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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看书 > 都市言情 > 国潮1980 > 第八百二十章 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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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潮1980正文卷第八百二十章厚礼宋华桂真正看到折扣尾货店开业第一日的营业额是在第二天的下午。

这还是因为第二天是工作日,逛商场的人注定大大减少,财会人员才有余力及时算出。

否则再急也没用。

而且即便宋华桂已经有所准备,明知折扣尾货店火得不像话,已经一炮打响。

但销售量和毛利的最终数据还是大大出乎了她所能预料到的程度。

真是惊喜。

折扣尾货店开业的第一天,居然创造了十二万多的流水,八万的毛利!

无论销售量还是毛利,均超过了皮尔卡顿麾下业绩最好的长城饭店专营店,而且还是其同日营业额的三倍!

几乎可以说,做一顿够吃半拉月了。

关键是这样的数据,居然还是服装两三折售价的情况下取得的。

也就是说,相当于皮尔卡顿的折扣尾货店卖出了正品专营店百倍的货品数量。

而且说实话,由于折扣尾货店不光卖服装,多一半的流水,还是无数贴牌小商品创造的,实际情况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比方说圆珠笔和自动铅笔,加一起就卖出四千六百多支,这就是一万块呀。

钥匙扣当天卖出了三千多,铅笔盒二百个,加起来这又是一万一。

钱包各种款式卖出了三百多个,得有两万块。

打火机、手表、还有花市街道厂的西洋玻璃酒具,更是令人意想不到受到了顾客们的追捧。

打火机卖出了小二百个,手表卖出五十多块,西洋玻璃酒具销售出一百多套,总共卖出了五万多块。

剩下的其他部分才是皮尔卡顿公司的主业——服装的销售额。

由此可知,京城人对于“皮尔卡顿”这个品牌是多么趋之若鹜,这就是品牌的力量啊!

要知道,这些贴牌货尽管单价跟皮尔卡顿道德服装不能相比,看着似乎很便宜,但实则不然。

因为这些贴牌货都是皮尔卡顿国外代理商贪图国内低廉制造成本,委托代工的大路货。

质量和功用性并不比国内同类产品好多少,也没什么先进性可言。

单论东西,唯一的亮点也就是产品造型算是新颖。

但恰恰冠以“皮尔卡顿”的品牌,却能成功引爆消费热情,卖出比国内同类产品高出几倍价格。

其售价比出口到欧洲和日本、新加坡后,并没低多少。

考虑到这年头的物流费用之高,这要不是暴利,那就没有暴利了!

宋华桂当然激动啊,她现在心里感到不踏实的只有一条。

就是担心这是一时的热闹,买走这些东西的顾客,事后可别后悔,再来退还。

好在十几天过去,在迎来五月份的第二个周日后,皮尔卡顿公司的上上下下,通过这段时间仍旧很火爆的销售数据,都已经看清了折扣尾货店的潜力,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是的,折扣尾货店开张第一天销量最大。

没错,从第二天起,销售额就开始急剧下降,一下子跌了百分之七十多。

而且只要是工作日,都是如此。

但说实话,绝大多数人买走的东西,都没找回来的。

顶多是买走的服装是给别人带的,因为实在不合适,才希望退还的。

尤其是在大家都要上班的情况下,折扣尾货店还能保持四万块的单日流水,这更是京城独一份了。

关键是一到了周日,折扣尾货店的营业额又“嗖嗖”的上去了。

即便比不了开业第一天,可也不遑多让,销售额能到八九万。

这仍然是个令人惊奇,不敢相信的数字。

如果再仔细比对一番的话,还会发现第二个周日比第一个周日的销售额要高,就更能说明一种良好的趋势。

很显然,随着口碑的发酵,京城的消费者对这个折扣品牌店越来越热衷。

这种对品牌的向往和追捧不是一次性的,大概率会这样长期延续下去。

原本宋华桂还以为,宁卫民从加盟商处一口气进了三十万的贴牌货好像有点多了。

用一年的时间,能卖出去就算不错。

现在再看,恐怕都坚持不了俩月的啊,很快就得再进货了。

甚至连她的儿子都告诉她说,他们学校里都冒出皮尔卡顿的圆珠笔来了。

好些班都有人拿出来显摆,惹得全班艳羡。

还问宋华桂,能不能给他两支笔,他也想赶个时髦。

为此,从不鼓励孩子攀比的宋华桂破天荒的答应满足儿子的虚荣心,真给儿子弄笔去了。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还不单是皮尔卡顿折扣维护店一枝独秀,易拉得和金利来的销售情况同样很乐观。

别看只是领带,可每个品牌平均日销量,打一开始就能保持在日均四五千元左右,然后日渐向上攀升。

尤其是易拉得,虽然是新品牌,也没做什么广告。

可因为功能性的优势,带了自传播的属性,回头客的趋势特别明显。

经常有人买了一条后,然后过几天就又来了。

而且不乏拖朋带友同往,甚至为旁人代买的情况。

实际上到了第二个周日,易拉得已经有超过金利来销量一倍的明显趋势,那真是实打实的爆款。

以至于担心库存不够,一部分要发往沪海的低端货都被京城这边留下了。

然后再加订单催促工厂加班生产。

花城那边的情况也和京城差不多。

要知道,南方更开放,穿西装的人更多,所以易拉得领带的销售也比京城更火爆。

金利来负责在花城生产的高端货同样不够卖,曾宪梓也不得不选择牺牲一部分沪海市场,先保京城的供应。

说白了,身在沪海的邹国栋是人微言轻,店铺数落和产品制造两头不沾。

他纯粹就是个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主儿,也只能从中受夹板气啦。

这还不算,曾宪梓看到市场的积极反馈,越发懂得易拉得专利的份量,庆幸自己当初没拒绝合作。

于是为了稳固同盟,随后还特意飞到京城,去拜访了皮尔卡顿先生。

并且专程带来价值不菲的礼物——18K金打火机。

分别馈赠给皮尔卡顿、宋华桂、宁卫民,这三个公司股东每人一个。

这要让邹国栋得知此事,恐怕更要为自己和宁卫民越发拉大的现实差距,眼红不已了。

不过话说回来,宁卫民收礼可不白收,就连曾宪梓都得承认,这个金质打火机送得太值了。

怎么回事啊?

敢情收到打火机的时候,宁卫民眼睛一亮,当场就对曾宪梓表示。

“曾先生,这打火机样子太漂亮了,做工精巧,我很喜欢。不过我也有点好奇,这是你们金利来找别人代工的贴牌产品,还是你们自己的工厂制造的?能量产吗?”

曾宪梓很实在的回答。

“我自己的工厂造的机芯,黄金外壳是外请工匠,纯手工制作。量产的话不大可能,主要受限于外壳花纹不好造,需要极高明的技艺。所以这批打火机我只造了六十只,在港城市场销售四十只,留下二十支,专门是为了馈赠贵宾的。”

宁卫民听了自然再度致谢,之后还继续追问。

“冒昧的问一句,这个打火机造价成本是多少啊?原料和工费分别是多少?您在港城的售价又是多少?”

“成本大概是接近一万五千港币吧,原料耗费一百三十八克左右的黄金,这就要将近一万一千港币,其他的大部分是工费,售价嘛,取个极力数字,港币两万八千八百八喽……”

于是宁卫民眼睛更亮了,“曾先生,你你这笔买卖好像有点亏啊。定价好像低了点,还不到四千美金,利润率还不到百分之五十。”

曾宪梓只得叹气,“造这个打火机的时候,我是贪图国际黄金价格暴跌,觉得是推出高端产品,树立产品形象的良机。真没想到手工费会这么高,而且推出才知道。这种高端奢侈品也没那么好做的。和领带不一样,不是质地好,做工精,款式美,就能卖掉的。真有钱的富人,宁可花一万三千美金去买登喜路的黄金打火机,都不要我几千美金价廉物美的东西。稍微有点钱的中产阶层,又算得太精明,他们通常都要估算金价。既怕金价继续下跌,又舍不得多掏加工费。不瞒你说,港城那边,我摆了一年多了。才卖出九支而已。我现在是有点后悔啦,这款金质打火机对金利来的名气没有什么帮助,又要额外承担金价的风险。一百万港币的投入,怕是要好几年才能收回来啊。幸好产量还不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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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卫民彻底乐了。

“曾先生,别这么说嘛。认真讲,我倒是很认可你的思路,还想就此事立项跟你合作呢。我们一起在内地继续开发黄金打火机好不好?今后金利来负责提供生产原料和式样,我们来负责相关手续和特艺加工。利润我们均分……”

曾宪梓顿时惊愕。

“宁……宁先生,你不要开玩笑。这样贵的东西,港城都卖不动,你要在内地卖?内地人民的生活水平太低了,怎么可能买得起?”

宁卫民为之摇头,笑着分辨。

“曾先生,内地的经济水平是不高,大多数人卖不起。可俗话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不是还有少数人吗?要不为什么我们的产品能销的那么好,比港城价格还高呢?当然,黄金打火机毕竟不是服装和领带,确实要贵得多。可你也别忘了,内地和港城最大的区别,就是信息封闭性和经济的成长性。如今国内的暴发户越来越多了,越来越有钱了,然而市场却还没有那么多国外的品牌,没有那么多的高端奢侈品。我们为什么不联手做呢。哪怕一个城市就十个人买得起,你算算内地多少个城市?这是我们的良机啊……”

曾宪梓想了一想,仍然没被说服。

“宁先生,我承认你的话有一定道理。可问题是市场不是简单的算术题。你要考虑一下,这种纯粹的奢侈品,不当吃也不当穿啊,和西装领带还是有区别的,毕竟后者是重大场合的着装需要。我不相信内地人手里刚有了一点钱,不去想办法扩大经营,挣更多的钱。反而要买这样没有实际用处的东西摆阔。你别忘了,我也是半个内地人。我在梅州长大,吃过苦的,我赚到第一个一百万就是增加工厂的设备,连块手表都没舍得换……”

“哈哈,曾先生,你以自己的角度出发没错,我相信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可话说回来,未免也有一定思维死角。你想过没有,如果有些人是不开工厂,只做倒买倒卖的生意呢?”

宁卫民反问一句,笑容未敛,反而更灿烂了。

“曾先生,您应该有所了解,内地目前的情况,最暴利的生意,其实是走关系搞物资。吃这碗饭的主儿,有的人是靠背景,有的人全靠一张嘴。但无论那种情况,都是钻两轨制的空子,买卖的是盖红章的合同。对他们最重要的,就是怎么尽快获得别人的信任。所以国内的商场上,为彰显经济实力摆谱儿,甚至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儿就见怪不怪了。许多穿高档西装的人,都不摘袖口的标签,就是为了好让人看到洋标签。请客吃饭,哪怕自己后半拉月就吃馒头喝凉水,也会非要带人到星级饭店。也许为了商量点业务,约好的见面地点很近,可这些人就非得找人弄辆汽车。你觉得这种场合下,这些人要显示身份和实力,还有比这个金灿灿的黄金打火机更好的道具吗?”

这一下可真是醍醐灌顶,曾宪梓登时哑然。

他终于认识到问题的关键——原来摆阔也不是没有实际意义的。

“这样子啊……对,你说的对,我有点明白了。对这些人来说,其实买奢侈品就是在买生产设备,就能产生巨大的利润。”

“是啊,虽然这种现象不是什么好事。可终究代表了一定实用性,是非常现实的消费市场。”

宁卫民再度补充,“何况从生产上看,还有一些客观条件,更有利于我们。比如说,内地的金价和国际市场并不完全同步,要滞后一些,而且老百姓只能接触到加了工费的首饰价,没有纯金报价。目前内地八十五块人民币一克,也就是差不多二十八美元。换算成一盎司,要将近八百美元,远远超过国际市场三百美元一盎司的金价。反过来,首饰加工却很便宜。京城相关的特艺品厂,有大量的精巧工匠。据我的了解,做这么个打火机金外壳加工,工费顶多一百块,我们还可以再给企业一百块……”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曾宪梓哪儿还有不明白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把机芯和材料,从港城进口到京城,然后在这里加工?”

“对,哪怕刨去海关税收,成本也能降低至少一倍,售价反向还能增加一倍。您就是倒流回港城卖,也不要紧,毕竟打火机这东西小,物流成本不高。一个人带着就出去了。一万五港币的成本,降低三千港币,那利润空间也大了……”

曾宪梓忍不住惊叹。“对对,真是发人深省的见解。”

可随之又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好是好呀……就是……这个……这个定价会不会太高了?你难道要把这个打火机卖八千美元吗?这……真会有人买吗?”

宁卫民这次没有直接答话,而是拿来纸笔,默默盘算了会儿。

随后就抛出了一个让曾宪梓无法拒绝的条件。

“曾先生,空口无凭。我这么说,您怎么都不会信的。要不这样吧,您这些金质打火机,在港城不是不好卖吗?没关系,九千块人民币一个,你统统卖给我。我会镌刻上皮尔卡顿的商标,然后以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元人民币的价格在我们的专营店里销售。如果市场反馈不佳,我们就作罢,当今天没谈过合作的事。如果市场反馈较好,我们就一起开发黄金打火机……”

曾宪梓用官方汇率一百港币对三十五外汇券一算账,就知道对自己来说太划算了。

因为宁卫民许他九千人民币一个打火机,这将近两万六千块港币了。

这笔买卖做成了,他不但能迅速回笼资金,而且还能赚上不少,每个打火机都有一万一千块港币的利润。

然而他却有点替宁卫民担心,怕是宁卫民想得太美,难偿所愿。

于是答应虽然是答应了,却一个劲儿规劝宁卫民。

“宁先生,你做事真让人没话说。不过,我看你还是需要保守点,定价不要太高了,一万两千块人民币就差不多了。我真怕你犯和我一样的错误。最后只能压这些货在手里。这样吧,大不了我以八千块人民币的价钱把货给你,让一千的利润给你,免得你在公司难做。”

宁卫民倒是被曾宪梓的实在弄得有点哭笑不得了。

说实话,他这笔账的算法压根跟曾宪梓可不一样。

因为汇率上,他不是按一百港币对三十五外汇券官方汇率算的,而是黑市一百港币兑换六十七块人民币算的。

所以在他的心里,这港城售价两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的金质打火机,原本就值一万九千块的人民币。

连原材料按大陆行情都有一万二了,那加工费和品牌附加值呢?难道就不算了吗?

论东西,连百分之五十多利润率都没有,真是皮尔卡顿公司最实在,最不坑人的一笔买卖了。

说白了,他的利润来源,其实是因为拦腰砍了一刀曾宪梓,购入的价够低,售价真不算黑,

可问题是,他就不明白了,这位怎么明明吃了大亏,还这么感激他呢?

想了想才算想通透了,归根结底,他还是沾了双轨制汇率的光了。

这个好人当得实在是让人脸红啊,太无厘头了。

他也只能另寻理由,半开玩笑的说。

“曾先生,不要替我担心了。我一点不怕压货,要知道,黄金还有可能升值呢。我对公司没有什么不好交代的。您信不信?即便像您说的,要放个十年二十年,最后我也一定能以一万美金一个的价钱,把这些打火机卖出去。好啦,您就卖给我吧。除非您见利忘义,听我一说大陆市场的好,这又想吃独食,后悔了……”

曾宪梓还能说什么啊?

只能很感动的握握手,接受宁卫民这份好意,日后再找机会回报了。

不过,他的心里也因此认定了宁卫民是个可以交的真朋友,总是主动替他排忧解难。

所以往后的日子里,他不但一直很珍惜和宁卫民的私交,很认真的遵守着双方合作条款。

也一直对旁人说,宁卫民是大陆商人的道德楷模。

商场上这样的有才华又有道德的人太少了,绝对属于频危物种。

但要是谁能有幸能和这样的人一起做事,却一定是事半功倍,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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