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汀雪回到教室, 还在恍惚。梅检问她:“出什么事了?”
谢汀雪摇摇头,没有回答。
过了不久, 班主任过来, 叫走了谢汀雪寝室的室友:“跟我去政教处。”
几个小姑娘看了谢汀雪一眼, 沉默地下楼。
第四节 是历史课, 郝峰多次被打断, 看着女孩们离开教室,他颇为感慨:“你们一定听过这种话, 历史上有这种说法,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心胸狭隘还事多, 鸡毛蒜皮点小事抓着不放。”
班里男生起哄。
郝峰也笑, 示意他们静下来,说道:“但你要真的把历史学透, 就会发现这种说法很残忍。我为什么这么说呢?古时候姑娘们有几个读过书?光是识字就了不得了, 有的一辈子都出不去屋, 国家大事又不让她们参与,她们眼前能盯的只有自家院子里上那点鸡毛蒜皮小事, 没读过书的人,她怎么能发表高谈阔论?”
谢汀雪吸了吸鼻子, 梅检递了张纸给她。
“据我自己观察。”郝峰说, “鸡毛蒜皮这些小事最耗费精力,若是一个人想成大事,但却把注意力放在这些事上, 这辈子就这样了。所以有时候看到姑娘们吵架闹脾气,一会儿不跟这个玩,一会儿不跟那个玩,我就会很惋惜,那些事不值得。自古以来青史留名的女性豪杰,没有一个是玩小心眼儿的。”
颜亚茹跟陈畅在抵胳膊肘,颜亚茹娇瞪着他,陈畅美滋滋乐着。
“所以我希望在座的姑娘们,包括小伙子们,都把视线放远一些,尤其咱们文科,胸中无天地是很可怕的。你们看我教历史,从不希望你们去背什么历史事件发生时间,几几年某某在哪干了什么有什么影响意义……这些不是历史,我是想让你们看,历史滚滚长河,惊涛骇浪拍岸,它是开阔的,壮丽的。”
郝峰看着谢汀雪,鼓励一般说道:“做人也要如此,哪怕以后只是做个普通人,也不应拘泥于琐事,不应该失了胸襟抱负。燕雀和鸿鹄,我是希望大家都能立志做鸿鹄,哪怕你只是燕雀……”
谢汀雪轻轻点点头。
郝峰说到这里,突然叹了口气:“说远了,而且这种话,说给你们还太早。没经历的时候,你们听不懂,听懂了也装不到你们心坎里。但老师希望这五分钟没讲课换来的这“肺腑之言”,以后你们想起时,能帮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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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教处内,老蔡见到言泽妈,也是惊讶不已。
“诶?你不是言泽家长吗?”
言泽妈说:“我也是你们班谢汀雪的干娘,跟孩子爸妈都认识。”
言泽妈长得好看,举止优雅,说话仿佛带着共鸣器,声音又亮又圆润,非常好听还有精气神,跟着进来的女生们眼睛都看直了。
两个家长询问起昨天的事,寝室的女孩们你一言我一语,不仅把昨天发生的事说了,还说出了这一个半月来的情况。
“是李羽洋先泼的水……”
“李羽洋一直看谢汀雪不顺眼,她总是骂谢汀雪,骂的很难听。”
“我有天晚上没睡着,谢汀雪睡了,她那天感冒,呼吸声重了点,我就听见李羽洋骂她怎么不断气去死……”
“排值日表也是,李羽洋故意不给谢汀雪排值日,让她每天中午倒垃圾,我们每人管一天晚上的,李羽洋还跟我们说,谁想扔垃圾就上午扔,不许晚上扔……”
老蔡听不下去了,女生们反应的情况仿佛打他的脸,他皱着眉问:“那你们怎么不早说?”
女生们七嘴八舌道:“李羽洋跟后面那些学生玩得好,我们害怕不顺着她会被报复……”
“跟老师说也是,要是没办法调寝室,她肯定会变本加厉。”
“她们总是骂谢汀雪,说她是告状精,只会装柔弱给老师打报告……”
“谢汀雪心脏不好,她们不仅不关心,还取笑谢汀雪,说她小姐身子丫鬟命……”
女孩们憋了一个多月,这次有了机会,一人一句,越来越正义。
言泽妈妈捂着胸口,心疼得快哭了。
李羽洋爸爸坐不住了,急道:“听你们说的,跟我家李羽洋有错一样,别人怎么都没事,就只欺负她?是不是她惹我家洋宝了?”
女生们沉默了,有个女生看着言泽妈妈,鼓起勇气说:“李羽洋听别的同学说谢汀雪妈妈是个保姆……”
“李羽洋说谢汀雪又不是要死了,不上体育课特别矫情,所以看不惯她。”
“其实就是嫉妒。”有个女生忽然开口,低垂着眼快速说道,“刚开学那会儿,班里男生都对谢汀雪特别好,还有其他班的男生趁下课过来偷看,李羽洋嫉妒了呗,就处处针对她。”
“而且谢汀雪学习好,老师总是夸,尤其是历史老师。”一个女生也说,“有次历史老师上课夸谢汀雪,李羽洋就在后面发出怪声,很不屑的那种,全班人都听见了。我们都知道。”
老蔡脸越来越黑,地中海沉默不语。
李羽洋爸爸忍不了了,他气地跳起来,指着几个女生:“小小年纪污蔑起同学来一套又一套,贱不贱,别胡说八道!!”
女生们气的脸发白。
一个女生脾气直接回嘴:“我们以前怕被报复了,谢汀雪被欺负我们也没帮,今天老班跟教导处主任都在,我们就把实话说了,事都是李羽洋做出来的,我们如实说,做没做你自己问她。反正昨天李羽洋不问青红皂白冲进宿舍就把满满一盆水泼在谢汀雪床上,谢汀雪昨晚只能去教室睡。”
言泽妈妈微蹙着眉,听完,她抚了抚心口,站起身来说道:“我们把孩子送到学校来学习,孩子却在学校受这么大委屈,孩子懂事,回去也不跟爸妈讲,要不是我瞧出不对劲,问了我儿子,我还不知道孩子在学校过的是这种日子!哪个妈妈听见孩子这么受委屈不心疼啊?”
她双眼含着泪,威严不减,她并没有去搭理李羽洋爸爸,而是转向主任说道:“就因为我的孩子优秀,身体不好,家里出了点事情,那个小姑娘就这么欺负她。今天这事,学校必须给个明确的说法。”
主任道:“家长们冷静一下,我们三方坐下来好好谈,争取出个解决方案。”
“德才兼备,自强不息。我父亲十年前向贵校捐款时,看重的就是贵校的治学方针,让德才兼备的学生们能够自强不息,学习奋进……然而十年过去了,我当亲闺女养的孩子却在学校受这种委屈,理由还是她优秀?”言泽妈痛心道,“我并不是在向你们施压,我只想求一个公平的结果。”
地中海暗暗震惊,老蔡却还在头疼该怎么治班,没注意到言泽妈说的话。
李羽洋爸爸忽然变了态度,他低声询问:“您好,刚刚光顾着说孩子们了,您是在哪高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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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下课时,老蔡进来叫走了谢汀雪和李羽洋。
下课后,梅检飞奔下楼,却看见言泽妈搂着谢汀雪朝校门外走去。
校门口停着一辆霸气的越野车,言泽妈妈拉开车门,让谢汀雪上车。李羽洋爸爸拉着李羽洋站在车头边儿,连连道歉。
车很大,人显得就很卑微。
好多学生们都看着,小声八卦着。
梅检回头看向楼上,言泽趴在栏杆处,对他招了招手。
梅检转身上楼。
颜亚茹从教室出来,看见校门口这一幕,愣了好半天:“这怎么回事?”
言泽心情好,伸了个懒腰,懒懒道:“要你管?”
梅检走了过来,跟言泽一起趴在栏杆处。
颜亚茹更不愿走了,磨叽着跟他们说话,结果两个人都不搭理她。
隔壁班跟颜亚茹关系不错的男生要回家,问颜亚茹要不要一起,颜亚茹跑了过去,跟他们一起下楼了。
言泽:“终于走了。”
梅检:“怎么回事?”
“我知道你会问。”言泽说,“她昨天被李羽洋欺负了,水泼她被子上,她晚上在教室睡的。”
梅检呼吸一滞,仔细一想,又变了脸色:“你怎么知道?”
“我在教室门外站了一晚上。”言泽说,“我跟我妈说了,我说谢汀雪在学校被李羽洋欺负,她还手了,估计要请家长,我还说了她家的情况,让我妈今天放学前来学校处理一下这种事……”
梅检的眉头就没舒展过:“你怎么在?你那么晚为什么还在教室?”
“……你真把我当天才?”言泽笑着说,“我能跟上进度全靠自己挤时间好吗?晚自习下课我留教室了,打算学到十二点再回寝室睡。幸好我做了这么一个决定,不然……”
梅检心疼道:“我以为……她宿舍也就是小姑娘们耍嘴皮子,气氛紧张一点。”
“有时候,梅教授比我想的要笨多了。”言泽说,“但说实话,昨天之前,我也确实没想到。”
梅检突然警惕道:“等等,你妈要带她去哪?”
“送她回你家吧。”言泽笑道,“我妈倒是想让她去我家,但我觉得谢汀雪不会。汀雪有时候执拗得过分……条条框框封死了。”
梅检笑:“嗯,她是那种很乖的学生,放学就会乖乖回家。”
两个男人沉默了好久,梅检道:“那我走了。”
言泽忽然开口问道:“我现在挺想知道,如果昨晚在教室的人是你,你会怎么办?”
梅检顿了顿,深吸口气,苦笑道:“可能……只会留下来安慰她吧。”
言泽笑了。
他转过头,说道:“明天早上我去接她。”
梅检身形一僵,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老梅现在多少感受到了差距,心里滋味也不好受啊。
(昨天评论区放眼一望,都是婆婆……啧啧,可惜婆婆只有言泽一个儿子,还给了小雪,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