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季礼仿佛看到了那个瘫坐在潮湿地面上的男人。
他的额头上散落了一缕发丝,严谨的中山装衣领也被撕开了一道裂缝。
只有那双如潭水般幽静的眼睛,在尸骸旁、灰烬里渗透着孤独的光芒。
他静静地看着他,心若明镜,不发一言。
季礼用食指轻轻拂过卡片上的那个名字,低声自语道:
“我会把未来,改造成我所希望的那个样子……”
20点07分59秒,通灵开启。
指尖触碰着黑色的字迹,一人与一鬼建立了神秘的联系。
当卡片上的黑气被抽离时,季礼的眼睛沉沉闭紧,与那只鬼融为一体。
两个灵魂在这一刻重叠,让天空中的月光都陷入定格。
来自现实世界的通灵,却也因此影响了灰烬世界。
同样是这个客房。
……
常念的右手摊开,藏在身后,掌心已经画下了一个无形的标记,只差最后一笔。
她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季礼,时刻准备动手。
但在这一秒钟里,这个半透明状的季礼四周,却被无限的灰烬所笼罩。
那从窗口吹来的灰烬,有意识地将其团团围住。
常念被狂风吹得睁不开眼睛,不由自主地往门口败退,在模糊的视线里。
她看到了那些灰烬已经将季礼完全包裹,且浅灰的颜色逐渐变成了浓黑。
而深陷其中的季礼,早就不可视之。
在那团灰烬之中,她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一段话:
“有人在敲门,妈妈叫我去开门。
当我开门时,看到了一个不存在的人站在那里。
那里,是哪里?
门外的人,是谁呢?
门外的人,是我。
那里,就是这里。”
……
2015年12月18日,早晨八点钟。
三天的阴郁后,终于在这一天的早晨恢复了晴天。
当任务结束的时候,就连阳光都给人一种舒适的暖感。
明亮的阳光沿着窗沿,打在病床上那个男人的脸上,让他本就苍白的皮肤有些反光。
季礼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一片洁白与冷清,还有一个不断输液的吊瓶。
他微微蹙眉,抬起手腕却发现手背上正扎着针管。
长时间的昏迷让他的脑海中一片混沌,不断思索着先前的记忆,却发现只停留在通灵的那一刻。
至于通灵的结果,还有任务的结局,他却全然不知。
“滴答滴答……”
直到他顺着钟表声看向了墙壁上的挂钟,那里显示的时间,是一个全新的日期:“12月18日”。
而在挂钟旁,一个负手而立的身影站在窗口位置,毫无声响。
如果不是视角转到他的身上,季礼会觉得病房中只有他一个人。
季礼挣扎着从床铺上直起身,发觉四肢仍然无力,头脑昏沉。
他皱着眉头抬手将手背上的针管拔掉,靠在床头望着那个背影,轻声问道:
“我的烟呢?”
男人默默转过身,先是瞧了季礼一眼,而后走到床头的柜子,在抽屉中拿出了烟盒与打火机。
“你还真是嗜烟如命。”
季礼没有回应这句话,他此刻的确急需一支烟来保持大脑的清醒。
久违的尼古丁吸进肺里的那一刻,他闭着眼睛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活着的感觉,如此美妙。
“这里是市中心医院,也是任务刚刚结束的时刻,你醒的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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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似乎没有久留的打算,站在床头挡住阳光,却没有搬出椅子坐下。
季礼深吸了几口烟后,混沌的脑海终于有了一丝清明。
他抬起头,凝视着这个与自己相貌完全一致的男人,良久后轻轻笑了下,说道:
“恭喜你们第一分店,成为首个抵达四星等级的酒店。”
男人面无表情,似对这个消息没有任何欣喜感,只是淡淡地说道:
“如果没有你,所有人都活不了。”
12月15日20点07分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其实用一句话就足以概括。
李一的生路成立。
身为规则核心的灵体季礼,因店员季礼与鬼物通灵,也在那一秒钟与徐茶进行了融合。
而外鬼入侵灵体,导致规则崩溃,自此这个无限轮回的农悦可任务,再无运作能力。
当然,损失了一半灵魂的季礼,也在通灵之后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直到任务结束的这一刻,方才得以苏醒。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十名店员参与的四星晋升任务,难度很高,谜团很深。
但实际上,真正死亡的店员却只有三人,成功存活七人。
死掉的人,是邓一雯、牛洛与郭亮,这三个救无可救者。
闻永新,以梦境的方式得以留存,如今已返回第九分店,完成恢复;
邵永安此刻仍躺在重症病房,靠药物延续生命,但第六分店很快会前来接应;
陈洁虽然死在了李一的手中,但她的灵体尚存,于是也可自动返回分店;
常念自是不必多说,无论是本体还是灵体,她都游离在主线之外,当然成功回归。
而仅仅是存活不是最大胜利,最关键的是她拿到了清苑小区的那本日历。
这本日历才是她最重要的收获,因为这次任务就与灵魂相关,这是一件灵魂类罪物。
常念俨然成为本次任务收获最大的执行店员。
而最诡异的店员当属徐南。
他在生路完成的前一刻,其实已经死亡,但却仍然重新回归到第一分店之中。
这是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事情。
但通过结果反推,或许也能够进行解释。
也许,本次任务中徐南、徐茶是算作同一个人。
所以尽管徐南死了,但徐茶作为鬼无法被抹杀,于是他也被视为成功留存。
听着男人讲述着任务后续的一幕幕,季礼的一根烟也已经燃烧殆尽。
失去一半灵魂后,他的身体状况仍然不佳,不过只要回到分店即可得到救治。
不过在此之前,季礼看着眼前的男人,还有一个问题要询问。
“你把生路交到我手里,真的不怕我借机杀掉你吗?”
男人的回应很干脆,态度很坚定。
“你不会杀我的。”
“为什么不会?”
“不会,就是不会。”
男人深深地看了季礼一眼,将手放进裤子口袋中,绕过病床走向了门口。
他话说的干脆,走的也利落。
就连给季礼观看他背影的时间也没有几秒钟。
当男人从病房走出后,房门就立马被再度推开。
余郭那张笑嘻嘻的脸出现在视野中,手里还捧着一束花,像是在门口等了许久。
在男人刚刚离去,他就急冲冲地推门而入。
季礼看着他将那束花不由分说地塞到自己手里,然后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笑着和自己说:
“我来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