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天帝七十九年,持续近十年的流民之乱有了彻底平息的迹象,但这一年注定不会平静,四月在太子赢丹率虎贲军攻下松都山的同时,河西悍然出兵,进攻鹤翔军北部重镇鹤川岭。
河西铁骑进攻鹤川岭,是以秦穆侯董寿率河西勤王军出秦潼山、返回河西为契机拉开序幕的。
河阳清剿战事进入二月就渐进尾声,诸郡勤王军进入河阳、历川、蓟阳等地作战多年,虽然没有直接立下赫赫战功,但因为有数十路、共五十余万勤王精锐战力的存在,严重挤压了黑燕军的生存及活动空间,才最终导致黑燕军在河阳郡的大溃。
进入二月,黑燕军残部退到雁门郡内,依靠虎贲军就有把握剿灭,诸郡勤王军也就陆续从河阳战场撤离,董寿率四万河西铁骑,撤回到京畿梅坞堡作短暂的休整,会同去年到燕京参加学宫闱选的数百河西子弟之后,便穿越秦潼山脉,进入天水郡境内。
照着既定的计划,董寿率四万河西铁骑从天水郡借道,应该往西北而行,便能一路回到河西,然而出秦潼山后,董寿率部沿着东出秦潼山西南麓的溱水河,一路西进,袭夺鹤川郡东部的重镇石宁。
石宁位于溱水的中游,又位于鹤川岭的东南麓。
而溱水会聚从鹤川岭东南麓流淌而下的灌江,一路往西流淌,最终汇入鹤川郡境内有八百里方圆的鹤川湖。
鹤川湖汇聚源出贺兰山、鹤川岭诸山的水系,是西北域最大的淡水湖泊,也是这座鹤川湖孕育出西北域最富饶的一片土地,使得鹤翔军在失去鹤川岭以北的土地之后,境内仍然拥有两千五百多万的人口。
而河西控制的地域,北到太微山脉以北的微江府,南到鹤川岭的北麓,东与天水郡相交,西至铁流岭,是鹤川郡的三倍,但人口还不足四千万。
夺取鹤川岭,河西才真正称得上是西北域霸主,才能真正奠定制霸燕州的基业。
秦穆侯董寿夺取石宁之后,鹤川郡全境震动,然而董寿所部的用意,却不是吸引鹤翔军的主力,而是控制石宁这一咽喉之地,阻止武藏军的主力,沿溱水河西进增援鹤川。
溱水东出秦潼山脉东南麓,从武藏军控制的秦川郡中部通过,是武藏军主力增援鹤川的最快速通道。
占据石宁,武藏军不能走溱河水路,数十万大军集结后,要从溱水以南的重重山岭翻越过去,注定要多耽搁三四个月的时间。
在秦穆侯董寿取夺石宁之后,在玉龙山南麓集结的河西四十万精锐、以及从玉龙等地召集的近百万民勇,就悍然南下,仿佛荒古洪流一般,往鹤川岭袭杀而去。
陈海早年随舅父陈烈在玉龙大营时,奇袭所夺的池山城,则成为河西进夺鹤川岭最重要的前进基地。
不仅世子董畴亲自到池山城指挥战事,武威神侯董良还与陈隽、杜羽、柴仲恺等太微宗诸多道丹境中后期的核心人物,赶到池山城坐镇,亲自盯着这场决定河西未来命运的大战。
陈烈不再担任将职,但作为太微宗三代弟子里的佼佼者,在决定太微宗及河西命运的重要战事之前,也不可能留在溅云崖安心潜修,此次也是作为武威神侯的随员,一起到池山城观战。
七年前,池山城还仅仅是鹤川岭与玉龙山之间,不怎么起眼的小城,不比其他七八十座城寨更出众,当时负责地方治安的县尉丁爽,甚至都没有辟灵境修为,名不见经传,而此时已是精绝都尉府的司丞。
陈海当年率百余寇奴兵,奇龙池山城南城楼,将上万溃卒封堵在池山城中,最后在厉向海等人率领骑兵的配合下,除了俘虏上万战俘外,还将池山城以北南逃的大批宗族势力截住,迫使他们战后投向河西,此时成为河西进攻鹤川岭的重要组成力量。
池山城在战后,成为河西对峙鹤翔军防线上的三座主要城池之一,除了原先嵌在峡谷之间的旧城外,还在南面七八里外的地势开阔外,新建一道与两边山势相融的弧形城墙。
城墙开采黑砂石所砌,将烧熔的铁汁浇入城石缝隙之中,将高二十米、基座厚二十米的城墙焊成一体;在城墙之中,每隔五百步嵌入一座炼入防御法阵的箭塔,确保整道城墙都坚如山岳,而池山城的面积,也因此整体扩大十倍有余。
陈烈进入池山城,还能看到两侧的山崖留下他当年亲手炼入的固山道篆,也是感慨万千。
十数万将勇、二三十万征调过来的辅兵、民勇,数以万计的战骑以及更大规模的辎重车马,堆积如山的粮草,都汇聚到池山城,池山城即便面积扩大的十倍有余,此时犹显得拥挤嘈杂不堪。
陈彰立为昭阳亭侯府的嫡子,此时在后军辎重营任校尉一职,知道养父陈烈及陈青等人,随武威神侯进入池山城,也告假赶过来相见。
早前的城池,作为内城,此时武威神侯、世子及两万道衙兵精锐的行辕驻地。
在安排给陈烈入住的院子里,陈彰还见到陈氏老祖陈隽及陈氏阀主陈知义以及孙泉宗、董潘、解泉廷等人都在院子里做客,陪着养父陈烈聊天。
此战关系到河西未来的命运,太微宗尽可能将外面的弟子都召集回来参战,孙泉宗会回来,这个不难想象,但沥泉以及燕京那边都需要有人盯着,看到解泉廷、董潘同时出现在池山城,陈彰还是有些意外。
在老祖陈隽面前,陈彰没有太多说话的余地,敬陪末座聆听教晦而已,但从老祖陈隽及阀主陈知义跟养父陈烈之间的谈话,老祖这次过来竟然还是希望陈烈能出山担任将职。
陈海已经彻底投靠宦党,得封天机侯、掌握宿卫军三大营之一,同时也算是与河西、与陈氏一族彻底划清界线,陈烈既然决定留在河西、留在太微宗,武威神侯及世子也都相信他对河西的忠诚。陈烈无论是个人修为,还是治军用兵,以及个人声望,都是河西最杰出的将领之一,一直闲置下去,也是河西的损失。
陈烈却是婉拒老祖亲自出面游说,只说此时随军征战,待战后还是要回太微山继续潜修,在修成道丹之前,不作其他的考虑。
老祖陈隽见陈烈心意已定,也不再多说什么,便与陈知义他们离去,陈彰留下来又跟养父陈烈说了一些在后军任职的事情,也就告辞返回自己的岗位上去。
从养父陈烈所住的院子里出来,陈彰遇到董潘又不知道从何处跑过来,截住他说是世子有召。
像陈彰这样的中低级将领,河西不知道有多少,并不是谁都有机会接受世子董畴的召见。陈彰不清楚是什么事情,心里既期待又忐忑的随董潘往世子董畴的营帐走去。
走进议事厅里,看到世子董畴正与孙泉宗坐在说话,陈彰与董潘便在殿外台檐下等候着,似乎世子董畴并不介意旁人听到他与孙泉宗在说什么,陈彰能清晰听到殿内的谈话。
“我刚才观陈烈气息悠远而深邃,予人以渊河深阔之感,听师尊说,这应该是中上品青蕴丹将成之气,将来成就或在我之上……”
听到孙泉宗说这话,陈彰也是异常震惊跟欣喜。
虽然道丹可能是陈彰今生梦寐难求的目标,但他还是知道丹成七色,除了传说中迄今燕州玄修还没有谁能修炼成的大道金丹之外,上品紫丹几乎是成就道胎境的必要道基。
当然不是谁踏入道丹境之初,就有机会修成上上品紫丹的,然而在修入道丹境后,道丹还有两到三次蜕变提升的机会,最终能修成紫丹,才有机会修成道胎。
要是养父陈烈在初踏入道丹境,就能修成仅次于紫丹的青蕴丹,也就意味着养父陈烈将来修成道胎的可能性,将比太微宗几位座长老都要高。
在太微宗、在河西最高层,修为境界及潜力,还是决定一个人地位的核心因素。
不管养父陈烈今后会不会出山,但在陈氏一族的地位将无人能撼动,这对此时正处于迷茫而惶恐之中的陈彰,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孙泉宗与世子说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去,陈彰这才随董潘见殿拜见世子。
看到陈彰进来,世子董畴放下手里批阅的卷宗,开门见山的问道:“孙长老说你在勤王军中,于治军颇有见解,也勇于作战,此时留在后军任职颇为可惜,我欲调你进道衙兵,你意下如何?”
道衙兵是武威神侯一手建立起来的精锐战力,也是河西都护将军府的亲卫扈兵,河西主要将领官员,几乎都有在道衙兵任职的经历;陈彰想要获得真正的提拔,将来在河西有独挡一面的机会,进入道衙兵任职,也是必要的履历。
陈彰能知道眼前有这么个机会,必定是跟养父陈烈行经突破有关,但知道往后有机会在世子甚至神侯面前表现,还是感激的叩头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