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妖蛮已经被打的北迁,但在没有大地没有彻底回春、冻土没有融化的情况下,谁都不敢确定妖蛮战兵会不会去而复返,杀个回马枪。
雁荡、潼口等城最快要到年底才能建成规模,陈海闭关潜修之时,乐毅率第一战营,赶到潼口与诸部汇合后,与黄双、吴蒙等人主持军政事务,每天还是会将战禽营派出,巡视榆城岭以北的广袤大地。
这一日,在潼河上空巡视的鹤婆婆突然听到身下传来咔擦咔擦的细微声音。
这声响初时很小,渐渐的声音大了起来,连成了一片。
冰面上有几只野禽在踱步,被声响惊动,惊飞了起来。
就见整条潼河呻吟着、颤动着,坚硬的冰面开裂了,不时有清澈的河水顺着缝隙翻跳而出,加速了冰层融化的过程。冰块流速慢,被水流挤成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冰堆,翻滚着,碰撞着,带着隆隆的声音远去。
此时整个北线一片欢腾,开裂的河流预示着今年北线战事的彻底结束,融化的冰土变得泥泞不堪不说,潼河等大大小小的河流,在北境的荒原里肆意流淌,到处都是洪水泛滥,湖泊沼泽连成一片,妖蛮的战兵在大地再次冰封之前,将难以大规模南下。
欢呼的声音越来越高,惊动了枝头的云雀。这小东西机警的左右看着,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危险,双足微微一用力,振翅往高空飞去。
在数千里之外的北境荒原之内,冰雪的融化要比榆城岭晚十数天。
这时候穆图迎着猎猎北风,带着两万残兵,一路狼狈不堪的往黑石汗城跋涉而去。
在潼口城下,身受重创的穆勒虽然性命无碍,但伤势一时还难以痊愈,此时抱着一只酒坛里,坐在一辆兽皮战车里鼾声如雷。
听到大兄在兽皮战车又大叫着要酒,穆图下意识的摇头苦叹,转头往身后看去,逶迤十数的队例,伤亡惨重的蛮兵几乎都垂头丧气,再没有南下时的志得意满,战意如虹。
此次南袭天水受挫,是谁都不希望看到,但更令穆图难过的,是大兄穆勒自从潼口城惨败而亡,就仿佛丧失了所有的精气神,一路上都酩酊大醉,几乎就没有清醒的时候——也亏得穆兀焘去武胜王穆苛汇合去了,不然还不知道要挨多少闲言碎语。
残兵行进中,天空中传来一声厉啸,抬头就见一只双头魔鹫戾叫着从云层中俯冲下来,在半空盘旋了两圈,才认出穆图来,直接朝穆图飞过来。
双头魔鹫是汗父豢养起专司传信的妖禽,穆图拆下刺鹫腿上的信管,一扬手,双头魔鹫冲天而去。
展开书信,穆图看了片晌,也不管酩酊大醉的穆勒,就直接传令下去,两万残兵轰然改向,往东北方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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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石汗王穆豪的行营,驻扎在尧山西麓的一座山谷里。
汗王穆豪探索地宫,诱雷霆大阵,导致数万人族奴隶及数千汗廷精锐战兵灭亡,是没有办法隐瞒的,好在汗王穆豪安然无恙,又令东线北还的战兵,都赶到尧山来觐见。
北地生存不易,即便穆豪的汗帐,也没有学会南方的奢靡,相比较普通的帐蓬,也不过是更大一点,里面陈设着几个猛兽的头颅,最为珍贵的,除了汗王穆豪所惯用的诸多玄兵战甲外,还有就是那铺在坐椅上的高级妖兽的软柔|毛皮。
汗王是召集所有的东线兵马到尧山来汇合,穆苛作为东线兵马的主帅,率领主力而行,也是最后赶到尧山,穆勒和穆图等前锋诸将,提前数日到尧山,与汗王汇合了。
在大帐里,穆苛恭顺的行了一礼,就坐到旁边的兽皮大椅上,跟大帐里的大兄穆豪以及其他汗廷的大臣们,说起此时南侵的战果——谁也不想,这几年河西、凉雍等地的人族越来越强,今年的战果更是廖廖,实在难谈称心如意,穆苛一边汇报,一边暗中打量大兄穆豪,虽然信里说大兄从地宫里全身以退,但他这时候还是能感受到大兄今日的气息和往日有些不同。
难道信里所言不实,大兄贸然进入上古地宫,受了重创未逾?
他偷偷的打量着穆豪,穆豪却也在暗自注意着他,前几天的轻敌冒进,让他实力大损且身负重伤,眼下只是勉强压制下来。他知道自己的这个二弟虽然以往对自己忠心耿耿,但也有着勃勃野心,他就担心自己身负重伤的消息泄漏出去,第一个有异动的并不是与黑石汗国厮杀百年的克烈汗国和拓跋部族,而是他这个向来在自己面前都卑躬屈膝的兄弟。
南袭不顺、收获廖廖,而自己又擅闯地宫遭受重创,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唯一能令穆豪稍感安慰的,就是二十九子穆勒经历此战,看似受战败打击,变得颓靡不堪,但肉身百骸最深处的龙蛟血脉力量,竟然变得比他还要纯粹,这却是意外之事。
还以为他的子嗣里,没有人能修炼他的龙蛟真形呢。
想到这里,穆豪却是冷冷的训斥二十九子:“六万精锐战兵,进攻历来积弱的横山灌河一线,结果让你折损掉大半,你可是真有本事,你竟然还有脸回来见我。”
穆勒连忙跪伏在地,不敢出声。
看着穆勒竟然变得如此的唯唯诺诺,穆豪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道金色蛟龙从身后浮现,张牙舞爪的往穆豪扑去,将穆豪打飞到帐外,强横的气势令帐中诸人瑟瑟抖,而这一幕也令穆苛又惊又疑,怀疑此前的猜测是错的。
穆豪这时候才稍稍放泄过怒气,跟帐内的亲信将臣说道:“我此番探索地宫,是受了一点伤,需要回亢龙祖地潜修数月——这废物也跟我一起回去。我在祖地潜修期间,暂由穆苛与诸臣,商议着决定汗国大小事务!这地宫遗迹也要继续探索下去,确保防御大阵能为我黑石汗国所有。”
穆豪行事历来干净利落,就带着自己的扈卫营往亢龙祖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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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豪离开后,空空荡荡的汗帐里,照理穆苛可以坐到中央之座主持议事,但他犹是恭敬的让中央之座虚置,他坐在副席与诸人议事,临了让其他人都退下,单留长子穆兀焘在大帐里议事。
大帐已经都换上他身边的嫡系,又没有其他人,穆苛这时候当仁不让的坐到中央王座之上,摩挲光滑的椅背,感受着身下柔软的雪熊王皮毛,轻咳了两声,挺直了脊背,照着记忆中穆豪的样子做了一个威严的神情。
穆兀涛在旁笑着:“恭喜父王,摄政黑石!”
穆苛听完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完后叹息的说:“可惜还只是摄政啊!”
“父王何须担心,我听消息说,汗王前几日进入地宫,是受到重创,刚才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父王想想看,汗王是性情暴躁,但你可见过他什么时候呵斥人的时候,会动用血脉的龙蛟真形之力?这不过欲盖弥张而已。此外,今年我们南下狩猎,没有收获到人族奴隶,也没有收获到粮草财物,诸部族却多有损伤,我听说克烈汗国也是如此,说不定整个瀚海就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眼前暴风雨即将到来,汗王要真是不妨事的轻伤,何需回祖地潜修?”
穆苛听完,微微颔:“却没想到兀涛你竟想得如此透彻,只是有些事急切不得,而穆勒看似遭受大挫,受汗王责罚,但实际情况未必是如此?”
“怎么说?”穆兀焘修为有限,还觉察不到穆勒体内血脉力量的进一步觉醒,但穆苛却有所觉察。
听父王说及此事,穆兀焘大吸一口凉气,说道:“当务之际,应消弱穆勒母族的势力,使其没有依仗与父王争锋。”
“怎么做?”
穆兀涛躬身一礼,说道:“尧山异动、上古地宫出世,克烈和拓跋两大部族必然早就有所察觉了,只是尧山西麓毕竟位于划定的黑石汗国境内,而汗王身为天蛮战将、悍勇无比,令这些部族不敢造次。要是汗王受伤的消息意外泄漏出去,我们又将东线精锐战兵调回黑石城修整,只留下穆图两万残兵驻守尧山,负责挖掘地宫遗迹,父王觉得此策如何?”
“借刀杀人?”穆苛摇了摇头,说道,“单将两万残兵留给穆图驻守尧山,太着痕迹了,应该将蒙兀部所剩的战兵、奴隶,都调到尧山来挖掘地宫遗迹,才合理,哈哈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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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苛率二十万蛮兵回黑石城,穆图率领铁鲲等蛮将负责留守尧山,他也没有多想什么。
上古地宫里有没有藏其他法宝,还不得而知,能令汗廷三千多最精锐的战兵在数息间就灭亡的大阵,对历来就拙于炼制法宝的黑石汗国,是何等的珍贵,这是不言而喻的。
穆图也是卯足了劲,要将整座地宫都从乱石堆里都挖出来。
当然,穆图也没有忽视尧山东北方向的克烈汗国以及东南方向上拓跋部的威胁,令铁鲲负责在尧山西麓督促人族奴隶建造城池,除了方便挖掘地宫外,也是希望加强汗国对东部边境的防御。
现在已经开春,凛冽的北风已经慢慢的变得和煦,但是随着克烈汗国与拓跋部的斥侯出现在尧山附近,穆图却丝毫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没有办法,他只能父汗的威名能震慑住敌族,又希望母族蒙兀部的援兵能够尽早过来。
穆图想到这种种心烦事,站在断峰之上,监看庞大的挖掘工地,挥斥手上的鞭子,喝斥督工的蛮兵:“让这些该死的奴隶再加把劲儿,看到哪个偷懒,就活活的揍死他们,这些懒惰的杂种两脚羊。”
一时间,整个尧山西麓都哀嚎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