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陡然复杂了起来。
大魔君巫真万万不曾想到,这北陵侯陈海是如此的狠辣,竟然不惜以自身为诱饵,吸引住它的注意力,令它误以为人族即便还有援军东进,必然会第一时间赶到沧棱城跟陈海会合,却没有想到龙骧先遣军会贴着大金山脉的南麓,直接奔袭栾沙所部魔兵去了。
而它麾下五部魔兵,距离沁阳城最近的一部兵马,还有一天的距离,其他的四部兵马,距离沁阳城还分别有六千到两万里不等的距离,而且每部兵马之间相隔都有四五千里远,仓促间难以聚合到一起。
而此时直奔栾沙所部兵马去的十万龙骧先遣军,兵甲之盛、战力之强,都极其恐怖,即便不考虑北陵镇极为擅长的天机战械,栾沙所部八九万魔兵,也难在野战中与其抗衡。
很简单,身为主帅,必然有一支最为精锐的嫡系兵马,就像崇皇秦世民玄元天军,就像黑炎大魔尊的黑炎魔军,就像大魔君巫真麾下的青鳞魔近卫,龙骧先遣军乃是陈海从二百多万北陵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战斗力之强,怎么可能拿普通的人族精锐相提并论?
北陵军这一次,还第一次规模化的使用战禽营。
从栾沙传回来的画面,大魔君巫真都感受到丝丝寒意,从后脊梁骨窜上来。
无论是西北域还是北廷,普通灵禽数量自然不会在少数,至少不会比燕州少,但在魔族拥有更强大、近身搏杀更凶残的翼魔精锐的情况下,使得星衡域的人族宗门,更注重剑修营、符修营的建设。
兼之星衡域天地间灵气充裕,辟灵境以上的弟子都能够较长时间的持续飞行,对普通灵禽的依赖也低,因此除了像天鹤宗这些能大规模豢养中高级战禽的宗门,星衡域的人族势力,即便有类似战禽营的编制,主要也是用为斥侯、传讯或辎重辅兵,通常都不作为主力兵种使用。
而在燕州,辟灵境以上的精英弟子比例要比星衡域少上一大截,以及战场上没有那么充盈的灵气,能让这些精英弟子快速的补充灵元法力,普通灵禽的作用就要比在星衡域更为突出。
而到龙骧军,对战禽营的使用就更加重视,是与天机战车营同时作为最精锐、最核心的战力进行重点建设。
龙骧先遣军所编的战禽营,以五人五禽为一个战斗小组,一人持重膛弩,两人输助射击,一人为符修负责防御,一人为辟灵境剑修负责统领小组——这时候权衡下来,这么一个战斗小组,在两千步范围内,只要不被撕开防御,所能挥的战斗力,甚至比二到三名明窍境精英弟子还要强出一线。
十到五个战斗小组为一队,以两到三名明窍境武将为,十队为一营,以道丹境武将御之。
也就是说,龙骧先遣军战禽营,两万人马里就足足编有三十名道丹境武将、四百多名明窍境武将、四千余多名辟灵境精锐武官,再考虑到天机战械的加强,大魔君巫真知道人族这么一支空中兵马,战斗力之强,并不比魔族相当规模的翼魔精锐差多少了。
这部人族精锐,距离栾沙所部已经不足五千里,横空飞渡不需要一天半就能截住栾沙所部的去路,而距离栾沙最近的援兵,至少也需要四五天才能赶过去会合……
大魔君巫真坐在沁阳城原城守府那小得令它憋屈的大殿里,神色凝重,它知道栾沙所部八九万魔兵已经完了,能逃出三五千精锐,就已经是非常侥幸了,它现在要考虑的,是接下来要怎么打!
它当然可以当机立断,挥军从沁阳城后撤,与沧棱棱的人族兵马拉开距离,同时下令所有兵马,往差不多位于九原塞与沧棱城中心点的龙阳山聚集——就算在此过程中它们会被龙骧先遣军吃掉一两部精锐,但它最终应该还能在龙阳山附近聚集三四十万的精锐魔兵稳住阵脚,之后再等待北面的援兵陆续从九原塞缺口源源不断的南下,或者等东线魔兵主力攻下赤影峰后进入北廷,它们就能在北廷境界重新彻底的抓住主动。
只是这么一来,要拖延多久,它们才能将兵马送到紫柏山东麓,将广袤十万里方向的北廷牢牢的控制在掌握之中?
一年?还是两年?
真要拖延一到两年,它们才能将令人憎厌的陈海及龙骧军从北廷东部地区驱逐出去或歼灭掉,这一期间,北廷又将会有多少凡民及宗族子弟会逃到紫柏山以西去?
五亿、十亿,抑或十五亿?
缑亢老魔在海阳城被灭,当时燕州兵马虽然没有亮出旗号,但从北陵塞突然激增的天机战械规模,便可知道血云荒地里的魔兵早就不堪一击,燕州兵马已经跟北陵军合流了。
燕州的天机战械展,要比星衡域早多了,大魔君巫真甚至怀疑这种不求精、但求多,往低级弟子甚至凡民层次展的天机战械,很可能就起源于燕州,它们也很清楚燕州此时筹造了多少天机战械,以致燕州早年给入侵的魔兵吃了多少苦头。
大魔君心想着,一旦北陵军将燕州此时所具备的三四千艘风焰飞艇都调到仙壶口、北莲峡和阳松谷这三处北廷通往西北域的紫柏山隘道,协助北廷的宗族子弟及凡民西撤,它心里都怀疑每拖过一天,是不是就会有两三百万的人族逃到紫柏山以西去。
这么一来,实际上每拖过一个月,就会有近亿的人族凡民逃入西北域。
北廷有近三十亿凡民,要是二三亿万凡民逃到紫柏山以西,逃入西北域,这没有什么大惊小怪,毕竟巫真也好、商牟、丘山也好,它们心里都很清楚,即便没有西北勤王军的阻挠,数百万魔兵也没有办法一下子飞到紫柏山东麓,将北廷宗阀子弟及凡民西逃的所有通道都堵住。
不可能没有漏网之鱼,但倘若北廷全部的宗阀力量及大半的凡民,都成功逃到紫柏山以西,大魔君巫真它自己都觉得会愧对太古魔尊的重托。
“来啊,传讯申屠魔君,叫它不惜一切代价,率所部魔兵赶在明天黄昏之前,抵达沁阳城与我会合!”大魔君巫真拍着人族官宦饮宴的木案,咬牙传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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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兴三十九年七月末,陈海站在草草修复的沧棱城北城城墙之上,苍遗、秦谦、符少群、桓温和姬成韵等人随侍其后。
新雨之后,空气无比的纯净,站在城头上能远远地看到,数百里外魔气冲天,正向着他们缓缓而来,已经到了沧棱城一百里外。
陈海长长吐了口气道:“这巫真老魔还真是硬气,在我龙骧军已经抄他们后路的情况之下,竟然还敢对沧棱城强行动攻击,难道他们吃的亏还少么?”
他语气虽然轻松,但是心中却凝重无比。
陈海他的身后,再一次整编出来五十万守军兵马,虽然都已经集结完毕,但是这五十万兵马之中,除了天鹤宗及三宗弟子,拥有辟灵境以上修为的不足百人,而连通玄境底子都没有、在如此激烈战场上将注定成为消耗品的普通民壮,占到四分之三……
而那些拥有一定修为底子的,都是这些天从东线逃溃下来的残兵败将或从四面八方逃入沧棱城想要寻求庇护的宗族弟子,他们都没有想到会在沧棱城被陈海强行编入军中——最初守军里一万多卒通玄境将卒,主要都是寒门子弟出身,但经历两场血战,都剩不到两千人还活着。
符少群站在城墙上,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一部分人内心对陈海是何等的怨恨,也能感受到他们的内心是何等的惊惶跟恐惧,也不知道他们进入战场,除了充当肉盾,还能挥什么作用。
相对而言,那些没有修为底子的凡民壮勇,意志则要更坚定一些。
换作以往,面对虎狼一般扑杀过来的魔兵,谁也不会认为身后这些蝼蚁般的肉盾杂兵能挥什么作用,但看着陈海像礁石一般的坚定背影,符少群却莫名觉得此心安定,走上前,与陈海并肩而立,抿了抿嘴唇,挑眉说道:“陈侯,又能和你连番并肩作战,即便今天战死此地,也是此生的荣幸!”
说话间,符少群双手一翻,一柄巨大的血色战戟出现在手中,一股血杀之意弥漫而出……
沧棱城下,杀气俨然。
而在两万里之外,势如破竹的龙骧先遣军,已经开始往紫鳞魔君栾沙仓促设下的防线冲击过去,墨翟显出黑色的真龙之躯,涨开血盆大口,与殛天玄雷舰,一起往魔兵阵列扑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