之处,读者就是能看出点作者都没想到的东西。
不怕人看驳文不动脑子,就怕他们理解太深。
你看看!
这波理解是不是把皇帝都给洗脑了?皇帝觉得很对,百姓想的没毛病,这个群众路线大成功。人或许会质疑另一个人的观点,但是假如说人人都那么讲,许许多多非利益相关者全都那么讲,他能不动摇?
那都是普通百姓。
六
皇子在民间又没多少贤德名声,你看搞诈骗的都不会想到拿他作筏子,以六皇子的名义筹款基本等于自取其辱,筹不到钱。
在此前提下,有一天老百姓都觉得他被搞了,有人在针对他,想借题发挥做了他。
那会有假?
老百姓的话不比有立场有阵营的文武官员实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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