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林长野睡到半夜, 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吵醒。
防盗门厚重,拍起来闷声作响。
门外的人显然用极大力,咚咚咚, 一下接一下,光从声音也能听出焦虑。
林长野眉头一皱,正要问是谁,听见宏立城的大嗓门伴随着敲门声一同响起。
“队长, 开门,出大事!”
慌慌张张的声音,如临大敌的语。
林长野心头一凛,迅速起身开门,不过须臾, 脑子千回百转,有无数不好的猜想。
犯罪嫌疑人跑。
有同事出事。
还是哪又发生重大犯罪事件?
他倏地把门打开,看见宏立城满脸眼泪站门外, 一边抽噎一边朝他扑来,那模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宏立城是娃娃脸不假, 但也是个头一米八几的大汉,『乳』燕投怀这种姿势,实不适合他。
但没时间计较这么多, 林长野一把扶住他,沉声问:“出什么事?”
怀的“『乳』燕”泪汪汪抬起头来, “朱迪跟我手……”
“……”
一居室, 灯火通明, 中岛台上摆两杯热水,白雾打着旋升腾而起。
林长野面无表情坐对面,“你为这点事, 大半夜跑来扰?”
宏立城没哭,但眼睛还红红的,“这点事?什么叫这点事?朱迪对我来说,是人生头等大事!”
“你俩手,找我干什么?”
“遇到困难,找警察叔叔有什么问题吗?”他直壮。
林长野看他半天,长叹一声:“我当初大概是脑子短路,会找个小生来当刑警。”
“说谁小生?我刚刚失恋,你怎么还人身攻击上?!”
看他一脸委屈,林长野笑一声,礼貌歉:“对不起,是我说错。”
宏立城有点懵,挠挠头:“没关系,我原谅你——”
话音未落,听见下一句——
“你这的,撑死幼园大班生。”
“……”
宏立城和朱迪一起两年半,其间也小打小闹吵过架,急败坏时也说过手的话。
每一次宏立城都一副要死不活的子。
对,林长野已经波澜不惊。
那边的宏立城还噼啪啦诉着苦:“说我一天到晚忙工作,根本没时间陪她,交男朋友还不如养条狗,至少狗能她面晃悠,高兴还能摇摇尾巴。”
“……”
“我哪来的尾巴?我倒是想长条尾巴!”
“……”
“几天银行那个案子,绑匪挟持人质,我后后忙一个星期,晚上觉都睡不成,一直蹲点。我怎么可能接得到她的电话?她都不听我解释,居然问我人质是男是女,我说是女的,她立马翻脸,说现随随便便来个女人都比她重要!”
“……”
“我说那是随随便便一个女人吗?我要是临阵逃脱,人质没命!也是不接她的电话而已,她又没有生命危险。你猜她说什么?”
“说什么?”
“她说我根本不爱她,不明白爱一个人的心情像站悬崖边上,没有回应,等于把她往悬崖底下推,心死和没命有什么区别?”
宏立城像个话匣子,打开关不上,不知过多久,喘口,抬起头来可怜巴巴问:“老大,我现该怎么办?”
“怎么办?”林长野打个哈欠,说,“反正过两天都要和好,你且等等,什么都不用干。”
“……”
“凌晨三点,朋友,明天是不上班吗?”
“……要上。”
“这对。”林长野站起身来,准备开门送客,“滚回去好好睡一觉,开工的时候要拿出开工的子,不然我明天给你的朱迪介绍新对象。”
“什么?!”宏立城一惊。
“上回开会,交警队那边说要搞个联谊,需要我去问问朱迪感不感兴趣吗?”林长野扯扯嘴角,“交警那边,是比我要闲一些,至少陪陪女朋友,摇摇尾巴的时间还是多。”
“………………”
“好走,不送。”
林长野都准备开门,那边伸来一手,幽幽地拉住他的衣角……
“老大,让我你这睡一晚吧。”
“?”
林长野身形一僵,缓缓回头,脑袋上浮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宏立城一脸诚恳拉着他,“漫漫长夜,一个人孤孤单单入睡,我怕我太想朱迪,会把枕头哭湿……”
罗吧嗦一大堆,林长野脑仁疼。
为尽快入睡,他能勉为其难同意宏立城留宿的请求,从衣柜最顶上找床软垫出来,铺地上。
“你睡这。”
宏立城看看地铺,又看看床,“不是,你明明有张这么大的双人床,睡三个我都绰绰有余,为什么要我睡地上?”
“没有跟人同床共枕的习惯。”林长野瞥他一眼,补充说,“尤其是男人。”
宏立城:“……这么大张床,你一个人睡,睡得过来吗?”
“不劳费心。”
“我记得以来你家的时候,你还是单人床。怎么换床啦?多久换的?”
“多久换的都跟你没关系,你配睡地铺。”
一边念叨着小鬼,一边被林长野推去洗漱。
宏立城下班后去找朱迪,两人又哭又闹折腾到半夜,他一身臭烘烘的,洗个澡,出来问林长野:“老大,有没有t恤,借我一件。”
林长野已经躺下,闭着眼睛说:“衣柜有,自己拿。”
“哦。”
身后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宏立城还挑三拣四。
“这件好丑,不穿。”
“这件都起球,还不扔?”
“哇,你衣柜怎么全是白t,能不能有点款式?”
林长野忍无可忍,“嫌不好看别穿,『裸』|奔吧。”
一句话,宏立城闭上嘴,是没过几秒钟,又疑『惑』地问:“咦,你衣柜怎么会有女人的衣服?”
林长野倏地睁开眼睛,回头看去。
宏立城手拎着一条水蓝『色』棉布长裙,正奇怪地打量,“尺码还挺大,xxl……”
林长野蓦地坐起身,一把夺过裙子,往衣柜一塞。
“你还是『裸』|奔吧。”
宏立城嘿嘿一笑:“别啊。”
从衣柜抢救出一件白t,他一边穿一边问:“裙子是谁的?”
林长野关上衣柜,躺回床上,不想他。
“总不能是金屋藏娇吧?”
“……”
“但我相信你的眼光,藏娇也不会藏个xxl的妹子,难是你妈的裙子?”
“……”
“不能够啊,这么嫩的颜『色』,也不适合阿姨穿——”
“宏立城。”床上的人一字一句叫他的名字。
“怎么啦?”
“闭嘴。爱睡睡,不爱睡滚蛋。”
宏立城听出忍无可忍的情绪,捂住嘴,嘿嘿一笑,“这睡,马上睡。”
是嘿嘿没有两秒钟,躺下来的时候,又开始凄凄惨惨戚戚。
呜呜,朱迪,我好想你。
——
军训结束后,宣月和袁立一同回到队。
众人围着他啧啧称奇。
“瘦。”
“黑。”
“看着倒是更精神。”
“想必队长没少折腾你,听说你俩白天军训,晚上特训。”
“啧啧,孩子刚踏入社会,被无情地摁地上摩擦,有没有体会到社会的险恶?”
宣月笑起来,说:“累是累点,但到多。”
比如像队长这的渣男,不要靠近,会变得不幸。
众人一早得知他要回来,买茶点、饮料,说是替他改善生活,接风洗尘。
所有人都开开心心的,除——
宣月看着窗边托腮凝望,泪盈于睫的宏立城,总感觉给他一捧花,他能举着小铁锹一边抹泪一边挖坑,开启葬花之路。
明明一个月他是队上蹿下跳最蹦跶的那一个。
宣月小声问李敬:“天王师兄,宏师兄他怎么?”
李敬见怪不惊,一脸平静地说:“哦,他啊,他失恋。”
“失恋?”宣月想起那顶写着“to my love,宏立城”的帽子,咳嗽一声,“和judy?”
“咦,你也知judy?”
“……偶然得知。”
“对,是和judy。妹子中名和英名一,都叫朱迪。”
“他俩怎么啦?”
李敬叹口:“没什么大不,他俩隔三差五来这么一出,最后总会和好。”
想起什么,他好心叮嘱宣月:“你可千万别去关心他,宏立城这话痨,要你敢问,他敢拉住你吐苦水吐个一天一夜。”
宣月连连点头:“明白!”
可惜天不遂人愿,宣月没有主动去找麻烦,麻烦却找上门。
午间休息时,大家趴桌上睡的睡,出外勤的出外勤。
宣月刚刚归队,早上收到林长野拿来的一叠件,说是最近接的新案子,让她看看。
她抓紧时间,没有午休,一直坐座位上看资料。
其间犯困,去茶水间冲咖啡。
走廊上静悄悄的,端着刚泡好的咖啡,宣月一边『揉』眼睛,一边往办公室走。其间经过资料室,忽然听见面传来持续不断的奇怪声音。
像是小猫小狗呜咽。
她吓一跳,侧头一看,发现资料室的门虚掩着。
迟疑着推开门,她轻声问:“是谁面?”
那个声音停止一瞬,下一刻,变本加厉呜咽起来。
资料室一如既往门窗紧闭,光线昏暗,宣月站门口,远远看见有团黑乎乎的影子蹲角落。
听见她的询问,那团影子幽幽地回过头来,『露』出两核桃似的眼睛。
宣月:“……宏师兄?”
几钟后,宣月莫名其妙坐资料室的角落,手中的咖啡已经转移到宏立城手。
他吸吸鼻子,咕噜喝口咖啡,幽幽:“曾几何时,朱迪也会给我煮咖啡。不过不是你这种速溶的,是咖啡豆现磨现煮的那种……”
宣月:“……对不起啊师兄,我不会煮咖啡。”
“我的朱迪,呜呜呜。”
宣月无语望天,想起天王师兄的嘱托:不要靠近宏立城,不要关心他。
然而为时已晚。
宏立城打开话匣子,再也停不下来。
他从与朱迪的相识相知,说到那顶帽子,又说到他第一次出国旅行,最后东拉西扯,到昨夜上门『骚』扰林长野。
“队长他根本是个钢铁直男,不懂我男人心也有一块柔软的地方,留给心爱的姑娘。”
宣月身体一抖,被惊出一身鸡皮疙瘩。
她能怎么办呢,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安慰,顺便吐槽一下林长野:“队长这个人,确实是没什么爱心啦。”
“是吧,我知你懂我。”
宏立城吸吸鼻子,擦擦眼泪:“家那么大一张双人床,偏偏不给我睡,这么冷的天让我睡地铺——”
宣月忽然一怔,扭头问:“你说什么?”
“嗯?我说什么?他让我睡地铺……?”
“不是。”宣月睁大眼睛,“你说他家,是双人床?”
“对啊。奇怪,明明去年去的时候还是单人床,今年变成好大一张双人床。”宏立城感慨,“也不知他一个人,睡那么大张床干什么,难梦都跟犯罪子打拳?”
“……”
“不过也说不准,还有一种可能,队长他金屋藏娇。”
宣月张张嘴:“金屋藏娇?”
“是啊。你猜我他衣柜发现什么?”
“发现什么?”
问出这个问题时,宣月的脑海莫名冒出一个念头,但她不敢确定。
直到宏立城一语破真相。
“发现一条女人的裙子!你敢信?”
宣月:“……”
说出来,你可能不敢信。
我说不定还知那条裙子长什么,是什么颜『色』……
宣月迟疑一下,还是故作无知,一脸天真地问:“什么裙子?”
“蓝『色』的布裙子,挺长的,最离谱的是尺寸是加加大。”宏立城比划一下,感慨,“不愧是我队长啊,眼光这么特别,看上的妹子也是加大号。”
宣月:“……”
“加加大的妹子是有多大?140?150?”宏立城的脑回路清奇,问宣月,“所以我队长喜欢胖子?为什么?喜欢胖子冬暖夏凉吗?”
一口一句胖子,听耳朵简直戳人心窝子。
宣月从宏立城手一把拿回杯子,面无表情:“师兄,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资料没看完,先回办公室继续做事。”
宏立城一懵:“那你把咖啡留下啊……”
宣月扯扯嘴角,说:“我泡得不好喝,师兄你找朱迪给你泡吧——”
说到一半,自觉失言,一脸“抱歉”地捂住嘴。
“啊,不好意思,我忘你俩刚刚手,以后她都没法给你泡咖啡……”
宏立城的思绪顿时从“队长喜欢胖妹”拉回来,又开始凄凄惨惨戚戚地抹起泪来。
“朱迪,我的朱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