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停使团携帝旨出秦潼关,车马沿着荡荡溱水西行。
溱水以北,即天水郡,境内也是厉兵秣马,重重关卡都驻满将卒,在裕都关与吴氏阀主、华阳宗护法长老吴恩见过一面后,屠缺又使车队继续西行。
进入石宁境内,便算进入鹤川郡内了。
河西进袭鹤川的序幕,是董寿率四万西归勤王军偷袭石宁城所揭开的,后期河西军也以石宁城为核,构建防线,以抵挡武藏军、天水郡兵从东面施加过来的压力。
负责坐镇石宁城的秦穆侯董寿,并没有出面见屠缺、赵忠、姚文瑾三人,而是派了一派骑兵护送他们直接到鹤川郡都鹤川城,去见武威侯董良。
离开石宁城不过两百里,前方探打点的斥侯打马狂奔过来,要这边的车马队暂时停歇下来。
屠缺、赵忠、姚文瑾三人都是道丹境强者,以屠缺修为最高,即便是屠缺这些年来精力已经大不如巅峰之时,但二十里远的元气震荡,还是能感知得到,而还知道那边的动静还相当不小。
屠缺他们进入鹤川郡内,沿路的打点安排,都是由董寿派出一名叫李江涛的校尉,率一队道衙兵精锐负责,实际也是将屠缺、赵忠、姚文瑾等人监视起来,不让他们有机会耍其他的心思。
“怎么回事?”
屠缺揭开车帘子,见李江涛蹙起眉头,正在听探路的斥侯说着些什么,张口问道。
“有一路叛贼偷袭我河西军的防塞,被围困在前方的山坳之中,正负隅顽抗,可能要耽误屠大人稍微行踪。”李江涛说道。
不待屠缺说什么,姚文瑾就抢先说道:“贺兰剑宗和黄氏在鹤川经营两三千年,哪儿可能就此认输?我早料到河西军就算占领鹤川郡全境,后方必定还是会处处烽烟不绝,看来我所料不错。屠太尉,我们前去一看究竟如何?”
叛贼自然就是不甘心屈降、又不甘心退守贺兰山的贺兰剑宗子弟,屠缺不想节外生枝,但奈何姚文瑾已经抢先说出口。
屠缺、赵忠、姚文瑾执意要前往观战,李江涛却无法阻拦,只能一路相随。
等使团的车队赶到时,河西军已经在这里完全掌控住了局面。
数里方圆的山脚下,散布着形态各异的尸体,还有一撮二百余人的乱军被千余河西精锐步骑,逼入一处悬崖之下顽隅顽抗,空气中弥漫浓郁的血腥味。
这二百余人虽然都穿着铠甲,却面带菜色,显得有些虚弱,在千余名河西军戟矛弓矢的步步紧逼之下,叛军二百多人的防御阵形被压缩得越来越紧。
亏得叛军里有数人剑气纵横,大开大阖,状若疯虎挡在前面,逼得围过来的河西军精锐不敢贸然杀上去。
这边负责率将卒围杀乱军的河西军校尉,将职比李江涛还要略低一些,看到使团的车马队不听招呼的凑过来,也只是蹙着眉头,策马过来跟李江涛汇报过此时的战报;当然也没有人要跑过来跟太尉屠缺、少府监赵忠以及出山后就被举存担任卫尉一职的姚文瑾套近乎。
屠缺、赵忠耐着性子,站在车撵上观战,也有心看一看河西军的军势,姚文瑾却是蹙着眉头不满的说道:“区区两名明窍境初期的剑修,加上十数辟灵境弟子,就把威震天下的河西军精锐逼得如此狼狈,到底要将道路占据多久,才能让我们继续西行?也罢,看在我与董氏素来交好的份儿上,我就助他们一助。”
他的话音未落,一道纯白剑光便从身后掠出,如蛟龙般就往乱军阵中奔去。
叛军里有长髯汉子,正祭使一柄松纹灵剑,上下翻飞,逼住数名河西精锐戟士的围攻,不想到一道白色剑光,一个起落即斩断他手里的松纹灵剑,又往他胸口刺来。
长髯汉子倒地之时,就看到那道白色剑光从他后心穿过后,又在空中猛的一滞,瞬时分作四道剑光,将他身后四名青袍剑修,干脆利落的拦腰斩成两断,死相极其难看的死去。
一切变故就生在光电火石之间,没待李江涛及河西军督战的校尉反应过来,姚文瑾就将白色剑光收于袍袖之中。混战中的双方将卒都不知道生了什么变故,一时间都往后收缩,不敢贸然再战。
“谁他娘吃饱了撑着,关你娘鸟事?”河西军不会为姚文瑾出手就会买帐,有人就破口大骂过来。
“放肆!太尉大人在此,谁敢无礼?”李江涛也不满姚文瑾如此莽撞而无礼的行为,但终究是喝斥将卒,不许胡乱冲撞燕京过来的大人物。
“河西铁骑名震天下,却让撮尔残匪肆意横行,不怕惹天下人耻笑?你等剿匪不利,我出手助你剿灭残匪,竟然出此不逊之言?”姚文瑾目光犀利的盯住河西军中那个刚才出言不逊的小校,只待那人敢再胡说一句,他便要将其斩落马下,给完全不知道礼数的河西军一个教训。
看到姚文瑾迫不及待的要展示他的锋芒,屠缺、赵忠都大为头痛,只能劝姚文瑾息怒,大不了他们先在附近的城寨休息一夜,且待河西军将拦路的残匪剿灭,他们再西行去见董良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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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下鹤川郡,但左右两翼隐患未去,武威神侯董良为防止局势变易,战后一直都在鹤川郡坐镇。
有董良在,只要鹤翔军退入贺兰山的主力与东线的武藏军不大举反过来,鹤翔郡境内偶有叛乱,都能极快的剿平。
调停使团因为小插曲,在半途停顿了一天,次日继续上路,三天就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鹤川郡都鹤川城。
携滚滚龙旗的使团车驾缓缓停在鹤川郡原郡牧府前的铺石甬道上,此时世子董承畴早就率在郡都城的河西都护府文武官员出府门迎接,簇拥着太尉屠缺、少府监赵忠、卫尉姚文瑾走进庭院深阔的郡牧府。
一路行来,屠缺看着府内虽然已经过修缮,但还是掩饰不住大火灼烧的痕迹,想到鹤翔军在鹤川岭防线失守后连郡都城都不敢守就仓皇西逃的传言,深深感慨有些宗门宗阀,看似强者如林、高手无数,实际上内中孱弱之极。
谁能想象坐拥两大道胎境天榜强者的贺兰剑宗,内斗到这一步,最终竟然连郡牧府守都不能守,只能放一把火烧掉?
这算哪门子王侯之族,这算哪门子王侯宗门?
“家父最近修行到了一个关口,无暇出来迎接各位大人,还望海涵。”几人在郡牧府侧厅坐下后,董畴先为父亲董良不能亲自出面道歉。
屠缺心里虽然不满,却也不会说什么,但神色也稍稍冷了下来。
赵忠这次有交好董氏及贺兰剑宗之心,满口便说董神侯修为再次精进,实乃大燕之幸,恭喜还来不及,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姚文瑾面露不虞,也不知道他是对董良不满,还是对赵忠的谄媚之言不满,等灯红酒绿,宴至中途之时,又问董畴道:“有可歌舞助兴?”
董畴微微一怔,赵忠乃燕然宫内宦,不能行男女之情,在诸多招待安排中,他还特意将歌舞剔除在外。
虽然河西此时已经不将燕京放在眼底,但要是能在调停中,让屠缺、赵忠等人,为河西说话,他这边体贴的应酬一番,也不能算是什么委屈。
董畴却没有想到姚文瑾当着赵忠的面,就要喊歌舞伎上来助酒兴。
看得出董畴的犹豫,姚文瑾故作不知的问赵忠:“赵大人,你可是耐得住歌舞的闹腾,要不你先回去休息?”
赵忠连连摆手,让董畴快让歌舞伎上来,不要扫大家的兴致。
几声环摇佩响,暖融融的大厅中暗香浮动,几名舞女婀娜而来。
此时月上黄昏,静谧的夜晚中,正厅的酒宴分外显得热闹。舞了几曲后,赵忠眼色迷离连连告饶,说自己不胜灵酒之力,要先行退下了。董畴挽留了几次,这才让孙泉宗代他亲自送赵忠回驿所。
待孙泉宗离开,赵忠站在驿馆的院子里,眼眸里浮出一抹寒芒,哪里有半点醉意?想到姚文瑾竟然借歌舞讥笑他是阉人,赵忠心里是又恼又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