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宁元年三月上旬,太子赢丹在雁门传檄天下,痛斥内廷诸阉、姚阀及龙骧军与邪教余孽道禅院勾结,残害帝君、胁裹帝子欲窃大燕帝权、害天下苍生生灵涂炭,悍然率三十万虎贲军精锐,南出松都岭,进入历川郡,邀天下豪杰英雄,一起出手讨伐奸逆,恢复大燕帝统。
在檄文之中,太子赢丹尽数阉党、姚阀及龙骧叛军的数十条必诛之罪,除魏子牙、陈海、黄歧玮、姚出云四人,黄培义、姚志、赵忠、俞宗虎、毕岚、高望、黄双、乐毅、赵如晦等百余人,尽在诛讨佞臣名录之上,见者皆可杀之,悬赏之丰厚也是历来罕有;特别是魏子牙、陈海、黄歧玮、姚出云四人的头颅,可直接换取乡侯、万户食邑之赏。
归宁元年整个三月,河西继续往卧龙城增派兵马,兵力增至四十余万,在对雁荡原继续加强军事压力的同时,对天水郡的压迫也丝毫不放松,甚至鼓动天水郡内早先就亲近董氏的宗阀,在甘谷、通渭等地揭竿而起,以欲在天水郡腹地制造大的混乱。
华阳宗受到陈海多年资助,早已经今非昔比,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天水郡都尉吴澄就亲率十万郡兵,剿平华阳府西翼通渭府境内的宗阀叛乱,诛恶三千余人,俘虏三万余从众将卒。
在剿平通渭府境内的叛乱之后,吴澄也立即将叛乱宗阀之前所占据的山林湖泽及耕地征没为郡府所有,用于赏赐奋勇作战的将卒与那些携兵甲加入天水郡兵的宗阀庶支及寒门子弟,以扩大天水郡兵的规模。
这也算是在天水郡境内小规模的实施征田分封之策。
在此之前,天水郡兵一直都维持三十万人左右的兵力,也是与秦川郡武藏军联手,借龙骧军暗中所售大量天机战械,才勉强抵挡住河西东进的压力,然而实施征田分封策之后,华阳宗那些原本无意世俗庶务、一心潜修以谋求更高修为境界的弟子,以及民间为祸地方的游侠、武勇,纷纷往通渭府聚集而来,要求加入郡兵,以换封田之赏。
仅仅是到三月下旬,华阳宗在通渭府就新增十万兵员,将郡兵规模扩张到四十万有余。
然而此事,在天水郡、在华阳宗内部却掀起轩然大波。
清剿叛乱、征田分封以及后续的兵马扩编,都是吴恩、吴澄二人在通渭府推行,但到三月底,天水郡牧屈锡元就再也按捺不住,在千余扈卫的簇拥下,赶到通渭府来见吴恩、吴澄。
此时天水郡,以吴、屈两族势力最大,吴恩执掌华阳宗教务、吴澄担任郡兵都尉,执掌兵权,而屈锡元出任郡牧,名义上是天水郡的最高统治者。
赶到通渭府城,屈锡元黑着脸走入吴澄、吴恩在此的临时府邸,将闲杂人等遣散,毫不客气的质问吴澄、吴恩二人:
“黄氏山仇水尽、无有可失、姚氏图谋成为皇族,而廖云崖、赵如晦、纪元任之流,皆寒门出身,他们跟着陈海瞎胡闹都有情可缘,但你们吴氏在天水郡与我屈氏并尊,族中山林湖泽近两千万亩,难不成也要分给庶支子弟,最终将吴氏肢解成掉?”
见屈锡元特意赶到通渭府来兴师问罪,吴澄、吴恩对望了一眼,沉默着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屈锡元的质疑。
屈锡元见吴澄、吴恩沉默不语,以为说中他们的痛处,便放缓语气,苦心婆心的劝道:“不错,河西此前进逼甚急,我们不得不与龙骧军联手,以抗强藩,但时变势变,此时太子赢丹已在雁门郡举起讨逆大旗,六阀九藩及诸郡宗阀皆有响,兵马正如行云流水般,往历川境内聚去,到时候便是集结上千万精兵,也不奇怪,”说到这里,虽然大殿有法阵屏障,不虞外人能偷听到里面的谈话,屈锡元犹下意识的压低声音问道,“陈海占据弹丸之地,就妄图挑战天下,吴恩、吴澄,你们皆是识时务的俊杰之才,当真有与陈海同生共死之志?”
吴恩盯着屈锡元的眼瞳,问道:“以屈兄所见,应当如何?”
屈锡元也不清楚吴氏与龙骧军的关系,到底紧密到哪一步,有些话说出来怕是会立时惹来杀身之祸,但有些话今天是非说不可,压着嗓子说道:“此时秦潼山两翼,龙骧军是兵势盛一时,我等是不能逆抗其志,但倘若河西与凉雍出兵拿下雁荡原,我以为华阳宗也应该顺势而变……”
吴澄微微一叹,说道:“屈兄既然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们兄弟二人,也不相瞒。华阳宗应顺势而变不假,但我要问一问屈兄,在此之前是不是天水郡兵越强,将来越有资格顺势而变、不为人欺?”
“……”屈锡元愣怔在那里,没想到吴澄、吴恩二人竟然早就跟他不谋而合,但又疑惑的问道,“但为何又要在通渭行分封之策?”
吴澄目光灼灼的说道:“有时候不得不承认陈海所行征田分封之策确实极妙,我们在通渭府才初行十数日,效果就极卓然,但屈兄的担心,我们也了解。我就想问一问屈兄,待龙骧军灰飞烟灭之后,征田分封之策随时都会被废除,那我们此时用叛宗之地,换十万精锐,有何不能为?”
“……”屈锡元没想到吴澄、吴恩兄弟竟然是这样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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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宗虎所部撤回燕京城之后,内廷所属的宿卫军,事实上就被压制在燕京城和武胜关两个点动弹不得,京畿平原似乎都没有感受到战事的凶残,就已经恢复平静。
只是无数人心里都清楚,龙骧军与宿卫军之间必有一战,而且随时都会来临。
昔时的神陵山学宫、八大学殿,此时皆成龙骧军的驻营。
宿卫军征用宗阀滞留燕京的子弟及随扈,兵力扩充到六十万,而龙骧军行分封之策,兵马也急剧扩张六十万;陈海更是将天机学宫的天罡雷狱残阵与八极锁龙阵也调到燕京城外,与部署于神陵山的天罡雷狱阵,一起近距离的压制燕京城天地绝阵防御名列第一的乾元玄极大阵。
虽然新附将卒,皆有满腔的热忱,精擅武道技击之术的游侠、剑客、武通不在少数,甚至还有大量受黄双、乐毅、阎渊等人邀请的黑燕军及赤眉教残部从四周八方涌聚而来,但他们终究是缺乏训练,仓促间难以成军。
陈海则从雁荡原抽调上万精锐骨干过来,紧急编训新卒,将龙骧军第三、第四镇师,都扩充到三十万人规模(当然,这也造成雁荡原守军战力削弱不少)。
在陈海的劝说下,或者说以未来的皇族之尊相诱,姚氏也将在玉庭山两翼上千万亩山林湖泽以及七处灵泉洞府拿出来分封将卒,归宁军第一、第二镇师的总兵马,也急剧扩张到四十万。
虽然有相当一部分宗阀庶支及寒门子弟,皆携兵甲从军,但还是缺少大量的兵甲,幸亏在过去两个月内,天机学宫又将七十余辆轻重型天机战车、三百具重膛弩,近四百万枚淬金重锋弹,补入军中,使得龙骧军、归宁军在京畿平原集结的战力,已经足以将宿卫军压制在燕京城之中。
此时,除了留二十万兵马,分守伏蛟岭、玉庭城、秦潼东关一线外,陈海在燕京城的东翼神陵山、南翼鹤归湖、东翼望仙崖各筑一座大营围困燕京城,但留出北城外的缺口,不完全围死。
下面有将领对此有所疑惑,陈海解释说,用兵之道,围兵必阙,这是要留下缺口,让敌军将军在逃跑与死战之间摇摆不定,同时还能削弱敌军将卒的斗志战意。
虽然在京畿平原,龙骧军兵势盛极一时,杀垮宿卫军、攻陷燕京城指日可待,但京畿之外的形势,却没法让人安心了。
奎狼宫内,陈海提起金漆银毫,伏案奋笔疾书,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环钗佩响,就见杨巧儿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陈海头也不抬地问道:“这个时分了,帝妃不休息有何贵干?”
杨巧儿看着陈海的模样,内心里一阵灸热。
虽说她早已与陈海成了好事,但大局未定,她也不敢在外人露出马脚,是以这数月来两人寝居之所常常相距不足百步,但亲近的机会实在是寥寥无几,今天也是实在是心绪难静,才大胆的闯入陈海处置军政事务的奎狼宫呢。
夜凉如水,杨巧儿迟疑了一阵,忍不住问道:“京畿局势虽然已在陈侯的掌控之中,但九藩联手毕竟势大,太子赢丹又趁势再起,邀诸雄征讨京畿,陈侯可有什么对策?”
听杨巧儿语气中多少有些忐忑,陈海笑着说道:“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九阀联军虽然看起来势大无比,但是他们也都各怀鬼胎,真要是同心如一,当初在沥泉,所谓的九藩联军也不会轻易为我所挫败了。你或许担心铁狼军跟河西联手,有可能从西北面威胁到我龙骧军的根基之地,但我这几年在榆城岭一线所筑城池,皆是为了防范妖蛮南侵、融铁石所铸,哪里是他们那么容易便能攻下的?此外,南方诸郡虽然有意联兵北伐,但进入四月,南方多雨,路桥难通,不利大军通行,待他们聚集到足够兵马,敢从历川郡进攻青龙峪,恐怕也要等到六月了吧?形势还没有到火烧眉毛那么急迫……”
陈海知道军中诸将也有极深的疑惑,因此说这番话时并没有将奎狼宫的主殿屏蔽起来。
月光如水,从殿外照进来,落在陈海身上,再看陈海如此的自信,一时间竟有些痴了,但也知道她与陈海的一言一行,皆受到他人的关注,便又问道:“陈侯可有把握在六月之前,击溃宿卫军,驱逐阉贼?”
“哪里需要等到六月,或许这数日便见分晓。”陈海微微一笑,说过这些话之后,便伸手释出一道玄光,将殿内摒蔽起来,眼睛灼灼的盯着杨巧儿花容月貌般的脸。
杨巧儿看到陈海眼瞳里的火热,但她也是情奸恋热,让陈海灼灼的盯看着,便觉得双腿之间就有些潮润起来,心想着是不是娇嗔的喝骂陈海两句大胆狗奴才,等着陈海扑上将她的裙衫撕成粉碎,心里这么想着,心魂便感觉要飞起来。
然而就在陈海将伸手伸入杨巧儿怀里,将那一只颤微微、嫩得都能挤出水来的肉鸽子抓到手里把玩,却有一名白衣女子从天而降,赤着晶莹剔透的玉足,站在大殿之前,朝里探头看过来,笑着说道:“我说归宁军上下以及赵如晦、纪元任等人怎么只知帝妃不识归宁侯了,原来你们还有这一出啊,不会怪我这时候跑过来打扰了你的好事了吧?”
看到宁婵儿从尧山离开差不多有一年多时间杳无音信,这时候再度现身,陈海从杨巧儿怀里收回手,说道:“还以为你要贪墨我那三枚道蕴天丹呢,算算时间,你也该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