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情况还和昨晚一样,一下晚自习,李羽洋在言泽的目光监视下,早早逃回了宿舍。
谢汀雪因为交不上梅检要的作业,比平时晚回去了十分钟。
到寝室后,正常洗漱,谢汀雪也没注意那么多,直到熄灯前拉开被子时,才发觉不对。
她的床褥被人泼了水,湿透了。
谢汀雪愣住,扭头怒视着对铺缩在被子里的李羽洋。
室友问道:“怎么了?”
谢汀雪卷起被褥,站在寝室中间,问道:“谁第一个回来的?”
室友们围了上来:“呀!!谢汀雪,你被子怎么湿了?”
谢汀雪怒火中烧,看着李羽洋,又问了一遍:“今天是谁先回来的?!”
一个室友看了看李羽洋,又看了看谢汀雪,犹犹豫豫道:“……不知道,我跟莹兰一起回的,我俩回来的时候,寝室门开着,灯也亮着,但我们没注意床上有没有人,反正我俩不是先回来的……是不是啊,莹兰?”
被点到名字的室友急忙撇清:“嗯,我俩一起回的,回来的时候,寝室已经有人了,可能上厕所了吧,我们也没注意是谁……”
其他室友纷纷撇清。
谢汀雪知道,她回来时,其他几个室友也都刚到寝室,在聊天洗漱,有人看着,应该不会朝她被子上倒水。
对面上铺的被团一下子掀开,披头散发的李羽洋指着谢汀雪闭嘴破口大骂:“谢汀雪,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们不会在我的床上倒水,李羽洋,是不是你?!”
李羽洋黑了脸,尖叫道:“谢汀雪,你怎么这么恶心,啊啊啊啊!!!”
她捂着耳朵像被戳中了开关,扯着嗓子尖叫起来,疯了一样。
“李羽洋!!”谢汀雪把打湿的被子扔给她,“把你被子给我!”
李羽洋嚯的一下从床上起身,使劲一拽,把整个被褥拉下来,重重扔在地上,上前踩了好几脚,叉腰骂道:“谢汀雪,你他妈少装纯,你等着!今天是不是不让人睡了?!好,贱货,姑奶奶陪你!!”
谢汀雪睫毛上沁着泪,急促呼吸着,嘴唇发白:“你嘴巴干净点!”
李羽洋骂道:“**,别以为勾上言泽就能发骚发~浪!!早晚找人弄死你,你等着!!”
她骂完,用力推开室友,骂骂咧咧出了门:“一群贱人!”
今晚巡视宿舍的女老师敲了敲门进来,看着几个姑娘站在寝室中间,气氛紧张,诧异道:“怎么了?怎么不睡?该熄灯了,寝室长呢?”
“老师……我们寝室长刚刚吵架……出去了。”
“怎么回事?”女老师头疼不已,她也没处理过这种情况,“人呢?”
几个室友跟着女老师跑出去找人,谢汀雪坐到床板上,深深吸了口气,把眼泪忍了回去。
她环抱着手臂,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再抖,可全是徒劳。
想起自己的家庭,谢汀雪埋头哽咽起来。
原本大家很友善,可升了高二后,不知道怎么回事,班里人都知道了她妈妈是保姆,爸爸是个喜欢在外面鬼混的人。消息传开后,一夜之间,众人态度大转弯,她仿佛再也融不进这个班了。
妈妈一直教导她,不偷不抢,辛苦付出劳动的工作都是值得尊重的,不要因为工作不光鲜,家庭贫穷而抬不起头。她也一直这么坚信着,认为她的同学们不会因为出身看不起人。
但现实让她骨冷。
她妈妈在梅检家当保姆,她是保姆家的女儿,她爸爸是个游手好闲的下岗混混……当她被同学们打上这样的标签后,她就再也不配过正常生活。
对男生笑一笑,就会被那群女生骂不知廉耻,她不笑又会被骂是认不清自己,丫鬟装公主,不自量力臭清高。
这晚,积压一个月的委屈终于爆发,谢汀雪痛哭了一场。
“讨、讨厌……”谢汀雪恨这样哭泣的自己,但她无法止住眼泪。
只是冷言冷语,暗暗排挤也还好,可上月底爸爸闹出的事,把她彻底钉在了耻辱柱上,每日都要接受同学的侮辱。
上月底她刚刚放假,她那个整日不着家的父亲回来了,他喝醉了酒,跑到梅检家砸门,妈妈怕他吵到邻居,让梅检爸妈难堪,急忙出门劝他,结果他上手就打,六亲不认的模样根本不像人类。
谢汀雪狠狠蹭干泪水,仰头深深呼吸。
她很怕。
她看到那些奇怪的,不学习的男生都会不自觉地回避,她认为那些人随时都会施展暴力,从人变成丧失理智的野兽,就像她那个爸爸一样,发起火来,再也没了人样,听不了劝,只会挥巴掌,肆意践踏她和妈妈的人格,把她们的生活和尊严统统撕碎。
室友们回来了,说老师同意李羽洋在隔壁寝室借宿。
女生们动手匀了被褥毯子给谢汀雪,劝道:“要熄灯了,别哭了……明天我们告诉班主任,让她搬走好了。”
“她也太坏了!”
“她本来就嘴毒,我超讨厌她的!”
“汀雪,没事,你睡吧,明天我们都站你这边。”
谢汀雪点了点头,勉强扯出笑,哑着嗓子道谢:“谢谢……睡吧。”
男生宿舍那边,言泽刚刚睡着,就被冯飞推醒。
“哥,泽哥?”冯飞说,“走啊?说好了,你今天不去吗?”
言泽睁不开眼:“唔……去哪?”
“十一点半了,咱们跟冒哥说好了,十二点组队进游戏。”冯飞说,“你不去了吗哥?”
言泽翻了个身,黏糊糊说道:“……唔,网吧吗?”
“是啊!就体校对面那个,快点哥,走走走,再晚就玩不了多久了。”冯飞把言泽拉起来,“哥,你今天白天没睡啊?”
言泽:“……”他好像知道以前的自己为啥白天上课会睡觉了!!
言泽打着哈欠,还未清醒过来,本能地跟着冯飞溜出宿舍楼,穿过草场,停在学校后墙这里。
言泽抬头,迷迷糊糊看了眼,念道:“高压电,危险……”
他刚念完,冯飞轻车熟路从这个牌子上翻了过去:“哥,快上来!”
言泽:“哦,想起来了,这堆电线是吓唬我们的。”
怎么可能真的通电?
言泽轻轻哼笑一声,转身:“我回去睡了。”
冯飞:“诶?哥?哥!你中邪了啊?!”
冯飞骑在墙上,试图劝言泽回头:“咱说好的!没你咱们这边干不过体校那群!”
言泽:“我好困啊……我今天学习了好吗?!”
冯飞:“哥,你说什么话,我咋听不懂了?你不去咱们输定了啊!我带团要赢很难的!!”
言泽径直转身,摆了摆手:“晚安,祝赢。”
大晚上牺牲睡眠去网吧上网玩游戏?
言泽撇了撇嘴。
有什么好玩的?体会过十年后的各种各样精彩手游后,言泽的网瘾不治而愈。
而且,熬夜会秃头的!他以后要拍古装剧,要保护发际线的!
言泽爱抚着头发晃悠回寝室了。
骑在高压电线上的冯飞震惊:“卧槽,真中邪了吗??这还是泽哥??”
不料,言泽脚下一转,又走了回来。
冯飞咧嘴笑:“哥!”
回心转意了!!终于想起兄弟了!!
言泽掏出一沓钱,扔到了墙外,说道:“回来帮我带个洗面奶和润肤霜,挑贵的买,谢谢。”
冯飞:“……啊?”
早读六点半开始,六点的时候,言泽被学校大喇叭放的《男儿当自强》吵醒。
去网吧的人都已经回来了,在争分夺秒睡觉。
冯飞歪倒在床上,怀里抱着一瓶洗面奶,一包郁美净。
言泽盯着看了好久,长叹一声,嫌弃地收下了。
洗面奶是杂牌深层洁净去污的……
言泽:“……”
哦,去污。
听起来,像洗洁精,伤皮肤的那种。
……算了,有总比没有强,又不能总是用香皂应付。
以前的自己真是个傻缺啊,连脸都不好好洗,真是想揪着当时的自己扇几个耳光让他清醒清醒啊。
言泽嫌水凉,像猫一样沾了点水胡乱洗了脸,挤出郁美净,擦了手和脸。
之后,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没镜子!!”
寝室这群,包括他,都是妥妥的糙直男,睡觉上网就好,要什么镜子。
虽然寝室的糙直男们也注意形象,但审美点都点歪了,一个个跟冯飞一样,留着炫酷的杀马特发型,宁可断头,不能剪头。
再加上当时的流行,寝室几个无一例外,都穿着掉档阔腿裤,长款休闲衫,嘻哈风打扮,远看身材比例十分辣眼,五五分都算好的,一般都是七三分。上半身七,下半身三,屁股掉到脚背上去。
六点二十,隔壁寝室的男生呆愣愣地看着上他们寝室照镜子,之后大骂自己煞笔的言泽。
言泽倒是想换衣裳,但他柜子里只有七三分的休闲衫掉档裤,这就很悲剧了。
更悲剧的是,到隔壁蹭了镜子,照了之后才明白,为什么谢汀雪会毫不犹豫投入梅检的怀抱。
因为言泽现在的形象非常辣眼,像理发店的Tony老师,还是审美崩塌的Tony。
他的头发染成了亚麻黄,做了含蓄的爆炸式烫发,前头留着两根长刘海,像蟑螂须。
远远看,他头上像顶了一个鸟窝——还是旧的鸟窝。
言泽:“……妈的。”
不说谢汀雪,梅检肯定在心里已经反复无情嘲笑过他了吧?!
一定嘲笑过!!
言泽恨不得原地刨坑,把自己埋进去。
之前,他看到土里土气板寸头的梅检,还在心中嘲笑他像个挖煤的土包子。
言泽给了自己一巴掌,痛呼:“失策了!”
言泽打醒自己后,拔腿奔到班主任办公室。
办公室老师们刚刚到,正准备去巡视早读课,言泽突然推开门,一副天塌了的表情,要哭不哭的样子,急切道:“……让我打个电话!!”
老蔡紧张道:“出什么事了?”
言泽:“我想让我妈送点东西来!”
“家里有急事?”
拨电话的言泽:“十万火急!”
电话响了好久,那头才接。
“妈!!!”言泽叫,“救命!快救我!!”
“家里有正常的衣服裤子吗?!快拿给我!午休前一定要给我!!不然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言泽那边挂了电话。
言泽妈:“???”
她刚刚是做梦了吗?
他……要啥来着?
衣服?正常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地中海要拎着剪刀巡视各班了。
各个烫发留发的男同学哀嚎,组成护发战时联盟。
只有言泽:“好好好,剪!!立刻剪!!我求着你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