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穆勒迫不及待的率前部往潼口河猛扑过来,在距离潼口河一百五十余里的一座残寨里扎下营来。
他此举是要盯住潼口河的龙骧大营主力,此前的丢盔弃甲令他心存余悸,任他再自恃英勇,也没有信心站到十数乘天机战车之前,还是要等待后部赶过来,才能继续往潼河口进逼,但他也拒绝掉向东路军主帅穆苛请援的建议。
穆勒在妖蛮大帐中左右徘徊,魁梧之极的身躯,时坐时卧,端起了骷髅酒杯,正待痛饮,然而想起那恼人的铁鲲,虽然被他捋夺了兵权,留在身边戴罪立功,偏偏穆莲还百般维护他,真是令他胸中恨意难消、遏制不住。
“砰!”又是一个酒杯撞在了柱子上,杯中美酒随着酒杯的碎裂抛洒开来,浓香的酒味在妖蛮大帐中蔓延。
帐外蛮兵听得里面乒乓作响,不敢作声。
这几日龙骧军一边在潼口加筑营寨,一边派小队精锐扫荡溃散蛮卒。
虽然穆勒这边有妖瞳之术相助,可以监视二三百里方圆的动静,但对数百里之外被扫荡的溃卒,却没有办法派出援兵去救,只能是他们自己越过龙骧营的封锁线,赶来与大军会合。
后部主力携带辎重,又缺少充足的骑兽,行军还是太缓慢了,都过去了两天,往北推进才三百里,也快将穆勒不多的耐心耗尽;偏偏这时候龙骧大营又有多支精锐斥侯,从潼河口出寨,肆无忌惮的越过潼口往西扫荡过来,这更令穆勒心情烦躁。
等等,龙骧军从潼口河派出这么多的精锐斥侯越过潼河,是想干什么?
正闷坐着的穆勒苦闷不已,但很快又想到另外一件事,狰狞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将一道命令传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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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勒为什么会派我们率这么点人去接应后部主力?此时龙骧军频频异动,应该妖翼族快去快回,与后部主力随时保持联络即可!”无从抗命的穆莲,铁鲲带着一小队狼骑,踏上了接应后部主力的路上。
体形悍健的雪狼,披着厚厚一层的粗长狼毛,像是一层天生的铠甲,能挡普通的箭矢刀兵,是栖息于瀚海北岸最为常见能驯为座骑的低级妖兽。
雪狼负重不是很强,与普通的强健战马稍差,但在战场上扑咬撕抓,极为凶悍,有着通玄境修为底子的武修,都未必能一头训练有素的成年雪狼,也只有最精锐的妖蛮轻骑战兵,才有资格将雪狼当骑兽。
铁鲲被穆勒解除兵权后,铁崖族的数千族兵都只能暂时交给他人统领,他身边就只有百余精锐狼骑,跟随在穆勒身边听从。
铁鲲身下的狼王,偶尔寒风狠狠的刮来,从粗密狼毛的缝隙里,能看到狼王的毛下还生长一层细密的鳞片,显示狼王乃是雪狼与其他妖兽杂交所生的异种,这也才有资格给铁鲲当座骑。
狼王将锋利如刃的爪甲收入宽厚的肉掌里,无声的踏在上冰层,厚逾数尺的冰层倒映出狰狞的血色妖瞳与利齿。
看着不解的穆莲,铁鲲闷不做声,但他的心思却早已通明无比,无非是借刀杀人,铁鲲不屑的回头望了望妖蛮大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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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穆勒大帐后方不远处,有一个数十米高的简陋木楼。说是木楼,倒不如说是四座高木梯围合而成的简陋建筑物,顶端是一个四面漏风的小屋。
妖蛮虽然天生武勇,精通战技,但在炼器、工造等方面,实在是要差燕州的人族一大截。
木屋中有十数个四肢瘦小,但脑袋奇大的巫蛮正盘膝而坐。
这里是妖蛮大军的眼睛。
妖瞳一族,该族群肉身修为孱弱无比,孱弱得不像妖蛮诸部的一脉,但此族血脉蕴藏着极罕见的天赋神通,只要修炼有成,觉醒“妖瞳眼”天赋神通,能根据修为的不同,将方圆数十里乃至数百里的大小动静都尽收眼底,甚至比人族宗门那些实力强悍的道丹境玄修的神识察物神通,更加精准入微。
十数妖瞳巫蛮闭目盘腿而坐,妖瞳微张却是一片混沌,似睡过了一般,然而就在这些巫蛮的头顶上,有十数道细长的青芒,忽长忽短的变形着,青芒不断的映照出残寨周围的情景。
就是妖瞳一族觉醒后的妖瞳眼神通。
蓦然间,为的那个妖瞳巫蛮睁开眼睛,闪过一片震惊之色后,迅速从木楼上爬下,踉踉跄跄的往穆勒大帐跑去。
“什么?龙骧军在之前的多支精锐斥侯之后,竟然数千人往我部袭来?都是骑兵,没有将那十几辆鬼战车带上?”
穆勒难以置信。
当日横山城一战,若不是那些无耻的人族仗着从没见过的兵器,横山城早就沦为自己脚下的一滩烂泥,没想到龙骧军这次没有将那十几辆战车编入阵中,数千精骑就往他们这边袭来。
“人族宗门所炼制的储物戒极为强大,这些战车,会不会藏在储物戒里,待诱我们出战后,突然放出来?”穆勒不确定的问道。
简陋的残寨,都挡不住重弩弹的疯狂扫射,要是数千人族精锐与十数辆天机战车一起杀来,穆勒都考虑暂时放弃残寨回撤。
“没有可能,”那巫蛮说道,“人族宗门所炼制的储物戒,即能将一乘天机战力装进去,但一乘轻型战车减重后,犹有上万斤重,龙骧军出寨精锐,没有大车,而即便是道丹境后期强者,身藏上万斤的重物,也不可能举重若轻,看不出一丝痕迹——更主要的,龙骧军的十数辆天机战车,都部署在潼河口孤峰下,我让一名族人专门盯着这些天机战车,连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巫蛮眼睛盯着穆勒,心里也奇怪,之前铁鲲、穆莲百般建议小心行事,还建议跟左王穆苛请援,都被穆勒粗暴的拒绝,也是穆勒坚决要对潼河口用兵,没想到穆勒这时候竟然退缩了,不敢出寨而战,难道他们要放弃这座残寨,往后收缩?
“嗷!”被巫蛮质疑的眼神盯着,令穆勒心头恼怒,他绝不甘心被部属看轻了,仰天长啸,啸声震的兽皮大帐几个起伏,将诸多蛮将都召入大帐,大手一挥,骈指向北,安排出兵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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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龙骧军士卒正在预定地点排兵布阵,修筑简陋的护墙、挖掘濠沟,等着妖蛮前部主力来战。
“陈候,妖蛮一定会过来么?要不然我亲率一部,前去勾引一下。”刘纯看起来有点惴惴不安,来回的走着,时不时的就问上这么一句。
“你已经问了好多遍这个问题了,”黄双好笑的看着这个躁动不已的年轻人,“但这风焰天机禁制,得来不易,天机学宫每年也炼制不了十几套,这一战要不能全胜,无法将风焰天机禁制回收,就太浪费了?”
作为曾经的军中主帅,黄双对后勤这个问题非常敏感。
陈海微微一笑,即便是重型天机战车所用的风焰天机禁制,严格说来也只是一件黄级上品法宝,真要炼制,天机学宫集中如此之多的高级炼器匠师,每年能炼制出上百套甚至二三百套。
之所以此前炼制不多,主要真能用来与风焰动力匣配套的重型天机战车,受限于八级淬金铁及其他精密部件的产量,每年也只需要这么点。
高空处一阵振翅声传来,众人抬眼望去,却是鹤婆婆回来了,妖蛮已经集结出寨的消息。
“蛮军里是有智将,但蛮帅以勇武杀戮为荣,要么之前就隐忍住,不仓皇来攻打潼河口,而既然已经冲动着猛扑过来,这时候要是没有胆量与我们六七千将卒野战,大概在妖蛮内部也会受耻笑吧。”陈海对妖蛮前部主力出战,毫不意外。
所有的龙骧军迅速动了起来,一人多高的淬金巨盾,重重的砸在被冻得坚逾岩石的冻土上,啪啪啪啪,盾牌两沿的搭扣依次合上。
接着一阵刺耳的金铁交鸣声,一支支战戟从战盾的缝隙间穿出。
六座盾戟阵,仿佛钢铁巨兽般,在沼泽冰层的后方露出了狰狞的獠牙,等候着可口的美食自动送到口中,供自己饕餮一番。
陈海的战术很简单,就是全军下马,在沼泽东南数里外结阵,以盾阵挡住蛮兵的正面冲势,然后以长矛重甲阵从两翼压缩蛮兵阵列,令其兵力无法展开,然后引暗埋在沼泽地底的风焰天机禁制,消融冰层,迫使蛮兵后阵没有立足之地,这样时间一长,蛮兵必然会引起大混乱。
这样的战术是很简单,但需要前阵能扛住蛮兵的冲势,而两翼又能将蛮兵压制住,对龙骧军的战力考验也极其严峻,稍有不慎,己阵就会先于蛮兵崩溃。
然而陈海必然要打此战,龙骧大营要没有这样的野战能力,凭什么去守住潼河口的残寨,十数辆缺少足够重弩弹供应的天机战车,真就能如此简单的将妖蛮主力唬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