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之后, 大家纷纷离开了。
文佳木抱起笔记本电脑,也想离开, 却听见叶先生低沉地唤道:“文佳木,你跟我来一下。”
贝琳娜冲文佳木勾了勾唇角,已然猜到叶淮琰要说什么。
文佳木抱紧怀里的电脑,忍不住心惊肉跳了一瞬。
叶先生该不会是想要跟她秋后算账吧?他还没气消吗?
虽然害怕,文佳木却并不觉得后悔。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所以哪怕是叶先生本人对她产生了误解,甚至是讨厌她, 疏远她, 该做的事她也还是要做。
“叶先生,您想对我说什么?”走进办公室后, 文佳木像个小学生一般拘谨地站着,两只手背在身后,偷偷揪住衣摆。
“坐。”叶淮琰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文佳木小心翼翼地坐下, 又怯怯地抬起眉眼偷觑叶先生的表情。
看见女孩依然有些发红的眼尾和染着一点绯色印记的鼻尖,叶淮琰纵使有再大的怒火,这会儿也已经彻底熄灭了。况且他并没有生气, 只是失望而已。
“文佳木,你知道吗,一位设计师的作品往往反映的是他们的精神世界。看见粗犷原始却又雄伟质朴的设计,你会想到勒·柯布西耶,看见复杂而又华美的几何构型, 你会想到卡拉特瓦拉,他们的建筑融合了他们的灵魂, 所以能够被人一眼辨认出来。”
叶淮琰语速缓慢地说道。
文佳木轻轻点头,眼眶里沁出一层潮湿的泪雾。
“当你成为这样一位建筑师之后, 你就会明白,毫无缘由地否定一位设计师的作品,那是一种极大的侮辱和冒犯。”
文佳木眼里的泪雾微微颤了颤,然后便又开始凝聚成泪滴。
“对不起叶先生,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我,我也很喜欢你的设计。”她连忙站起来鞠躬。
进入办公室之前她还在想,要不要告诉叶先生鹰之巢的露台会坍塌,从而让他放弃这部分设计。但现在她明白了,叶先生对自己的设计拥有着超乎寻常的自信,也绝不是甘于平庸之辈。他想成为的是像勒柯布西耶和卡拉特瓦拉那样的艺术家,而不仅仅是一个打造建筑的设计师。
他不会听从她的建议。
她越是劝说他放弃,叶先生只会越反感而已。到最后,一切只会与她的诉求背道而驰。
文佳木低下头,闭了闭眼,把泪水憋回去。她太逊了,所以绝对不能露出更狼狈的一面。
叶淮琰盯着她湿漉漉的
眼睫和微微发红的鼻尖,心里的某个角落不知不觉变得柔软。
“不用道歉。”他缓和了语气,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份文件说道:“我把汇康中心的项目交给你,你能不能做?”
“什么?”文佳木惊讶地抬起头。
“你不是想上进吗?我让你当汇康中心的总工程师。”叶淮琰把文件递过去,语气温和:“好好干吧,不要着急。什么事都是一步一步来的,不可能一蹶而就。”
所有人都觉得文佳木在会议上的举动是愚蠢而又急功近利的,只有叶淮琰不这么想。
他认为文佳木很努力也很上进,所以应该给她一个机会。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滤镜吧?他一直都知道文佳木是怎样一个人。
看见叶先生温柔的笑脸以及他深邃眼眸里的包容,文佳木渐渐意识到,叶先生非但没生气,还给了自己一个莫大的机遇。在这一刻,她又产生了落泪的冲动。虽然这个机会并不是她想要的,但是被叶先生如此关照着,她依然会觉得很幸福。
所以哪怕再丢脸,再难堪,她也一定要阻止悲剧的发生!为了叶先生,她绝不能认输!
“我一定会好好干的,叶先生,我不会让你失望。”文佳木接过文件,语气坚定地说道。
---
回到设计部之后,文佳木还沉浸在既喜又悲的情绪里。她坐在工位上,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汇康中心的资料。
沈星朗从首席设计师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贝琳娜走到门口送她,两人低声讨论着万丈崖的项目。
就在这时,小段重重把一个包拍在桌上,质问道:“文佳木,你是不是故意的?要不是我发现得早,我都不知道你竟然把我的包泡水了!你是不是准备等包晒干了才交给我,让我吃一个闷亏?你真阴险啊!”
“这不是周姨托我买的包吗?”文佳木惊讶地看着那个包。
“其实是小段托你买的,我只是帮她传个话。她怕你不肯。”周姨尴尬地解释。
“文佳木,你到底对这个包干了什么?为什么它里面湿漉漉的还有一股怪味?你有病是不是?一万多的包,你拿去泡水?你跟我有仇也不用这样糟蹋东西吧?你知道是我要买这个包了吧?所以你故意这么做?你真恶心!”
小段都快气炸了,喊叫的声音越来越大。
沈星朗和贝琳娜立刻走过去查看情况。
文佳木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给我买包的钱了吗?”
气急败坏
的小段被噎了一下。
“你没给钱,这个包怎么能算你的呢?”文佳木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一张收据,语气平静:“这是刷我的卡买的包,在法律上它是属于我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置它是我的自由,你没有权力来责问我,明白吗?”
她夺过包,放回办公桌下。
“可是你答应要帮周姨买包,你们是有口头契约的!”小段反应很快。
“我已经跟周姨说了,包没买到,让她找别人代购。而且我不是专职代购,我帮她买包只是私人行为,算不上什么契约。”文佳木冷着脸说道。
除了叶先生,已经没有人能让她哭了。
周姨连忙拿出手机给小段看聊天记录:“是的是的,我正想告诉你呢。小木说包没买到,我正想帮你找代购。别吵了,因为一个包闹成这样不值当。呀,贝总,沈小姐,你们来了。”
周姨局促不安地打着招呼。
小段愤怒的表情僵滞了一瞬,然后才悻悻地向贝琳娜和沈星朗问好。既没有给买包的钱,又没占据法律和道德的高地,这时候她只能偃旗息鼓。
但她还是有些不甘心,于是恶狠狠地瞪了文佳木一眼。
文佳木却懒得看她,反而极为平静地翻起了文件,就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沈星朗摇头叹息:“文佳木,你是不是长着两副面孔啊?我之前还以为你很老实呢,没想到——”
她看了看四周的工作人员,没把后续的话说完。
考察那几天,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既老实勤奋又善良淳朴的女孩。哪料老实勤奋是假的,善良淳朴也是假的。
“贝琳娜,我走了。”沈星朗摆摆手,不紧不慢地离开。
贝琳娜俯下身,凑到文佳木耳边低语:“我说过了,像你这种表里不一的人是伪装不了多久的。”
文佳木用力压住手底下的文件,未曾出言反驳。她和同事的关系已经够糟糕了,完全没有必要再与上司闹翻,这样不利于接下来的工作。
贝琳娜转身回了办公室,周围安安静静画图的人才又聊起天来。
廖姐走到小段身边,淅淅索索地说了几句话,隐约可听见“会议室、毛遂自荐、不知天高地厚、惹怒叶总,被叶董看不起”等语。
很明显,她在传文佳木的坏话。
小段一边听一边笑,还不时斜着眼睛瞟文佳木一眼。周围的同事感到好奇就凑过去询问原因,于是廖姐和小段联合在一起又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窃笑声不时传来,刺痛
了文佳木的耳膜。她明白,自己已然成了这些人的笑柄。
后悔吗?
不,从来没后悔过。
自问自答间,难堪和受伤的感觉便已经在文佳木的心中淡去了。
一切都是为了叶先生,所以一切都是值得的。
下班之后,文佳木带上那个灌了水的包和行李箱,匆匆往医院赶去。姥姥还在医院,她得接她回去。
人民医院的某个病房里,沈星朗和沈云浩正把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崔松菊,嘴里千恩万谢不胜感激。要不是这位老人家的外孙女及时把他们的父亲送到医院动手术,医生说父亲会有生命危险。
胃穿孔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小病,发作起来造成大失血,人会没命的!
“没事,那么严重的病,谁见了都会搭把手的。”崔松菊打开信封数了数里面的钞票,只拿走了外孙女垫付的医药费,剩余的钱又退回去。
沈星朗和沈云浩越发高看了这位老人家和她的外孙女。
“只有你们这样的人才会搭把手,别人都是当看不见的。今天真的很危险。”沈星朗擦了擦微红的眼角。
动完手术刚刚醒来的老头还很虚弱,却伸出手,颤巍巍地冲女儿的包指了指:“赔包!”
“爸爸你说什么?”沈星朗连忙凑过去侧耳倾听。
“我,吐血,在小姑娘的,包里。要不然,网约车拒载。赔给她,人家不容易。包是驴牌的,很贵。”老头断断续续地解释。
沈星朗恍然大悟地点头,心里也就更加感动。很多女生都把名牌包当宝贝看待,谁舍得用它接一个陌生人吐的血?能这样做的人一定拥有一颗金子般的心。
不知怎的,沈星朗忽然想到了文佳木。
那人把同事委托她购买的名牌包泡进水里,伺机报复,这行为可真够恶劣的。同样都是人,怎么差距如此之大?
感慨中,沈星朗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爸爸,我肯定赔给她十个包!”
“这位老人家,您有什么困难吗?有的话说出来,我帮您解决。”沈云浩觉得光是赔偿包包还不够,于是笑着询问崔松菊。
“没有没有,我和我外孙女都很好。”崔松菊一个劲地摆手。
就在这时,一名护士领着一个行色匆匆的人走进来,柔声说道:“文小姐,你早上送来的病人在这里。”
文佳木探头一看,顿时惊了。
沈星朗和沈云浩也露出诧异的神色。
沈星朗看了看依然被文佳木提在手里,表皮还晕着
一块块湿痕的名牌包,顿时什么都明白了。所谓的报复、阴险、糟蹋东西,都是阴差阳错导致的误会而已。这人为了救她爸爸,不但牺牲了一个包,白花了一万多块钱,还被同事冤枉了。
可她一句话都没解释,而是一个人默默扛下所有。
沈星朗摸了摸微烫的脸颊,内心只觉一阵羞愧。原来她并没有看错文佳木,这人是真的老实勤奋,也是真的善良淳朴。
“文佳木,你想不想参与万丈崖的设计?我推荐你!”沈星朗走上前,满怀感激地说道。
文佳木:“???”
发生什么事了?
百-度-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