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佳木循着叶先生的足迹在各个工地调查。
她一直在想, 到底是什么让叶先生如此在意?他到底在这些工地上发现了什么?而这个发现,会不会是导致他被杀害的元凶?
与叶先生结仇的人应该不多, 是因为汇康中心那件事吗?可是警察调查过汇康中心的有关人员,却没有发现疑点。
难道是他们忽略了什么线索?
文佳木不是专业的刑侦人员。单枪匹马去找凶手,对她来说难如登天。为此,她不得不请了长假。
然而某一天,她忽然接到了一名同事打来的电话:“赵雅雯被捕了你知道吗?”
“什么?”文佳木的脑子眩晕了一下。
“前一阵儿叶总不是说要彻查各个工地吗?赵雅雯伙同工程部的人贪污挪用工程款,被发现了。”
赵雅雯是财务部的,她的确有这个职务便利。但文佳木不敢相信这件事, 于是急切否认:“不可能的!雅雯她不可能贪污!”
“她被抓走的时候让我告诉你一声, 叫你有空去拘留所看她,她有话向你交代。她父母身体不好, 以后需要你帮忙照顾。”这位同事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去看看她吧。”
文佳木浑浑噩噩地答应下来,然后发疯般地跑回市中心。
她以为自己可以把姥姥托付给雅雯, 却没料世事如此无常,反倒是雅雯的父母需要她这个将死之人来照顾。这么重的责任,她怎么承担得起?
然而承担不起, 她也要承担啊!
文佳木打听到好友关在哪个拘留所之后便马上申请探视。隔天之后,她见到了憔悴万分的赵雅雯。
“木木,以后我父母就麻烦你照顾了。我爸爸有糖尿病,却管不住嘴,你帮我管管。”赵雅雯试图装出开朗的模样, 却笑着笑着红了眼眶。
文佳木摇头道:“雅雯,我不相信你会做那些事!你要真的挪用了工程款, 你的钱上哪儿去了?你用得着跟我住在老城区吗?平时我也没看见你买什么昂贵的东西。你是不是被人陷害了?你跟我说,我帮你找律师!”
“我没被陷害, 那些事的确都是我做的。我买了一套公寓你不知道吧?我还想着等公寓装修好之后叫你一块儿搬过去,给你一个惊喜呢。”赵雅雯摇摇头,苦笑道:“都怪我没抵御住诱惑。我太想有个家了。”
文佳木一时哑然。她知道雅雯很想有个家,爱上黄志毅之后,她就一直说想早点结婚生孩子。而且三年后,她也的确买了一套公寓。
可是她用来买公寓的钱都是她一分一厘攒的,还贷了一百多万的款,她根本没挪用公款!
三年后发生的事,为什么提前发生了?还产生了这么大的偏差?难道是因为我的干扰吗?不,不对,或许雅雯明面上贷款买了一套公寓,背地里全款买了一套公寓,只是没让我知道而已。毕竟如果我知道了,就一定会怀疑她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换言之,雅雯这些年一直在伪装着,也在欺骗着我。
想到这里,文佳木的脊背不由一阵发凉。再看向好友时,她忽然觉得那般陌生。
赵雅雯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父母的情况,然后站起身告别:“木木,有你在外面照看我爸妈,我就放心了。待会儿你去找狱警拿回我的东西,我包里还有两张银行卡,你看看冻结了没有,密码分别是我的生日和你的生日。如果没被冻结,你就把钱取出来,交给我爸妈。木木,谢谢你。很幸运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木木,我会想你的,再见。”
她红着眼眶挥挥手,然后便抑制不住地哭了。
两名狱警走过来,将她带走。
探视窗后空空如也,文佳木却还坐在椅子上,泪水无声滑落。她想不明白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她爱着的人会一个一个遭遇不幸。
离开拘留所时,文佳木拿到了赵雅雯的东西,一个手机,一个包,包里还有一个钱夹,钱夹的暗袋里藏着一条银色项链,链坠是一块椭圆形的欧泊石。
文佳木坐在地铁站里,一边思索叶先生和雅雯的事,一边心不在焉地把玩链坠。
忽然,她不知摸到什么机关,链坠竟然弹开,露出隐藏在宝石与金属底托之间的暗格。
文佳木打开暗格看了看,整个人都愣住了。为什么雅雯的项链坠子里会隐藏着贝琳娜的照片?用如此隐秘的方式保存一个人的照片,那么这个人应该对项链的主人来说是很重要的吧?
但是雅雯和贝琳娜怎么会扯上关系?
文佳木彻底混乱了。她立刻就站起身往回走,想要问问雅雯这条项链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她今天的探视权已经用过了,想再见雅雯一面还得重新提出申请,并等待几天。
这无法解开的谜题只能暂时存放在心里。
回到家,文佳木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琉璃珠,心里的不安像海浪一般接连不断地涌来。
数日之后,不祥的预感再次应验了,文佳木收到了雅雯在拘留所里自杀的消息。原来那天她说了那么多话都是遗言。难怪分别的时候,她哭得那么惨。
在这一刻,文佳木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站在崩溃的边缘。如果不是姥姥还在,如果不需要照顾雅雯的父母,她可能早就跟着叶先生和雅雯一起走了。
在这么巨大的悲伤和这么多的苦难面前,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索性她挂在中介的房子终于卖出去了,这笔钱足以安排好几位长辈的晚年。
文佳木马上租了一个大房子,把姥姥和雅雯的父母接过来一起住,又立好了遗嘱。
雅雯的父母和姥姥性格很合拍,住在一起倒也融洽。大家都曾经历过“白发人送黑发人”,没有什么是不能相互理解的。
生活似乎慢慢稳定下来,文佳木却患上了失眠症。看见摆放在窗台上的小飞马和含羞草,她不知不觉就会泪流满面。
她以极快的速度消瘦下去,却依然没有放弃追查。
这天深夜,文佳木偷偷潜入叶先生曾去过的一个工地,并找到了工地用来存放建材的仓库。叶先生的反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工地大彻查开始的。
所以他在工地上一定发现了什么,进而导致了那场谋杀。
难道有人倒卖工地上的建材?或者以次充好偷工减料?雅雯的死,会不会与叶先生的死存在某种关联?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文佳木必须排查每一个工地的建材仓库,看看有没有违法犯罪的线索。这是一种笨办法,但她只是单枪匹马,又没有侦查经验,只能这么做。
她用力拽着仓库大门上的铁锁,又四下里看了看,想要找一根钢筋把锁撬开。
她来到已挖好的地基旁,四处寻找趁手的工具。
忽然,一只手从背后探过来,抢走了她的手机,然后又把她推进地基的深坑里。不等她反应过来,混凝土浇筑机轰隆隆地运行,源源不断地往地基里输送水泥。
短短数秒钟,文佳木就已陷在湿冷的水泥中,双腿无法动弹。
她抬头看向地基上方,却见一个头戴鸭舌帽,脸蒙黑口罩的男人站在那里。夜色深沉,可他凶相毕露的眼却在朦胧灯影中闪烁着邪恶的光。
看见这双莫名熟悉的眼,文佳木的脑子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敲击了一下。她终于想起来了,这个鸭舌帽不就是叶先生以死谢罪那天与她在楼梯间相撞的人吗?
为什么这次他又会出现在这里,还把自己推进地基,浇上水泥?他是想杀死自己吗?
他现在准备杀害自己,那么叶先生以死谢罪的那一天,这个人是不是也做了同样的事?叶先生是不是有可能不是自
杀的,而是被他推下去的?叶先生不知道自己的头疼会在那个时候发作,又怎么会大喊小心?他到底让自己小心什么?
对了,他是看着自己身后说出这句话的。会不会鸭舌帽又偷偷潜回来,想把自己也推下去?当时鸭舌帽就站在自己身后,所以叶先生才会示警?
是了,一定是这样!还有,这一次,叶先生会不会也是被这个鸭舌帽杀害的?
是他啊!一直都是他啊!
文佳木如遭雷击地看着眼神凶邪的男人。
“你杀了叶先生!”她愤怒地嘶喊。
男人未曾说话,眼睛却弯了弯。
他在笑!
“你为什么要杀他?你让我死个明白!”文佳木紧紧握住手腕上的琉璃珠,寄希望于这一次能够问出答案。等到时光倒流,获悉一切答案的她就有办法拯救叶先生!
然而时光真的还会倒流吗?如果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呢?文佳木万分恐惧地思忖着。忽然袭来的深寒让她不断战栗。没有叶先生在,原来独自面对死亡是如此可怕的一件事。
男人没回答,而是扔给她一样东西。
文佳木连忙接住这个东西,借着悬挂在工棚上的灯泡仔细看了看。
这是一本日记,每一页都暗藏叶片形状的水印。那刚劲的笔迹印刻其上,正是属于叶先生的。没错了,叶先生就是被这个人杀死的!他是凶手!这本被偷走的日记就是证据!
文佳木眼里燃起熊熊怒火,两排雪白的牙齿也差点咬碎。
“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杀叶先生?”她声嘶力竭地喊着。
“看看最后几页。”男人用粗嘎的嗓音说道。
文佳木连忙翻到最后几页,眼瞳里的怒火慢慢熄灭,继而凝固成欲落不落的泪珠。
【为什么我会害怕她的泪水?】
【真奇怪,看见她我会觉得安心。】
【她奋不顾身来救我,我的心脏跳得很快。她对我说:“别怕,我在。”于是我的心又安定了。】
【别人都说她很傻,我却觉得她很可爱。】
【在夜风中抱着她,睡在悬崖上,昨晚我没有失眠。如果时间能够永远停驻于彼时,如果我还有爱一个人的权力,如果我有获取幸福的资格……可是对我来说,世界上已经没有如果。】
【可是我有对她好的权力……】
握着日记本的手微微颤抖起来。这些断断续续的文字,带领文佳木回到了电梯里的相遇,回到了玻璃步道上的牵手,回到了病房中的温馨
,回到了悬崖上的拥抱……
当她沉溺于叶先生的温柔时,叶先生也在为她沉溺。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爱恋,是两个人的心灵相通。
他们互相喜欢了,可是他们却又互相未曾表明。
喜悦交织于痛苦和绝望之间,让文佳木发出沙哑的悲鸣。
男人欣赏着她痛苦的表情,用暗藏兴奋的语气说道:“他在办公室的时候就已经被下了镇定剂,这种药他一直在吃,警方不会怀疑。我用小刀抵着他,逼他坐进车里,他身体发软,没有反抗的能力。我让他吃下更多药,他不肯,我就对他说如果他不吃,我就去杀了你。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乖乖吃了,那么大一瓶药,他吃得一片不剩。他一边吃一边求我放过你,那样子真可怜。法医勘察案发现场的时候,我就躲在隔壁那辆车的后备箱里。我听见你在哭。我喜欢你的哭声,真好听。”
男人低低笑了一声,却像毒蛇吐出信子。
文佳木呆呆地看着站在高处的男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原来叶先生是这么死的吗?为了确保她的安全,他吞服了那些致命的药片。
一直以来,文佳木都以为是自己在拯救叶先生,却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也被叶先生拯救着。
幸福和绝望这两种极致矛盾的情绪竟然会同时出现。
文佳木把日记本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口嚎啕大哭。她一边哭一边在心里一遍遍地呐喊:叶先生,叶先生,叶先生……
男人站在坑边哈哈大笑。把日记本抛给文佳木,他为的就是这一刻的极致痛苦。女人的哭声之于他,像鸦/片一般叫人上瘾。
“你爸的尸体过了十几年才被人发现,你猜猜你的尸体要等多少年才被发现?”男人饶有兴致地问着。
痛哭中的文佳木忽然停顿下来,继而猛然抬头看向男人。从这句话里,她获取了更为可怕的讯息!
男人眯了眯凶光毕露的眼,提醒道:“把日记本扔上来,到了明天或许会有人发现这玩意儿,然后交给警察。警察会根据这条线索重新调查叶淮琰自杀的案子。你扔不扔上来?”
文佳木垂眸看着日记本,犹豫间却又把它更紧地贴在心上。扔上去,男人会捡走烧掉,倒不如带着它永远沉眠。
男人讥讽地笑了笑,似乎觉得文佳木很傻,然后便慢悠悠地离开了。他不会等在这里捡日记本,因为他知道那个愚蠢的女人绝不会丢掉叶淮琰的东西。
杀人是他的职业,玩弄人心是他的爱好。
水
泥渐渐没过文佳木的口鼻,继而吞噬掉她最后一丝气息。在闭眼之前,她把日记本举到唇边,轻轻烙下一吻。
叶先生,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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