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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罗谷往北四千里外的熊耳山,三四千里方圆,与魔獐岭相隔万里相望,山高万仞,峰奇谷险,耸立在北境魔域的南部地区,曾经是流阳帝国统治疆域与北境魔域的界山。
在流阳帝国崩溃后,这里一直都处于天呈山魔族的统治之下,也是天呈山魔族这次南侵西北域最重要的一处中继点。
人族统治海东大陆十数万年的流阳帝国崩溃后,孽境殿曾在熊耳山南麓修造西遂魔城,曾是孽境殿在天呈山之外最大的外围势力所在,城广百里,统治左右百余魔寨,拥兵百万,杂魔亿万。
不过,西遂魔城在姜寅率西北域边军北伐时被摧毁,而待天呈山魔兵爪牙重新伸到魔獐岭之后,虽然重新修建西遂魔城,但新造的西遂魔城也仅有三十余里方圆,面积仅有当年的十分之一大小,驻扎三五万兵马而已。
桃源江溃败后,北陵镇追亡逐败,一路往北杀透四千余里、到天罗谷才收住兵锋,泰官、般度、丹图、阴厉四魔杀出重围仓惶逃到熊耳山聚集,到这时已经是过去十一天了。
泰官此时回想桃源江一战,心惊肉跳,犹如昨夜噩梦一般,不堪回。
“……”泰官恢复五丈魔躯,半跪在熊耳山主峰之上,粗壮的魔臂撑地,猩红的魔瞳盯着远方,似要透过层层叠叠的雾山云海,看清楚北陵镇兵所有的部署。
即便已经过去十一天了,他犹不能明白,陈海怎么就能在无尽雷劫之中屹立不倒?
这可是闫莨大魔君身化血肉巨兽之后、被拖进去都毫无还手之力的紫金劫雷啊。
泰官亲眼看到闫莨大魔君身化血肉巨兽,被拖入雷劫之后毫无还手之力,亲眼看到闫莨大魔君仅在两波劫雷之后,就身受重创,随后就被守在外围的北陵镇上千剑修分尸而亡,陈海怎么可能就在如此恐怖、拥有毁天灭地之威的雷劫之中存活下来,还顺利踏入天位境?
要是不搞明白这些,泰官、般度、丹图就算在熊耳山重聚百万魔兵,又如何敢反攻天罗谷?
难道是流阳宫的上古遗宝里,还有跟太虚龙魂鼎同层次的神物存在,叫此子成功祭炼了吗?
只是,太古魔尊启用往生大阵,都需要用百万人魔血肉祭之,陈海不过是区区人族道胎境高手,如何掌控上古神物渡劫?
又或者说曾是人族前朝太子商缺之副手的斩天剑仙左耳,在血云荒地蛰伏万年后,实力并没有因为寿元的耗尽而消退,反而成功突破中三境的瓶颈,其实已经晋入上三境了?
之前叔父般度在血云荒地见到左耳这老贼的狼狈,其实是这老贼的伪装?
这一切实际是左耳这老贼在幕后策划,借用流阳宫的上古神物,引雷劫,将闫莨大魔君击毙,又助陈海渡过大道雷劫,一举踏入天位境?
泰官想不明白,但他想不明白,也不会否认有这种种可能。
倘若事事皆是他能想明白的,上古神物也不会令亿万玄修如此疯狂了,也不会令崇国太上皇秦世民在大燕山中计后,就迫不及待的对姜寅动手,自毁干城,令东线魔兵有机会一举将人族的塔山防线撕成粉碎了!
说到底还是它们太盲目自信!
明知道姜寅死之后,流阳宫的遗宝应该随姜晋、余苍等贼带到燕台关,明知道左耳这老贼携带玉虚神殿逃出血云荒地,应该就潜伏在姜氏一族,明知道陈海也是流阳宫的余孽,明知道夏寒、赤源等魔应该早受左耳老贼的蛊惑才背叛魔族,才导致它们的新雁城之败,但它们对会合姜族残余势力的北陵镇,还是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才致此败。
前朝被秦世民等人阴谋推翻,太子商缺残部又被亿万魔兵围困上百年,用太虚龙魂鼎破开空间玄壁, 仓皇逃入血云荒地,是那样的狼狈不堪,但就算如此,在上次天域通道洞开之时,魔族上千万兵马、上亿的杂魔,在三位大魔尊的统率下攻入血云荒地,最终还惨败而归,流阳宫的底蕴即便过去一万年,又岂是他们能轻视的?
泰官此时悔之已晚,只是,他就算早就想明白这一切,又有什么用?
其他三大魔殿的魔君们,都视他为被杀破胆的低劣鼠魔,闫莨大魔君真就会重视他的意见?
这一败或许是天呈山命中注定的大劫!
“可恨,缑亢大魔君竟然真就在海阳城坐以待毙,错失往北突围的最佳良机!”般度此时也是以六丈魔身面世,望着到今日南面仅有零星的溃魔往熊耳山逃来,恨恨的将身前一块百丈巨石无声的拍成粉碎。
陈海将闫莨拖入雷劫,聚集桃源江中游的魔兵太过密集,被北陵镇兵第一波反攻就挤压崩溃之际,它们就知道大势已去。
它们直接往北逃亡,屠乌、青牙二魔没有听它们的劝,东逃欲与缑亢大魔君会合,或者是想请缑亢大魔君出兵西进,或许最大限度的压制北陵镇对二百多万溃魔如绞肉机般的剿杀,但屠乌、青牙与其他西翼东逃的魔君,在白熊岭以东,被姬江野等人族强者拦截。
那时屠乌、青牙等魔君与嫡系部属都已经被杀分散,孤身东逃,姬江野等人族强者从崇岳城杀出来,虽然没有带大军出动,但身边有成百上千的道丹、道胎境扈从相随,这无疑注定屠乌、青牙等魔君的惨淡结局。
之后泰官、般度它们虽然如惊弓之鸟,看到北陵镇兵锋北指,根本不敢在天罗谷以南任何一座魔寨坚守、聚拢残兵,就怕被北陵镇兵无情的撕成粉碎,但它们一路北逃之时,也派魔赶去通知缑亢大魔君,立即令东翼的魔兵放弃一切防塞,在北陵镇兵沿天罗谷部署完成之前夺路北逃。
只是身为罪境殿魔主的缑亢大魔君,一直以来都是最反对泰官执掌孽境殿的存在,对泰官充满鄙视,看着桃源江血战结局如此惨淡,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夺路北逃,反而令分散于魔獐岭中北麓、东麓以北近两千里防线上的两百万魔兵全部往海阳城聚集,以致错过最宝贵的四天时间。
而等到北陵镇一直杀到天罗谷南侧,缑亢大魔君迟钝的大脑才意识到北陵镇此举是要跟燕州兵马会合,这时候更不敢贸然北逃了。
愚蠢啊!愚蠢!
眼睁睁看着天呈山最后一点精锐,即将在魔獐岭北麓被三宗与北陵镇联手歼灭,般度、丹图、泰官、阴厉它们磅礴跳动的魔心在泣血,但它们又能做什么?
一头黑鳞魔鹰从南面飞过来,落到丹图的巨肩上。
丹图抬手,尖如利刃的魔爪射出一缕魔雾,诡异的渗透到黑鳞魔鹰仿佛铁锤般的脑袋里去,片晌之后,魔雾渗出来,变幻成天罗谷内魔雾隐隐、金光烁动情形。
可以看得出,虽然北陵镇还没有将血煞魔雾都从天罗谷内驱散出去,但此时也应该在近天域通道的天罗谷底布下大阵了。
它们同时也看得出,虽然分布于斩仙峰以西的北陵镇兵,人马规模没有大肆的增加,但基层武官的数量是明显增加了,可见人族已经彻底控制血云荒地,燕州兵马很可能都已经聚集到天罗谷的另一侧神殿谷里,随时都能大规模穿过天域通道,进入天罗谷里,甚至都有可能已经进入天罗谷底北陵镇所部署的大阵之中。
很可惜,它们并不能侦测到天罗谷内部的具体情形。
“走吧!”丹图看向泰官、般度,哑声说道。
缑亢那个蠢货,已经没有夺路突围的可能了,它们虽然在熊耳山还收拢二三十万残兵,但主要还是北陵镇兵暂时无暇、或者不屑顾及它们,要是等三宗与北陵镇解决缑亢那个蠢货之后,它们再想率残兵从熊耳山逃回天呈山,也不是易事。
三宗与北陵镇,在打了这么多年后,手里还掌握七艘浮空战舰,更关键的,经历桃源江惨败之后,北陵镇作为流阳宗的余孽势力,实力真就像他们暴露出来这般强弱吗?
丹图觉得它们现在就应该毫不犹豫的往天呈山撤退,或许还能为天呈山带回三四十万魔兵魔将,不至于连内裤都输掉,而之后西线的战事要怎么打,已经不是天呈山所能掌控了,要看此时还在殒神渊的太古魔尊的意思,或者看东线黑炎大魔尊它们的进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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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官、般度等率三十多万残魔,从熊耳山撤出的一举一动,也在陈海的掌控之中。
北陵镇倘若想在天罗谷与魔獐岭之间建立人族基地,北面的防线需要建在熊耳山,才能有足够的缓冲距离,要不然隔三岔五,三五头翼魔闯进来肆虐一番,凡民根本就不可能有心思组织生产,而北陵镇也没有足够的兵力,将从天罗谷往南到魔獐岭,再往南到屏马山这么辽阔的地域都守得滴水不漏。
更何况天罗谷两侧可没有黑毛大漠的屏护。
谢觉源踏入天位境后,刚祭炼左耳从玉虚神殿第三层大殿拿出来的初品道宝太昊灵镜没几天,此时镜面上只能模糊的呈现出熊耳山南麓的情形,但已经能让众人实时侦察到熊耳山一线魔族的动向。
苗凤山以及蛟龙真身渡劫蜕变修成真龙(杂龙)之躯的墨翟,却是大感可惜,他们原本是极力主张率领精锐奔袭熊耳山,歼灭般度、丹图这几个曾肆虐燕州,造成燕州大陆十数亿凡民惨死的罪魁祸。
陈海没有赞同他们的主张。
一方面他们只有一艘殛天玄雷战舰,即便集结两三千名明窍境以上的精英战将,是能将聚集熊耳山的三四十万残魔杀得落花流水,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确保帮助三宗能较为轻松歼灭聚集海阳城的两百万魔兵主力。
另一方面,天呈山、玄阳谷、轮回殿远非北境魔族的全部,与流阳宫在海东大陆厮杀十数万年的魔族主力,是同时掌握上古神物往生大阵的殒神渊。
即便他们这一仗,能歼灭天呈山魔族的有生力量,但北线从此之后并不能安枕无忧,需小心应对。
特别是魔族已经确认玉虚神殿、玉虚琉璃灯等上古遗宝就在他们手里,甚至都有可能猜测到太虚龙魂鼎已经穿越无尽浑沌重归星衡域,殒神渊针对他们这边采取任何措施,都不应该叫人意外。
因此,该搏命的时候要搏命,要小心时还是要万分小心!
事实上,陈海知道他们此时最大的依仗,就是魔族一时间看不透他渡过雷劫的底细,而只要魔族看不透他渡过雷劫的底细,很可能会被唬住不敢轻易妄动,所以他这边也不能轻易将马脚露出去。
所以目前,还是以解决海阳城魔兵主力为先,之后还要抽出更多的精锐,助三宗应对东线溃败的乱局。
确认熊耳山的残魔在北撤,陈海决定还是按兵不动,又在大殿商议了一会儿事情,就准备到后宅去看董宁跟入寂迄今还没有醒过来的宁婵儿,这时候心念一动,感知到玄皇殿掌教元周的座舰蹈虚凌云舟正越过新雁城,往这边急速掠来。
缑亢老魔将兵马缩到海阳城不敢动弹,这正合三宗的用意,三宗一方面将东麓、中北麓的兵马,往崇岳城、胜天城聚集,一方面用六艘浮空战舰以及上百艘风焰飞艇,将驻守屏马山的兵马,以最快的速度调到魔獐岭来,又沿着白熊岭往北部署。
而此时北陵镇也分兵往南在北陵镇、厉牙山、牯牛岭一线,建立起拦截魔兵北逃的第一道防线。
元周这时候亲自赶过来,陈海猜测应该是三宗已经在海阳城外围完成部署,想要邀请他这边派出一支强有力的精锐战兵相助,一起往海阳城收缩进逼,以减轻三宗强攻海阳城的压力。
桃源江一战,北陵镇兵是伤亡极其惨烈,明窍境以上的精锐战将战死逾一千二百人,辟灵境基层武官战死逾三万,这一战差不多将姜氏残族北撤所带来的军事潜力消耗一尽——要不是姜寅死后,陈海果断前往丹霞渡劝姜晋率族北撤、又前往松辽平原接回余苍他们,他也根本没有资格组织这一战——换作任何一方势力,经历这样的惨烈血战,没有三五十年的休养生息,都不要想能恢复元气。
不过,北陵镇夺下天罗谷,打通与燕州的通道,燕州的军事潜力,实际上要远在姜氏之上,董良、屠缺率新龙骧军过来会合,就直接给北陵镇带来一百五十万的后备兵员、带来八万辟灵境基层武官,带来三千名明窍境以上的精英战将。
即便天下所有人都猜到北陵镇是流阳宫的余孽,但除非必要,陈海暂时都不会树起流阳宫的大旗,否则的话,不仅能令雍京杀姜寅变得更名正言顺外,还将迫使天南国、越国直接跟他们敌对起来,也将令三宗更难跟他们暗通曲款——
所以,陈海暂时不会大规模将燕州兵马都调出天罗谷,目前仅仅是从燕州抽调部分精英武将、精锐武官补充到北陵镇之中,以最快的速度令北陵镇兵恢复元气,恢复到巅峰时的战斗力。
而燕州兵马,陈海会将庚阳金雷阵部署在天罗谷底,在天罗谷底造一座新燕城,一方面令燕州兵马作为储备兵马在天罗谷底休整,与北陵镇兵轮替驻防,一方面还要源源不断的从燕州征调大量的少年子弟,进入星衡域修炼。
燕州的人口,不比西北域低多少,但除了受天道压制,无法出现天位境强者外,道胎境强者的数量也要远远少于西北域,主要还是燕州的天地灵气,远不能跟星衡域相比。
西北域三宗,道胎境强者最鼎盛时高达两三千人,而燕州的天榜强者这几年也才累积不到七十人,甚至都远不如人口加起来不足三亿的扶桑三岛的道胎境强者多。
所以陈海要将燕州的人力资源潜力充分的挥出来,除了神陵山道宫以及天机学宫要迁入星衡域来之外,还将要求太微宗等宗门,在星衡域秘密设立道院,借助星衡域充裕的天地灵气,以培养燕州的子弟……
倘若越国的主力兵马能够从西面杀出横断山脉、天南国的主力能够从南面渡过澜沧江,从南面、西面牵制魔族的主力,即便雍京溃败,北陵镇与三宗还是有可能苦苦守住西北域的。
陈海陪姜晋、余苍在大殿里又坐了一炷香的工夫,等蹈虚凌云舟已经进入斩仙峰的地盘,便飞出大殿相迎,果然是元周亲自赶过来请这边派一支精锐战力,助三宗一起往海阳城收缩进逼,将魔獐岭北面最后一支不稳定的因素解决掉,再去考虑其他。
陈海等人将元周迎进大殿。
元周进入斩仙峰的范围,就能感知相比数日前他与姬江野过来见陈海时,这一刻的北陵镇兵已然恢复元气!
姜寅屈死太上天尊秦世民手下,元周与姬江野也猜测过无数可能,当中也不难猜测到姜寅跟流阳宫之事有牵涉。
毕竟姜寅当年率西北域边军,在魔獐岭以北高歌猛进之时,是雍京直接连下帝旨命令姜寅撤兵,当时就是涉及到天罗谷的控制权以及流阳宫遗宝之争;而符少群、云师等人到西北域后,最初时对陈海及在燕台关的姜氏子弟戒心极重,主要原因也在于此。
当然,元周他们之前只是猜测,却毫无证据,但陈海这一次能在桃源江衅以那样的方式渡劫,并将闫莨大魔君拖入雷劫,闫莨大魔君身死,而陈海则安然渡过雷劫,以及元周此时所见、所感知的一切,无疑彻底证明这一切。
不过,元周走进大殿,也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姜晋、余苍一眼,他不会说透、说破此事,坐下来便谈请援助攻海阳城一事。
在元周看来,大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睁装糊涂,要不然还能怎么样,当真效忠于雍京,在这种情形下,与北陵镇撕破脸对峙而战?
事实上,他及姬江野这时候都巴不得北陵镇暗藏的实力能更强一些,巴不得流阳宫的余孽还有大量的天位境强者存在,让三宗能看到更多战胜魔劫的曙光!
姜晋、余苍心里却是苦涩,谁能想姜寅最终还是屈死,陈海才真正是流阳宫的余孽,他们只是被拖进来,这时候没有办法洗清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