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华大人不再多言,径自回了书房,也不去主屋,更不去华裳院中。
可见,他有多烦。
华容明白父亲,不曾想,妹妹经过上次一事,禁足多日,非但没吸取教训,反倒变本加厉。
现在吃了大苦头,对妹妹的管教,一天都不能放松。
到底是他亲妹,他要守护,若是旁的庶妹,他大可不必理会。
太阳越渐越出,金黄阳光透过云层照耀大地,薄亮已成明亮。
他一夜未睡,待管事买了书墨回来,他就要去秦府。
洗个身子,换件干净衣衫。
思及此,他立即转身,却在这刻,发现一名丫头站在旁侧。
细细看去,是妹妹院里的丫鬟。
“何事?”
秦妙福身行礼,恭敬道,“掌医开了半月的方子,夫人命奴婢去煎,一包药喝几次?多少量?”
夫人一概未说,她见夫人烦闷,没敢多问。
“两天,四顿,煎两次。”
华容仔细交代,话落直往前走,几步后发现她还跟着。
“大少爷。”
见他回头,秦妙再次低首,“奴婢见您面色不好,您可要注意身子,大小姐一切都会好。再难的境地,熬过去便是。”
字字句句诚挚不已,一个婢女说这些,华容第一次听到。
“你有心了。”
撂下一句,华容转身离开。
秦妙没有再跟上,见他走远,在华府,华容地位最高,抱他的大腿,准没错。
片刻后,她拎着药回到小灶头,开始煎药。
天已大亮,比起昨日,温度略有上升,金黄阳光洒满庭院。
云院,秦云舒喂三婶吃了汤药,又命人替她擦了身子,换一套干净衣裳。
赵玲美恢复神智,连日不吃喝,整个消瘦一圈,大山站在床前,心疼不已。
“干啥这样瞧着我?我瘦了,不是正好,免得总被说胖。”
赵玲美笑道,却是扬手喝了一大勺鸡汤,“这味道不错,如果换成小竹鸡,更好。”
小竹鸡,乡野的一种叫法,放在竹林中跑,自己找吃的,俗称散养。
“我宁愿你胖点,突然瘦了,瞧的不习惯。”
说着,大山拿起勺子,给她又喂了去骨鸡肉。
赵玲美不停砸砸嘴,“如果我没出事,肯定拿第一。”
一听到这话,大山脸沉了,“以后,咱不去酒馆。”
就在家里吃,难不成小人还会追到家里谋害人?
结案后,关押的人全部放了,香满楼掌柜难逃责任,至今还未开店迎客,今日一早,送了百两纹银赔罪。
而这些银子,秦云舒照单全收,说了好些话,大山伯才收下。
“母亲。”
秦嫣然走进屋内,她刚从书院上完早课回来。
“伯母,瞧我给您带了什么。”
秦嫣然前脚刚进,后头张迁走了进来,拎着一个红盒。
这是他第一次到秦府,见秦云舒在,立刻停步,就要行礼——
“既来送东西,用得着这些虚礼?”
秦云舒轻笑,然后起身站到一旁,给他腾开位置。
她瞧的出来,三婶已将张迁当女婿看待。
“给我瞅瞅,是啥?”
赵玲美歪着脑袋问道,盯着红盒。
不一会,张迁打开,里头静静躺着一根人参,足有两个男人手掌那么长。
最佳补品,实为上等人参,极其难买。
她前日派人去采买,管事跑了几个药坊,都没见到大的,张迁能买到。
只一眼,大山就知道贵,立即推拒,“张公子,我们不能收。”
退婚他已惭愧,现在又占便宜,住人家置办的宅子,又买这买那。
“我都买了,没有退回的道理,这玩意,我跑了几天,拖了不少人,才买到。”
张迁笑嘻嘻的说着,之后合上放在一旁,“炖汤最不错,伯母喝个两天,保准能跑能跳。”
“没想到,你在齐京几个月,攒了不少人脉。”
清亮的女子声忽然响起,吓了张迁一跳,面上当即恭敬。
“侯夫人这么说,在下惭愧,岳麓书院名气大,我如今负责采买,认识的人,自然多了。”
从杂役做到后勤采买,几月时间,可见能力。
世上有些人,习武了得,有些从文。而有些,就像张迁,适合用度采买,皇城内务府总管,正二品官。
“张公子,离开江南到齐京,选择对了。”
秦云舒轻声说道,眸中含着笑意。
能得侯夫人一句赞赏,张迁高兴不已,然比起雀跃,更有敬畏。
他这种小人物,不敢显摆。
“大小姐。”
忽然,府门管事的声音从屋外响起。
“舒丫头,你去忙,别管我,嫣然和你大山伯照顾,够了。”
赵玲美怕自己耽误事,忙说道。
“我出去一趟。”
说罢,秦云舒走出屋门,待到庭院中,才示意管家禀告。
“华府大少爷,拎了厚礼,登门赔罪,老爷不在府中,依您看?”
华府派人来,秦云舒早已料到。
“正三品府邸,若拒人在外,于理不合。”
她知道,华府上下,华大人和这位公子,规矩有礼,品性不错。
好像这位华少爷,书香门第,但箭术不错。
“你去备一壶茶。”
吩咐落下,秦云舒朝厅中走,不久,华容被小厮迎入正厅。
秦家嫡长女,齐京出名的闺秀,嫁给定北侯,更是盛名在外。
这是华容第一次见到,初看,惊觉天人,优雅端庄,气韵不凡,世间万物在她面前,都失颜色。
“参见侯夫人。”
他作揖行礼,恭敬万分。
“起身。”
清亮两字传来,他才敢抬头,不兜圈子直明来意。
“此次登秦府门,为了赔罪,侯夫人接见在下,于华府而言,天大的荣幸。听闻太傅喜书画,特备文墨。”
很大的方形红盒,更用丝带扎着。
“经此一事,今后,定对妹妹严加教导。”
没有推卸责任,完全担责,是个汉子。
言辞真挚,秦云舒却是不紧不慢的回道,“说不怪罪怨怼,是假的。不过,你妹妹已受教训,漆木碰不得。”
人肯定没醒,没有生命危险罢了。
“侯夫人教训的是,等她醒来,我就送她去别庄,派人守着,好好磨磨她的性子。”
秦云舒轻笑,出声时却是凌厉万分。
“不将人命当回事,随意拿捏,论手段,确实阴狠。但在京城,更狠绝的手段,多了。”
言下之意,华裳若不介意,尽管来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