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殿转轮王,身居幽冥沃石,直对世界五浊,专司亡魂投生。亡魂皆分各类,凭审过关。善者,投入富贵美满之家,长享快活;恶者,是为无足两足四足多足等类,至死方休;或年季生死。或朝生暮死。翻覆变换。为不定杀;为必定杀之类,概令转劫所内。查较过犯,分发各方受报,岁终汇解酆都。”……这一片苍茫茫幽冥之地,风起云涌,天空变了色。从判官大殿走出,有一条混沌的丝线,在昏暗中成为唯一的光源。一头连接着判官大殿,一头连接着幽冥的最终站:第十殿。在抬眼无法见到日光之时,奔跑者绝不仅仅只有季礼一个人。全体店员,第五分店的四个人,再加上第七分店的四个人,这八个人是前往最终站的幸存者。但,谁也无法透过那幽暗的前路,看到自己的结局。死路,因为季礼的特殊,爆发了。可没有人有时间去指责,每个人都在逃命,八个人相聚在一处,位于那条亮光丝线的身边,朝着前路奔逃。杜喜月原本获得三种强大罪物的好心情,被这一突如其来的灾难,破坏的所剩无几。她恶狠狠地转过头,无声地看向了后方,同时攥紧了手中那半截遮阳帽。洪福,一个人领先所有人,是队伍的最前方,他可谓是机灵到了极致。当季礼被孟婆轰出了审判空间时,他就意识到不妙,拔腿就跑,这个时候已经与后面拉开了一小段不远不近的距离。除去洪福这个即将脱离队伍的人之外,此刻最前方应该是李氏叔侄。李从戎拉着李观棋的手腕,面色极为凝重,不时回头看一眼后方。“转轮王,是十殿阎罗中极难应对的一个,我们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强,但此役极难完满。换棺之地想必已经不远,又也许就在轮回地旁边,你要不惜一切代价冲过去。不管不顾!”李观棋紧紧地盯着前方的幽冥,理智告诉他,李从戎的每一个字都是正确的,他必须要听。但他仍然是摇了摇头:“不行,人命不应该用人命去换,我的命也不能用你的命换。”李从戎刚毅的面孔僵住,但旋即就是雷霆暴怒:“我做这一切不止是为了你,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叔侄俩的对话,在混沌的幽冥路里并未传开。第七分店这边,疑惑要比第五分店还要巨大,还要麻烦。季礼早已摆脱了余郭和常念的搀扶,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段路了,而这段路绝对没有那么轻松。在遇见转轮王之前,这里绝对没有生路的出现。能够做的,只有咬着牙,用生命力、用罪物硬抗过去,所以他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判官大殿的变故,一时间还无法传到第十殿,但我们时间不多,猜测只有五到十分钟。我们在这段时间里,必须更换棺材,抵达第十殿,甚至是已经进入轮回!”季礼艰难地说着,多出损伤已经让他体力不支,现在还能够尽力奔逃,只是出自求生的渴望。只差这最后一步,他万万不能倒下。余郭没有了罪物,他完全能够理解季礼的话,但看着眼前的黑暗,又看了看后方的常念和董媛,他脸色极为复杂。想要活下去,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第七分店窘迫至此,拿什么撑下去?除了,第五分店。他们没有罪物了,只剩下还有两次使用机会的剧本罪物,而它又不可能与鬼物正面对抗。余郭看着重伤的季礼,觉得自己要做一些事来,他已经沉默了太久。……“轰隆隆!”一道粗壮而又猩红的巨雷,突如其来地从黑压压的天空中亮起,片刻的驱散了幽冥,让一切变得血红。如瀑般的红光,照亮了八名面色仓惶的奔跑者,逼得所有人不得不停下来。此时此刻,位于最前方的洪福,那张紧急的面容上忽的一怔,脚步猛然一顿。他黑色的眼眸中倒映出了一个极端惊悚的景象,一声声呓语穿透了空间,直刺他的心灵。一只只狰狞的恶鬼,一声声苦楚的低鸣,就在他的正前方,铺天盖地、连成了片。虽然借着雷光只能看到一瞬间,但这个景象足以让洪福牢记一生,永远不敢忘却。“鬼…鬼潮!遮天蔽日的鬼潮!”洪福大步后撤,由前进变为了后退,快速与所有人汇合在一处。事实上,也不需要他来说,每一个长了眼睛的人,都已经看到了,就算没看到,也已经感受到了那种令人战栗的气息。“鬼潮来了,绝不少于数万!我们绕路吧!”洪福虽然神经大条,但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任务,眼神中的慌张不是伪装,更何况是那足以将所有人啃成白骨的鬼潮。李从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站在所有人的最前方,面色极度冷静,或者说是凝重。李观棋深吸了一口气,右手微微向侧方一伸,一柄细长的银色长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这把剑,没有杀死鬼物的力量,但却可以散发一种令鬼物驱散的气味,当然也可以用作攻击,只是没什么效果而已。但面对鬼潮,这把剑的确可以起到最大的效果。“跑你妈!只能闯过去。”杜喜月的心情败坏,披头散发的模样看起来与恶鬼也没了多少区别,她狠狠地踹了一脚奔跑而来慌张的洪福。这句话,不像是对洪福说的,更像是对她自己说的,因为她攥着遮阳帽的手,已经开始了发抖。她没跑,朗庆跑了。朗庆跟随着洪福,两个不认识的人一齐来到了队伍的最后方。“季礼,我们不能改道,这条路只能闯过去。”常念是一个颇具大局观的女子,她一边将头发绑成马尾辫,一边从后面来到了季礼的身边。通往第十殿的指引带,就是穿插过鬼潮之中,没有了指引,他们所有人都会迷失方向。想要抵达第十殿,就必须要直面这群鬼潮。季礼捂着胸口,低咳了几声,深深地看了一眼前方,那个女子的模糊轮廓。最终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转过头递给了余郭。那是一把枪。季礼见到了余郭眼神中露出的不忍和痛楚,只是一声长叹,低诉着。“不要信奉李观棋的行径,他会死的。你们一旦相信了,就会死的更快。鬼潮来了,第五分店不会帮我们,只能靠自己。杜喜月不该拿史大路的罪物,不能让她浪费罪物的使用权。”余郭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即便是他一点也不想。可最后还是接过了那把枪,对准了一个人。他不能死在冬至日之前,这很自私。余郭的执念,会害死一个个人,或许最终也会害死他自己,但这谁都没有资格评判对错。正如季礼曾经说过的那样:在这个地方,没有善与恶、没有卑劣与高尚、没有无辜与因果,只有生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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