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益天帝的尸体横在高台之上,赵忠以及抱着文勃源肉身走入潜真殿的赵承教,脸色灰败,即便他们自许足智多谋,这一刻犹如笼中困兽一般,满心充满绝望跟凄凉。
谁能想象陈海心机是如此的深沉,早就识破蛊魂丹的秘密,然而这些年来却竟然能一直都不露声色,甚至将计就将,利用内廷的纵容,积攒他的势力!
赵忠、赵承教这些人,自许将天下操|弄于手掌之间,谁能想象他们这些年竟然被一个起初谁都不看好的竖子,玩弄于指掌之间,他们是第一次感到是那么的无力。
虽然陈海在京畿,就四五千可用精锐,他们依仗三十万凤雏大营精锐,是能将归宁城碾为碎末,但陈海挟裹归宁侯,投向英王,他们该怎么办?
要是陈海放弃在京畿的这点人马,以少量精锐,直接挟裹归宁侯及宋国夫人,翻越秦潼山,逃回沥泉,甚至逃回横山,他们该怎么办?
一旦帝君驾崩的消息传出去,坐拥四十万西园军精锐的英王赢述,不可能继续留在武胜关按兵不动,要是英王在七阀的支持下,率西园军出武胜关南下,他们该怎么办?
他们甚至不能仓促对归宁城用兵。
归宁城位于姚氏与屠氏势力范围的边缘,内廷一旦调集大军进攻归宁城,姚氏、屠氏不会坐视不理,必然会有反应——毕竟谁能知道,他们调集大军只是进攻归宁城,而不是去突袭姚氏、屠氏的族地?
即便他们暂时瞒住帝君驾崩的消息,但只要调集大军进攻归宁城,英王赢述受此刺激,也极可能直接出兵。
“陈海此子选择枫林渡建归宁城,天下皆以为他狂妄自大,不择手段以报被姚氏驱逐之恨,谁能想到这狗贼,城府如此之深、如此之阴险!”赵忠恨道。
赵忠、赵承教心里恨归恨,但也得承认,他们此时最大的威胁,还不是陈海,而是七阀支持、又掌握四十万西园军精锐、在武胜关虎视眈眈的英王赢述。
白老者站在高台之上,看了看彻底失去生命气息的益天帝,又看了看赵忠、赵承教以及其他得讯赶来的紫袍内侍,见除了赵忠少数人还算镇定外,其他紫袍内侍,这时候都跟无头苍蝇一般惶然无计,果然是没有经历大风浪的历练,对此他也只是心里一叹,说道:
“没什么好想的,帝君驾崩的消息绝不能泄漏出去——我们不能仓促出兵进攻归宁城,但可拟旨给太尉府,称陈海密谋造反,欲劫持归宁侯回横山,令太尉府即刻想办法进攻归宁城、截住逆贼陈海,解救归宁侯;此外赵承教亲自前往历川,让俞宗虎率虎啸大营入京——这头饿虎在历川郡蛰伏了几年,也该让他出来见见血了。”
此时封锁帝君驾崩的消息,假诏令太尉府进攻归宁城、解救归宁侯,可以说是一招妙棋,但此时就调虎啸大营入京,赵忠还是有所疑虑,说道:
“调虎啸大营进京,我们所掌握兵马,是能倍增,但这么一来,帝君驾崩消息就不可能再隐瞒下去,英王赢述在武胜关必有防备,我们不能一举攻下武胜关,往后战事怕会更为艰难。而俞宗虎妻儿老少,皆死于宗阀之手,他治历川,对历川的大小宗阀也极其残酷苛刻,调虎啸大营入京,只怕京畿大小宗阀,更是会全面倒向英王赢述,到时候我们哪怕掌握六十万兵马,也未必能胜啊……”
“未必能胜,总比坐以待毙强,更何况,英王赢述未必就真能稳守武胜关!”白老者冷然说道,“待俞宗虎率虎啸大营进入青龙峪,便派人去河西见董良,便说宿卫军要将秦潼西关撤走,请河西军派兵去取……”
“……”赵忠微微一怔,下一刻便想此举是防范陈海极可能调龙骧大营,从天水郡借道,进攻秦潼西关,到时候与其西边与龙骧大营,还不如将秦潼西关直接交给河西军,利用河西军往东扩张的野心,碾灭掉龙骧大营。【零↑九△小↓說△網】
不错,他们此时是不能仓促进攻归宁城,但不意味着,不能借河西的刀,将陈海的野心彻底的绞灭掉。
河西军能控制秦潼西关,不是意味着秦潼山以西的天水、秦川等郡,皆成为董氏的囊中之物,河西军还能从秦潼西关出兵,进入秦潼山脉的腹地,将潼北府以及与潼北府唇齿相依的沥泉、聚泉岭彻底控制住。
虽然如此放纵河西,无疑是引鸠止渴,但也只有给出这么大的筹码,河西才有可能悍然出兵,将陈海的勃勃野心彻底绞灭掉,要不然,一旦帝君驾崩的消息泄漏出去,陈海又挟裹归宁侯回横山,即便他们能杀灭英王赢述与西园军,陈海依旧可以在横山,拥立归宁侯称帝。
沥泉、聚泉岭!
赵忠这时候想到一个更可怕的事实,就是九阀共治沥泉,一旦陈海在聚泉岭(沥泉)拥立归宁侯称帝,极可能获得除董氏之外,其他边郡八阀的支持。
要知道苗氏等八阀在沥泉,共有十万精锐可以调用,他们是绝对不会介意,从拥立之事里分走一杯羹的……
他们必须下重筹,即便是引鸠止渴,也只能借董氏及河西铁骑,去碾压陈海的的算计跟野心勃勃。
赵忠思虑再三,才现白老者所言,才是最正确的应对之策,也是如此,对白老者的神色越恭敬,没想到他与赵承教满心慌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之时,白老者竟能第一时间就想出如此周全的应对之策。
或许他们压根就没有必要这么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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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石惊起千层浪。
中常侍、宿卫军中郎将文勃源元神被炼、仅剩肉身还京以及益天帝驾崩的消息,虽然没有传开,但赵忠、赵承教突然从归宁城仓皇逃走,以及陈海悍然揖押内廷三千将卒,全面控制归宁城之事,一夜之间,就传遍京畿平原。
此事最直接的猜测,就是为某种不为人知的缘故,陈海与内廷翻脸了。
何况,陈海也第一时间,派出使者,进入姚氏族卫重兵驻守的秋浦寨。
秋浦寨说是渔寨,但经过姚氏三个月不遗余力的经历,其坚固程度,绝不在归宁城之下。
毕竟陈海筑归宁城,要从其他地方调集物资、匠工,姚氏则能就此征集物资、匠工,而千年大阀的底蕴,也绝非常人所能想象的。
除了秋浦寨在三个月内建得坚固铁城之外,姚氏也借防范流寇的名义,将驻守秋浦寨的族卫扩编到两万人。
得知归宁城生异变,姚出云便邀屠缺第一时间赶到秋浦寨,观望形势。
面对陈海派出的使者,姚出云、屠缺唯一的要求,就是让陈海将归宁侯及宋国夫人交出来,再谈其他的。
而在陈海所派的使者离开之后,内廷所派的使者后脚也进入秋浦寨。
赵忠假诏要太尉府出兵进攻归宁城、解救归宁侯,但太尉屠缺告病在家,使者只能赶到秋浦寨来传旨。
而为示诚意,使者还特地将羁押多时的陈玄真、屠樵山一起带入秋浦寨,交到屠缺、姚出云的手里。
以屠缺、姚出云的算计,也万万没有料到一夜之间,竟然会生这么大的变故。
屠缺、姚出云是绝对不会相信内廷,知道内廷始终是他们最大的威胁,但他们也不可能放纵陈海将归宁侯劫去横山。
内廷的使者离开后,姚出云、屠缺面对被废修为的屠樵山,以及深受折磨,但勉强保住修为的陈玄真,也是深感一夜之间,局势是如此的复杂,他们竟然都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赵忠等阉臣,必须要除掉,但不管怎么说,现在都不能让陈海将归宁侯劫去横山,”陈玄真说道,“姚、屠两族,未必要急于进攻归宁城,但也要尽可能将能调动的兵马都集结到秋浦寨,也请横岭真人到秋浦寨坐镇,以防有变——除此之外,我与屠太尉去见英王殿下,诸事当由英王殿下决定。”
姚出云与屠缺对望一眼,也觉得陈玄真所说之策最为恰当,内廷不足以信,但这些年来两面三刀、害他们陷入如此狼狈困境的天机侯陈海,也同样不足以信。
他们尽可能将秋野河两岸能调用的兵马,都集结到秋浦寨,盯死归宁城,就能以不变应万变,也能防备内廷有可能借清剿之名,突然征集大军往枫林渡这边碾压过来。
只是要防备陈海有可能放弃大部兵马,在少量精锐的护送下,直接将归宁侯劫往横山,他们这边的确需要有道胎境强者坐镇才行,要不然,他们不立即出兵将归宁城死死围杀,仅凭姚氏那几名道丹,如何阻拦陈海在六名道丹境强者的护送突围而走?
商议片晌,姚出云、屠缺都觉得有必要,将屠氏老祖横岭真人,从武胜关、从英王赢述身边,请到秋浦寨来坐镇,将陈海此贼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