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陈海的请托,廖云崖思来想去,最终选择一个人乘一羽铁鳞灵鹰返回华阳宗。
在万丈高空之上,廖云崖向下俯瞰而去,广阔的大地上麦翻金浪,看样子再有半个月左右,就可以开镰收割了。
虽然这些年天水郡的局势一直都很紧张,天水郡兵也一直处于战备的状态之中,但毕竟没有受战乱的波及,境内倒也安居乐业。
对于普通民众而言,这些年最大的变化,除了更频繁的参与城池、驰道修筑等劳役,或农闲之时更多精壮被府县征调参与县兵府勇的操训之外,除了华阳宗诸多道院更大规模招收寒门子弟之外,日子倒也熬得过去。
这也是龙骧军开雁荡原这几年,从天水郡吸纳三四百万失地贫民,使得天水郡境内人多地少的矛盾彻底得到缓解。
天水郡内就这么多的耕地,一下子少了近四百万张嘴争粮,剩下所产的粮食自然就宽裕了。
这也是即便为防范河西的野心,天水郡兵无论是兵马规模,还是战械水准,都提升了一个大的层次后,天水郡内的统治还能很好维持下去的重要原因。
“现在铁狼军和武威军暂时还没有动作,但再有半个月,即便铁狼军受地域限制,暂时难以从秦潼山西北麓的坡地借道进攻潼口,河西在卧龙城也会有所动作,他们是断然不会看着我龙骧军在雁荡原上再从容春收、弥补军资的……”
陈海所说的话在他脑海之中回荡着,若不是情势太过危急,廖云崖也断然不会在这时候彻底舍弃宗门,违背当年所立的大誓,坚定的跟陈海站在一起。
陈海不仅是寒门子弟的希望,更关键的是这些年来,廖云崖在宗门修行,对高高站在芸芸众生之上、受亿万子民供养,却又自私自利的宗阀中人失望透顶。
虽然不知道天地大劫何时会来,但廖云崖心里清楚,他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宗阀中人身上。
廖云崖胡思乱想,座下的铁鳞鹰也丝毫没有慢下来,在暮落西山之时,赶到华阳岭。
光华洞府虽然在华阳岭北山脚处,却是华阳岭的主灵脉之一。
此时阳光被高耸的华阳岭遮住,按说早就该处在昏暗之中,可是光华洞府中无处不在的玄阳草在灵气的催之下,闪烁着点点灵光,将光华洞府映照的犹如仙境一般。
廖云崖徐徐落到洞府前的广场上,洞府的侍童跑过来要将他的灵禽牵走,这时候他听见左的山崖后传来一声鹰唳,鸣声铿锵有如金石相击,竟然能隐隐震动他人的神魂。
廖云崖疑惑的朝山崖那边看去,在光华洞府所豢养的灵禽里,竟然有一羽玄羽雷鹰正顾盼而鸣。
这等水准的灵禽,可不是普通玄修弟子所能驾御,天水郡以往也没有见过,廖云崖倒听说河西有几位人物,以玄羽雷鹰为座骑。
廖云崖心中猛地一沉,难道此时河西派人拜访华阳宗?
“师尊现在正在会客,还要请云崖师叔先去向阳亭候着,怠慢之处,还请见谅。”吴恩派来迎接廖云崖的随侍弟子说道。
廖云崖皱了皱眉,终于还是按捺住直接去找吴恩的心思,举步往向阳亭走去。
此时的吴恩在紫气阁中盘坐着,对面坐着一人胖胖的身材,满脸的精细,却原来是董潘。
听到有弟子来报廖云崖到来的消息,董潘端着一杯灵茶,凝目说道:“龙骧军虽然有数十万精锐,驻守雁荡、潼口诸城,但上百万军民正从横山往秦潼山深处撤离,相信吴宗主也有所闻。我想廖云崖此次回宗门,无非是受陈海所托,说服吴、屈等阀西迁秦潼以避祸。董潘今日抖胆问一句,吴宗主真就舍得放弃在天水郡千年所立基业?”
吴恩默不作声。
陈海放弃榆城岭防线已成定局,毕竟纵深两千里、河谷开阔、土地肥沃、气侯温润、四周又有高山雄岭之附的京畿平原,要比雁荡原好上太多。
而此时,龙骧军虽然号称有二百万兵马,又有天机战械之威,实力比黑燕军极盛之时只强不弱,但其四面受敌,在地势开阔的雁荡原,想要顶住河西、凉雍的夹击,也需要集结百万精锐才够。
而这时候,南部、东部诸郡兵马在历川郡也早就完成集结,开始从青龙峪对京畿起进攻,西园军与宿卫军残部则能从武胜关进攻京畿,龙骧军再强,能三路都滴水不漏的防守住?
陈海放弃雁荡原,劝华阳宗东迁,并没有多么的出人意料。
至少河西已经预料到这一局面的出现,才派董潘过来,见吴恩。
河西此时也绝不愿看到华阳宗及吴、屈等族,真就随龙骧军东迁秦潼山,那样的话,天水郡兵四十万兵马,助陈海堵住秦潼山西隘口,诸宗联军要派出多少兵力,才有可能打进去?
不管怎样,都要劝华阳宗留下来,董潘甚至带来武威神侯的手书,立誓在他有生之年,绝不率河西铁骑侵犯天水之境。
就此时而言,龙骧军已经成为诸阀必除之才能后快的心头大患,河西与天水郡之间的矛盾,已经是无足轻重了。
河西即便放过天水郡千里之地不取,也不能让龙骧军继续坐大下去。
龙骧军崛起太迅速了,以前诸阀都还觉得不可思议,但谁能想到陈海竟然是道禅院的隐脉传人,是道禅院的当代大天师,这也难怪天机学宫能如此快速的成势,也难怪黑燕军残部能如此轻易为龙骧军所收编。
此时陈海整合道禅院残孽、姚氏以及贺兰剑宗的势力,坐拥二百万兵马,控扼京畿平原,更关键的还控制年产四五千万斤淬金铁的聚泉湖,并以天机学宫蛊惑天下寒门子弟,这时候天下诸阀,谁能心安?
如果不能以最快的速度将这颗毒瘤拔除掉,让陈海在京畿平原站稳脚跟,龙骧军西出秦潼山,联合天水郡兵、武藏军,接下来第一个要动手的对象,就是河西!
看着吴恩陷入了沉思,董潘眼瞳灼灼的盯问说:“难不成吴宗主还心存饶幸,以为陈海真能抵挡住诸阀八百万联军的进攻?除我家神侯亲自在卧龙城坐镇之外,除了京郡六阀的四位天榜强者聚集武胜关外,还太子赢丹、宁氏老祖、北郡武尊、丹道人、虚灵真人等十二天榜之尊,将加入联军,吴宗主真以为陈海有一丝希望守住京畿之地?”
“……”吴恩苦叹一声。
虽然龙骧军此时的实力,已经要超过黑燕军极盛之时,但黑燕军作乱蓟阳、历川、雁门诸郡时,诸阀所遣的勤王之师,加上当时的虎贲军、西园军,总兵力也就二百万,而当时也就三位天榜人物坐镇军中而已。
这一次,诸阀是真下决心要将龙骧军拔除掉,而在其他诸阀的制衡下,吴恩也相信河西不会言而无信,事后再对天水郡下手。
“廖云崖受陈海蛊惑极深,该是吴宗主表明心志的时候了。”董潘进一步劝道。
吴恩摇了摇头,他虽然不认为陈海最终能赢,但此时龙骧军兵势还是一时无两,他此时将廖云崖扣下,或者直接杀了,龙骧军不仅可以从秦潼山西山,还可以从横山城南下,两面夹击天水郡。
天水郡未必就能支撑到诸阀出援兵的那一刻。
“我天水郡积弱经年,无意得罪任何一方强雄,但天水郡乃华阳宗及我吴氏千年基业所在,我也断不可能轻弃。”吴恩断然说道。
“……”董潘此来,也只需要得到吴恩这样的承诺。
也对,只要河西与凉雍郡联手拿下雁荡原,到时候华阳宗携四十万天水郡兵顺势而降,那也是应有之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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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恩从西山门送走董潘之后,便宣称修炼出了岔子,要闭关潜修,拒绝见廖云崖。
廖云崖在向阳亭苦等数日,自始至终都不见吴恩及宗门护法长老一级的人物有一人跑过来见他,心里也清楚吴恩、屈锡元他们的选择了。
这时候向阳亭前也聚集有数百寒门弟子,决意要随廖云崖东迁秦潼山。
廖云崖知道没有可能说服吴恩、屈锡元他们率宗门、宗族东迁,便安排弟子将同袍军的家眷都聚集起来,准备随他北上,从横山沿潼河东上。
近十万家眷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修炼过,此次背井离乡,在数百弟子的护持下,浩浩荡荡沿驰道北上,在离开华阳府境内之时,终于迎来第一波拦截的兵马。
看到吴澄亲自率两万甲骑过来拦住去路,廖云崖孤身迎出,凛然质问道:“吴恩没脸见我,也没有胆拦我率同袍军家眷东迁,吴澄你真要站出来做这恶人吗?”又盯着吴澄身后的吴景林等人,问道,“吴景林,你们敢用手里的灵剑战弓,将我斩杀于此吗?”
吴景林扭过头去,不敢与廖云崖对视。
吴澄叹了一声,挥手让身后兵马让开通道,跟廖云崖说道:“廖师兄,你说予陈侯知道,吴氏虽然不愿弃宗族千年基业,但定会助龙骧军守住秦潼山西隘口,绝不令诸阀能从秦潼山东进一寸之地。”
廖云崖心里冷笑,说到底秦潼西关是华阳宗投向诸阀的最大筹码,这时候怎么都不会交出来的,也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无益了,便昂然带着同袍军手无寸铁的从两万甲骑的刀锋之下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