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马鞭扬起,车迅速往前驶去。
行至闹街,往常这一带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更别说现在晌午前后,用膳的客人极多,摊贩往来吆喝。
现在却静悄悄的,置在街道两侧的摊点已经收了,两边店铺三三两两开着,里面没什么人。
马车咕噜驶过,直朝刑部而去。
秦云舒端坐其内,风吹帘起,只听耳边阵阵风过,渐渐的周遭声音大了起来。
车夫吁的一声,顷刻间马车停下,掀帘看去,前面正是刑部。
“姑娘,人太多,就停在这了,您自个儿走过去。”
秦云舒轻嗯,而后下了马车,付了几个铜板车前。
刑部地处京城西面,两旁花木草地,并无百姓住户,六部中占地面积可谓最大,只因后头多处大牢。
寻常时候这里没人,也没人敢路过,大家都知道,这地方进去可能就是个死字。
今日却出奇的热闹,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刑部四扇黑色大门敞开,侍卫目不斜视笔挺而立。
“棺材里面肯定是死人了,萧都统领个死人去刑部做什么?”
“谁知道呢,没多久楚郡王进去了,刚才秦太傅和姜大人都来了。估摸着死的是个大人物?”
这一番猜测引众人唏嘘,“得了吧,京城总共几个大人物,活的好好的,不知什么情况!说起来,萧都统何时离京的?”
议论纷纷,终不停歇,即便瞧到的只有四扇敞开的大门以及肃穆非常的侍卫。
秦云舒站在人群外静静看着,刑部庄重地带,她不能进去,只需看着时辰,若父亲许久未出,必是大事。
死去的人,极有可能是矿难的关键人物,牵一发动全身。
“小姐,还是回府吧,太吓人了,领回来的是一口棺材啊!”
这时候,轻轻的劝慰声传来,话音里透着十足恐惧。
秦云舒未看一眼,故意往远处走了几步。然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女子声紧接着传来。
“怕什么,人都死了,难不成还从棺材里爬出来?我就想知道,萧都统想做什么?”
口气十分傲慢,也不怕被旁人听到,声音也不小。
即便很长时间没见,秦云舒也听出是谁了,昭如玉。自偏县无意相逢,当时还仓皇不已,现今早已恢复如常。
瞧姿态,不像庶女,仿似大户人家嫡女一般。
不过,楚凤歌回来,昭汐也跟着回,昭如玉的日子也许不好过。
“哟,您是哪家姑娘?萧都统再怎样都是四品官员,他要如何,和你一个小丫头商量?”
一个上了年纪的大伯连连笑叹,仿佛听了大笑话一样,旁边几个中年男子也看了过来。
以他们的岁数,昭如玉在他们眼里,就是不谙世事的丫头片子。
昭如玉懒得和他们争辩,多说一句失了她的身份,索性往旁侧挪几步,偏巧侧目看到一方熟悉的女子身影。
这人是……秦云舒?
当即,她面色稍稍变了。
两人既已打了照面,秦云舒便率先开口,“好久不见,瞧着面色红润,精神焕发,看来过的很是滋润。”
昭如玉婉婉一笑,声音不似刚才那般亮,“你向来大门不出,今天怎么出来看热闹?”
“闷得很,你难道不无聊?”
话落,她看向昭如玉身旁的丫鬟,“我记得伴在你身边的丫头不是这位。”
当然不是,为保消息不泄露,先前那位早就在偏县被昭如玉活生生弄死,原以为跟着主子能吃香喝辣,一心伺候,却落个死不瞑目的下场,就连尸身也是随意抛在山野,没找个好地埋了。
在府中歇养多日,昭如玉本来忘了,经提醒,她再次想起种种不堪。
进矿厂接近萧瑾言不成,反被威胁,差点杖责。误入密林,都是他害的!端的一副正人君子为国效忠样,其实早和村姑勾搭上了!
“换个丫鬟罢了,旁人还会议论?”说着,她走近一步,低声道,“先前你院里的周嬷嬷,在秦府几十年了,不也发卖了?”
秦云舒望着那张白皙小巧的脸,发钗俱是纯金打造,“嫡姐一走,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句话如刀子扎在昭如玉心窝,昭汐遭了大难,她才费尽心思得到祖母宠爱,进而有了地位。
现在,那人又要回来了!她去祖母那问安偷听到的,昭汐已经书信,告知一切。
“希望你能一直如此。”说罢,秦云舒不再看她,扭头朝刑部望去。
昭如玉并未回话,在人群中站了一会,随即转身上了马车,只派奴仆在这守着,若有动静立即告知。
她现在心里不是滋味,一方面昭汐要回了,信中说的清楚,太子被贬,身边只有她一个女人。落难时不离不弃日日陪伴,亲自去田地摘菜下厨,慢慢的得了楚凤歌欢心。
此次回京,如果楚凤歌再得皇上信任,昭汐也跟着荣光。
到时候她在昭府……
昭如玉闭了眼,双手紧紧握着,如果萧瑾言接纳她,就不怕了。
可现在,偏偏有个村姑,那个女人,他有没有带回来?是否置办宅子金屋藏娇了?
“小姐,您怎么了,可是累了?奴婢给您揉肩。”
丫鬟见她神色不定,大着胆子出声,然而双手还没抬起就被一下子打落。
“一边去。”
声音泛着厉色,丫鬟立马不敢动了,老实的呆在马车角落。
昭如玉深深呼吸,紧握的手松开,能走到现在她很不容易。
萧瑾言欠她的,她都会讨回来,昭汐那边她也不怕!
马车一路行驶,到昭府的那刻,昭如玉的心静了下来,渐渐的有了主意。
这时候,刑部大门前的百姓依旧很多,秦云舒等了许久都没看到父亲,越发肯定心中猜测。
不多时,她便转身朝前走,不是回府,而是去刑部后门。
相比大门,后门是一条窄街,百姓看热闹都在这,那边人应不多,或许能瞧到什么。
心里这么想着,但也没指望真能发现端倪,可当她刚拐入窄街,远远的就看到一辆普通马车停下。
修长手指挑起帘子,不一会一道黑色身影入了刑部。
她没有看到正脸,侧面仅仅一闪而过,但她发现了那人衣衫下摆,绣着银色叶草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