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打架就像是吃饭,一旦中途被打断,就没有了气氛,裴家管事撸起袖子,“你们等着,我们还会再来,我就不信了,收拾你们一个小小的药铺还不容易。”
“我们公子与皇城司的沈大人可是师兄弟……”裴家管事看向药铺外,“看什么看?再看也让皇城司的人将你从山崖上扔下来。”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和尚,穿着青色的安陀会,脸上是静谧的神情,仿佛早已经超脱三界之外。
他听到裴家管事的话,没有像寻常和尚一样双手合十喊一声:阿弥陀佛。
而是转身走开了。
裴家管事更是猖狂起来,“告诉你们,明日我们还会来,不交出胡仲骨,我就将这间药铺拆了。”
说完吐了一口吐沫,带着几个裴家下人扬长而去。
……
许崇俭站在那里,眼看着裴家离开。
忽然有人道:“不是顾家的姻亲吗?怎么不帮顾家去收拾那些人?”
“这年头,说是姻亲……指不定是来做什么的呢?”
许崇俭顿时尴尬起来,想要向药铺伙计吼过去,但是看着满地的狼藉……万一被人误解这一切都是他做的。
他岂不是要替裴家背黑锅。
这笔账是要算,但是不能在现在算。
许崇俭只好咬咬牙转身走了出去。
顾大太太正等着消息,只听到外面传来声音,“这是顾家大太太的马车?”
顾大太太整理了一下鬓角和裙摆,坐直了身子准备与顾家管事说话。
许家下人应了一声。
外面的声音顿时变得恶狠狠,“都是一……什么来着。”
一什么?
顾大太太微微皱起眉头。
“反正就是不要脸。”那声音十分地轻佻。
顾大太太的脸顿时沉下来,她伸手撩开了车帘,却没想到一盆水“哗”地一下泼了过来。
那些脏水顺着车帘缝隙直接喷到顾大太太的脸上和身上,尤其是她撩起帘子的手全被淋湿了。
顾大太太顿时花容失色,臭水的味道直冲她的鼻子,她忍不住呕起来。
马车里的丫鬟都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全都愣在那里,半晌才回过神,急忙用帕子来给顾大太太擦拭。
顾大太太只觉得,那湿了的帕子就是一张滑腻腻的大嘴,咬着她,让她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顾大太太凶狠地将丫鬟的手推开,“滚开。”
车外的许家下人也是一阵疾呼,“你们是什么人……这是要做什么?”
然而那些人早就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
许崇俭赶了过来,见到这种情形,忙撩开车帘看顾大太太的情形,“阿姐,你怎么样?有没有被……”
马车里的顾大太太没有了往日娇柔的模样,眼睛中仿佛有滔天的恨意,许崇俭顿时觉得脊背凉,吞咽一口才道:“是……裴家的那些人,抢了人家的水盆胡乱清洗,然后就将水泼了过来。”
这简直就是泼皮行径。
顾大太太浑身颤抖,湿淋淋的手仿佛被火灼了般,“他们怎么敢这样做。”
往她身上泼脏水。
想到这里她几乎要昏过去。
她耳边还有那些人的声音,那些人说“一……什么来着。”
他们想要说的是什么?
一……一丘之貉。
裴家人一定是将他们许家当成了顾家的帮手。
顾大太太诧异地看向许崇俭,“你在药铺里说了些什么?”
许崇俭一脸的茫然,“我什么也没说啊。”他什么也没说,就受了一肚子的气。
“现在可怎么办?”许崇俭一时踌躇了,难道要去找裴家算账?裴家却是朝廷派下来查案的,他们不该就这样与裴家交恶。
“阿姐,你说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若不然去衙门里找大哥,让大哥出面好好教训教训那个姓裴的。”
顾大太太沉默了,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局势,裴大人来到杭州会站在谁那边,这样冒冒失失地对上了裴家,万一出了差错怎么办?他们许家现在要小心翼翼地向上爬,等到大哥调进了京城,进了太常寺,那时候才能稍稍抬起头来,所以现在就只能忍,裴家对上了顾家,闵大人不会不管,等到他们斗起来,她才能判断出局势走向。
顾大太太铁青着脸,“先回去。”
许崇俭应了一声,这口窝囊气让他十分不舒服,为什么他有一种感觉,那裴家是在故意跟他们找茬。
顾大太太的马车刚要走,外面顿时一阵喧哗。
“维纳上城楼唱佛曲了,快……快去听听……”
许崇俭顿时响起出现在顾家药店门口的那个和尚,会不会就是他们口中的维纳。
顾大太太听到“维纳”两个字,心中顿时一沉,维纳就是帮着顾琅华加固城墙的和尚,也是这个维纳找到了苦行僧来帮顾琅华运送军粮,现在维纳出现在了杭州城又来唱什么佛曲。
顾大太太低声道:“二弟,你去看一看维纳在唱些什么。”
许崇俭吩咐下人,“将姑奶奶送回去,我去瞧一瞧。”
维纳一直都在山中修行,上次叶老夫人生了病,叶家人向将维纳请来祈福,一家人在山里寻了两天都没有找到维纳的踪迹,后来叶老夫人还感叹,佛缘是可遇不可求的。
向来行踪飘忽的人,如今却上了城楼,杭州城听到消息的人都丢下手中的事赶了过去。
维纳盘腿坐在了城墙上,微风吹过他的僧衣,仿佛没有看到城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他轻轻地合上了眼睛,捻动手中的佛珠,张开嘴清唱起来,“夫数载。萍寄他邦。去便无消息。累换星霜。月下愁听砧杵起。塞雁南行。孤眠鸾帐里。枉劳魂梦。夜夜飞扬。”
众人听出来,这是“征夫曲。”
如今在这里唱征夫曲,所有人立即想起了刚刚结束的战事,大齐虽然打了胜仗,却有多少人死在了战场上。他们虽然不是征夫,没有千里迢迢地去打单于,却在自家门前送了命。
“维纳是在为那些死在战场上的人超度。”
有人低声细语起来。
“原来他就是维纳,我方才瞧见他从顾家百草庐门口路过。”
“你们听说没有?那个活捉西夏枢铭的人,得罪了裴家和皇城司,被皇城司扔下了悬崖……死无全尸。”
“维纳是在为他唱呢。”
消息伴随着维纳的佛曲,悄悄地在人群中传递着。
捉了西夏人却死在了皇城司的手里。
人们脸上出现了悲伤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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