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是2016年1月1日零点,新一年、新一天、新一秒。
元旦节。
山明市酝酿了许久的新年气氛已经达到了最浓郁的顶峰,尤其是在这最特别的一秒钟。
雪,在某些人的眼中代表了寂灭,但还有一个词叫做“瑞雪兆丰年”。
“砰砰砰!”
无数耀眼夺目的烟花在这一秒钟,齐齐升空,在最高点怦然绽放,五彩缤纷的光芒取代了压在头顶的乌云。
下了很久的大雪,在这一刻反而因通红的烟花变得如此美丽和喜庆。
耳旁是炸裂的爆竹音,眼前是高楼大厦闪烁的霓虹,吸进肺里的是弥漫在整座城的硝烟味道。
零点的大街上车来车往,就连行人都是如此之多,哪怕是在青田校区这个并不算太热闹的街道。
季礼拄着手杖停在天南戏剧学院的门外,痴痴地望着天空的烟花与大雪,默不作声。
他没有觉得美好,只有吵闹,令他有些烦躁的吵闹。
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少女拿着两个烟花棒,快步从他的身旁跑开,肩头还撞到了季礼的手提包。
那个女孩没有停步,只是奔跑中回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带着青春独有魅力的笑容。
季礼的目光跟随着少女一直注视着她从道路的这头跑向那头。
一辆出租车恰逢其时地听到了他的前方,车窗降下,司机小哥露出一张挂着和煦微笑的脸,扬了扬头:
“新年好,要坐车吗?”
季礼将目光从少女奔跑的背影移向司机,伸手拉开了后排车门,坐了进去。
他没有去回应这句新年好,因为他又开始出现了似有似无的幻听和幻视。
司机并没有因为季礼的冷漠而降低新年到来的喜悦,他将出租车在路上开的很有力量,反映着他此刻的兴奋。
“哈哈,你运气挺好的,这地方可不好打车啊。”
“本来我送完上一位乘客正要回家呢,正好碰到你了,送完你这一单我也就回家了。”
司机小哥是一个年轻人,看起来和季礼差不多大,只是他可能是一个很开朗乐观的人,所以还要显得更年轻一些。
季礼没有搭话,他静静地将头瞥向窗外,看着倒退的烟花与楼宇间的新年横幅。
道路两旁的商业街,不时能够看到一些商家还在深夜做着新年活动,而围着活动中心的人流量也很大。
司机小哥的话有点多,季礼从未与他聊天,却还在不停地说着。
这让季礼本就烦躁的内心又出现了更大的情绪波动,他看着街上的那些游玩的人们,又听到司机的话,眼眶开始红了起来。
“新一年了。
新一年根本不会好,只会越来越糟。
你,你,还有你,凭什么你们在过年,凭什么余郭死在了新年的前一秒?”
季礼眼睛里的红色开始增多,第二、第三人格感受到异常被惊醒,在脑海中不断安抚情绪。
可萦绕在他耳旁的,除了刺耳的爆竹声。
还有余郭的一声声:“新年好”……
季礼憎恨地将目光看向了倒视镜,看到司机小哥仍毫无察觉地在那里说笑着:
“小哥别怪我话多,我是真的开心,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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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我和我长跑七年的未婚妻,今年春节后就要结婚了。”
“她刚才还和我发微信让我早点收车呢,但还是要赚钱啊,房贷负担挺重的,不过做完这一单我也就回去了。”
“什么事都没有和她过年重要,你说对吧?”
季礼有些耳鸣,可司机的话他都听清了。
从镜面看去,司机小哥的脸不知道何时换成了余郭的面容。
季礼就坐在后排座上,看着余郭一边开着车一边露出发自心底的笑容,他恍惚了。
他看着余郭将车停在红灯里,从副驾驶上拿出了一束花,炫耀似的在他眼前晃着。
一言一句都藏在了那幸福的笑容里,诉说着对新一年的期望,对与心爱之人携手终生的心愿。
季礼眼中的邪灵慢慢淡去,他的神色重归平静,就连耳边的杂音都消失了。
四周环境里的爆竹声,庆祝新年的人们,还有将花放回副驾驶的司机还在说着……
季礼重新将视线移到了窗外,他不再听着司机的幸福,沉浸在新年的气氛里,点上了一根烟。
第二、第三人格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
空气越来越冷,位置越来越偏。
呼呼的暖风有些抵挡不住护城河水的冰冷,顺着车窗的缝隙钻进车里,让季礼有些发寒。
这里是第七分店外最近的一条商业街,与市中心相比却显得清冷太多。
只有不多的行人,零星的几家商铺还在活跃着。
行驶了近四十分钟,季礼的目的地也快到了。
司机在十几分钟前就停止了说话,因为他发现季礼从来都没有回应过他。
最后的一段路。
季礼将头靠在车窗上,用冰冷继续折磨着他的精神使其保持清醒,看着匆匆流逝的人、景,他在享受平静。
他又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少女。
这个少女依然拿着两根烟花棒,从街头往街尾奔跑着,脸上洋溢着遏制不住的喜悦与激情。
但这两个女孩并不是同一个人,现在他看到的这位,年龄要更小一点,大约只有十四五岁。
第二次相见类似的场景,季礼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烦躁,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当做一名过客。
商业街上又有一家商铺关了灯,那是一家药店。
少女正从它的店前跑过,突然的关灯好像把她吓了一跳,于是停了下来朝店铺内看了一眼,就又一次跑开。
季礼的目光没有变化,他只是像梅声一样发着呆。
但紧接着,下一幕就让他的眼神出现了变化。
那少女刚要继续往街尾跑去,突然从巷子里出现了一个黑影,左手按住女孩的嘴,右手抱起女孩的腰。
由于ta出现的速度太快,加上最近的那家药店关了灯,导致视角不清晰。
季礼只能看到ta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袍子,身高约有一米七左右,戴着一个鸭舌帽。
少女并没有发出声音,或者是声音传不到行驶的车内,就立马被那个黑影拖进了巷子里,自此消失不见。
匆匆而过的出租车里,季礼转头看着少女被掳走的雪地上,那两根烟花棒也被雪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