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学区附近保留了一处老式街巷, 虽在市中心,却因设施陈旧, 缺灯少电, 看起来偏僻荒凉。加上道路交错复杂, 住在此处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娘, 因而此处成为了附近高中打架斗殴的天然好去处, 也是逃跑好地方。
此刻,一中的学生正拔腿飞奔, 身后远远传来叫喊声:“有种你们别跑!!”
十班的那个男生跑得快,本来是他领头跑, 但这个男生方向感极差, 绕了几圈, 跟体校生面对面碰了个正着。
双方面面相觑,怔愣之后, 再次追逐起来。
不同以往的是, 这次的体校生手上都有家伙。
冯飞:“跟我跑!”
他一边跑一边给言泽打电话, 可以大佬一直没接。
冯飞气急大喊:“恋爱误国啊主公!!”
十班的男生秉持着革命乐观主义,边跑边喘道:“晚上来局三国杀, 咋样?”
冯飞:“杀个鸟,先甩了他们再说。”
可惜这次体校生追的紧,几个跑在后面的一中学生被逮到。
冯飞:“靠,拼体力不占优势!”
十班的男生说:“回头跟他们干吧!谁怕谁是吧!!”
冯飞:“刚追最紧的那个, 长得跟喜马拉雅大猩猩似的傻蛋瞧见了吗?”
“那个黄毛寸头京巴,叫什么金鱼的?”
“金振宇。他就是揍局长小子被退学的那个, 之前七班的,跟泽哥不一伙儿的,看不惯泽哥当爹,他知道你跟泽哥是一边儿的,追上打不死你。”
十班的男生:“靠!!给言泽打电话啊!!”
身后有人喊:“前面有没有一中七班的?回来喊我一声哥,看在你们班那个□□伺候哥伺候的舒坦的面子上,让哥在你们脑袋上开个瓢舒坦舒坦,饶你们一条狗命。”
体校生们坏笑着起哄。
“靠,他说你们班谁?”
冯飞闭着眼跑:“亚茹姐……”
十班的男生脸都憋红了,不甘心道:“妈的!!”
冯飞对地形非常熟悉,几次惊险,都让他躲过去了。
“别去那边,那边是死胡同。”冯飞掉了个方向,带着十班的老同学奔到西边,结果西边虽然有路,但是被住户堆的杂物堵了。
“靠……死了。”
“躲躲躲!!”冯飞把花盆挪开,拉着男生猫墙角。
体校生找不到他们,在附近转悠着骂街。
骂遍祖宗八代,接着转孙辈。
之前在KTV干架的郎哥笑骂道:“你们那小白脸怂蛋老大呢?死马子身上了?”
有几个笑着跟:“哥几个想见见他,怎么,请不来?”
“他要不来,那我们就请他马子来咯。”
“来个热情招待。”
几个人飚起了海市本地方言,话越来越脏。
冯飞起身,面无表情把面前停的那辆老式二八自行车的横梁给掰了,又摸了块儿板砖,抓手里走了过去。
十班的男生骂了声娘,也跟着去了。
青春期的男孩子,浑身都憋着一股劲,感情没立起前,也找不到正事做时,上蹿下跳的那股子劲,很容易流向暴力。留着命长大的人会美化这种青春期暴力,称它为兄弟义气,可它其实就是暴力。
无知,肮脏,莽又蛮。
哪里有空思索生死与爱情,那时能想的,只有挑衅与发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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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飞脑袋缝了七针,断了条腿,十班的那个男生断了条胳膊。
冯飞说:“泽哥,替我报仇!”
言泽沉着脸,说道:“我不会,你也别抱希望了,给我好好学!”
梅检把作业试卷放在冯飞的身上:“手还在,那你好好写作业。从今天起,断掉所有游戏。”
“凭什么?”
“瘸一条腿还想玩?!”
冯飞大喊道:“那是我的命!!”
言泽:“命没了是真的没了?!那群人是什么你真的清楚吗?拿着钢管提着刀斗殴,那一刀下去轮的地方不对,你就没命了,真的没命了!你知道什么叫没命吗?你见过人躺在太平间……”
言泽说不下去了,他哭了。
梅检也没说话,站了会儿,他转身走了。
言泽擦了泪,说道:“大飞,我对你很失望。”
说完,言泽也离开了。
下午,谢汀雪跟许璐来了。
“真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好打架的。” 许璐叨叨道,“你们男生是猿猴还是猩猩?脑仁是有多小?”
“跟你们女生说没劲。”冯飞道,“你们不懂,人都骂到你头上了,你不打他还是不是爷们?”
“谁骂脏话谁低级呗。”许璐道,“一群没文化没素质的猩猩而已,生殖器长错了地方,语言明明那么美,从他们的器官里吐出来就只有那么脏。垃圾桶在一旁吐垃圾,你一个正经人,偏要去踢他两脚让它别倒垃圾?你觉得你能和垃圾桶交流?”
谢汀雪:“唔……”
好有道理,她也受教了。
冯飞:“那是你不知道他们骂的有多脏!”
“无非就是跟生殖器有关呗。”许璐道,“也只有你们男生把生殖器看那么重要,没脑子的话,就只剩下生殖器可以炫耀了。”
谢汀雪噗的一声笑到一半,连忙捂住嘴。
冯飞实在听不下去了:“小姑娘家家的,别一口一个生殖器,难听哈。”
“那你好好学呗。”许璐道,“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你之所以沉迷游戏,是因为游戏带给你的愉悦感大于学习。那还是你没有在学习上下功夫的意思。”
冯飞:“……谢同学能帮我拉一下被子吗?我要睡觉。”
许璐:“你应该给我们道歉。”
谢汀雪拉了拉许璐胳膊:“璐璐,算了。”
“不行。”许璐说,“原本大家学习气氛很好,但因为你,现在大家的心思都被打散了。”
冯飞闭上眼睛装睡。
许璐说:“言泽跟梅检集资在买电脑。”
冯飞睁开了眼睛。
“他俩的意思是,如果你真的改不了,不如每天就给你安排半个小时游戏时间。”
冯飞扭头看向谢汀雪,谢汀雪点了点头:“嗯,等你好起来,快点出院。”
冯飞吸了吸鼻涕,歪了歪嘴角,说道:“我退出。”
许璐面无表情道:“谁都别想退出。”
“你一个新来的,你凭什么……”
“联合国五大成员国知道吗?”许璐道,“现在我们就是,谁要想退出,就投票吧。我反对,所以退出提议作废。”
冯飞:“……”他刚复习到这里,知道这个看起来很爽的一票否决权。
“一起吧。”谢汀雪笑道,“言泽说了,下阶段的目标,不仅是学习,还有锻炼身体,远离危险,快乐社交。”
“简而言之就是,我们是朋友。”许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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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过年,梅检的爷爷出了院,谢汀雪的妈妈回家了。
言泽问了谢汀雪家的电话,不舍道:“有什么就给我打电话,我24小时开机不静音。”
谢汀雪小声说:“也不怕没电……”
“我24小时充电。”言泽笑。
“差不多行了,快点走。”梅检不开心道。
“老梅你脸怎么这么黑?”
梅检垂眼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摆了摆手。
谢汀雪:“你怎么抽烟呢?”
“回家去吧。” 梅检夹着烟,歪过头一吐烟雾,说道,“我俩就先走了。如果你要回什么老家,记得提前跟我们说一声。”
“凭什么!”谢汀雪用看坏孩子的眼神瞥了梅检一眼,退了几步,转过身,跑回了家。
言泽说:“还是不放心。”
梅检:“言泽,跟你说件事。”
“嗯?”
“咱们现在面对的局,已经是未知的了。”
“怎么说?”言泽有些不明白。
“你不是知道蝴蝶效应吗?”梅检道,“冯飞受伤这件事,给了我一个不好的启发。我忽然想到,从我俩回来,决心要改变小雪开始,这个局就改了,不会再按部就班根据以前的来……那也就是说,很有可能,结局仍然一样。”
言泽:“……我不信,上一次是我的错,我不了解她,我在高中时错过了她,所以结局我无能为力,但这次不同,我一直都在。”
“不要把自己看的这么重要。”梅检道,“我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你和我,咱们俩,一直忽视了一个东西。”
“什么?”
“因。”
梅检深深吐了口烟,似乎烟让他冷静下来思考了,他眯起眼说:“冯飞的死因,小雪的死因,包括郝峰,佟兴叔叔那些人……他们的死因,你和我都不知道。因不确定,结果如何改变?改变的只是过程,就比如冯飞的受伤,有可能是上一次捅他的凶手,这次变了,只是伤了他。但也有可能,并非是上次捅他的人伤的他,他这次的挨打只是我们介入后,改变了过程,让他多了次挨打……”
言泽听懂了他的意思。
“所以?”
“所以,如果我们想救他们,就应该先搞清楚因。”梅检道,“确切的因。”
“可我不知道。”
梅检:“小雪的手机……能找办法开机吗?”
言泽:“这怎么可能,那可是十年后的……或许可以。”
言泽顿了一下,说:“我爸……专业是电子工程,他合作支持的领域就是支持军队通讯研发那一块儿的。”
梅检:“找办法,解决那部手机。还是我说的,因果这种东西,出现就不可能没有关联和缘故。”
“那其他人呢……”
好久之后,梅检道:“尽全力,看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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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进入因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