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再有了联系,一切都变了味道。
时间是把琉璃锁,没能锁住光阴,蚕食的是越来越远的人心。
给宋燕丞发信息,本就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没抱多大期待,打小的经历造就了她乐天派的性子。
也就难过了那么一丢丢,颜苏很快释然。
她站在窗口瞅了一圈,没什么想吃的,最后只要了一份意面,身后有人拍她肩头,“苏苏。”
颜苏回头,曹蕊拎了两杯咖啡,探头过来,“你怎么现在才吃饭?”
“出来晚了。”
打量了下她手里的东西,曹蕊咋舌,“你中午就吃这个啊?”
西分的伙食味道不错,就是量少,曹蕊指了指她那份一口下去就能解决掉大半的意大利面,频频摇头,“颜小仙女,你都这么瘦了,求求给咱们留个活路吧。”
她哭丧着脸,“没胃口。”
曹蕊洞察她的神色,用手肘碰了碰她,悄声道:“因为请家长这事儿?”
她们俩关系好,初中部都在一块,住的也不远,对彼此的事情多少知道点。
颜苏也没刻意瞒着,点头,“我没告诉我妈。”
曹蕊深知她妈妈那个疯狂劲儿,不由得替她发愁,“那咋办?别看老张年纪小,讲话又和和气气的,她就一年轻版灭绝师太,上次我考试退步一名,叫完家长。回家我妈差点把我皮扒了。”
颜苏摇头,她要是知道怎么办,也就不用搁这儿发愁了。
曹蕊:“那你没别的亲戚在这儿么?”
她想了想,才说:“没有。”
颜苏不太想提宋燕丞,事实上,发完信息她都有点后悔了,比起让颜眉知道她叫了宋燕丞,还不如回家挨顿骂来得舒坦。
他那边没回复,颜苏心底一边发愁,一边又隐隐放松。
曹蕊仗义道:“真不行我叫我表姐来呗,她在Z大念大四,应该不太忙。”
颜苏:“还是算了。下午我就说,我妈妈有手术,实在走不开。”
曹蕊无语,“这个理由你从高一用到现在,你觉得老张还能信么?”
颜苏:“……”
她也不想。
可她没说错,每回各种家长会,或者活动,颜眉从来没参加过,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班主任都以为她是个孤儿。
好吧,她这个状态,其实跟孤儿也没差太多。
两人一对丧的并肩而行。
“在说什么?这么神秘。”
肩头被勾住的同时,颜苏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僵了下,愕然回头。
入目所及是少年秀丽的侧脸,明明算偏冷调的长相,一开口却吊儿郎当的,实在跟他气质不搭调。
是裴之。
少年身上套着东分的英伦风制服,制服不好好穿,领带扯下随手塞进了制服长裤,他个高腿长,在一众蓝白校服之间,格外扎眼。
颜苏肩头一低,躲过他的触碰,他也不恼,凑近笑问她,“怎么回事儿你?脸这么臭?谁惹你了?”
颜苏心里烦,不想搭理他。
曹蕊干脆隔开两人,老母鸡护犊子一样护着颜苏,“你一东分的,天天搁我们西分晃什么?”
裴之勾了勾手里的两杯奶茶,歪歪头,“买奶茶。”
曹蕊瞪大双眼:“大老远跑这儿买奶茶???”
裴之拿了其中一杯奶茶,扎开,低头啜了一口,吊儿郎当道:“谁让你们西分的奶茶爆好喝?害我逃了一节课。”
闻言,颜苏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吐槽他,“你明明就是来谈恋爱的。”
上次跟六班那个班花,上上次跟高一的一个小学妹,还有上上上次……
好巧不巧,每次都能被她碰到,无比辣眼睛。
碰到也就罢了,偏偏这个混蛋永远学不会装作不认识,勾着人女孩子的肩,还能一脸无辜跟她打招呼。
当时,他身边的女孩子瞪着她的模样,简直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好几个洞。
随后,殃及池鱼。
她就是那条无辜可怜的鱼。
“我谈恋爱?”裴之表情玩味,低头问她,“跟谁?”
颜苏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你跟谁?”
她躲开他率先往前走。
裴之挑眉,索性跟着她,不太正经地笑问,“都好几年了,你气还没消啊?”
他不提这事儿还好,提了,颜苏只想把他归结于老死不相往来那一栏。
认识裴之那年,她刚上初一,期末考试,成绩不太好,整个寒假都被她妈妈拎到医院里写作业。
裴之是一病患家的孩子,那会儿他还没这么混,整个人冷冰冰的,跟别人欠他几吨黄豆似的。
她妈妈颜眉是他母亲的主治医生,奇怪的是,他们家没大人陪床,他一小孩儿过来这照顾母亲。
颜眉面冷心热,给颜苏弄饭时,顺便也帮这对母子弄了。
一来二去熟了,才知道这人也是西分初中部的。
他们俩在一块写作业,偶然间瞧见他的卷子,看到他卷子上清一色的个位数,颜苏足足愣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好家伙,竟然有人能考成这样。
这人当初是怎么进的西分???
她身边从小学霸环绕,嘴上虽然不说,内心羡慕的同时,自卑像是数不尽的藤蔓,越扎越深。
头一次瞧见比她还渣的,心里瞬间有了安慰。
可能学渣与学渣之间有特殊化学反应,无形之间就拉近了距离。
她咬着笔头,头一回主动跟他搭话,“你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他愣了下,扭头看她,“问你?”
她万分惋惜,指了指他只有9分的数学卷,意有所指,“考成这样,你也很难过吧?”
学渣的心理没谁比她更懂的了。
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尴尬。
他盯着她只有59分的数学卷沉默了许久,半晌,他倏尔笑了,还真把卷子挪过来,“谢了。”
这人实在不太聪明。
她想。
一道题讲了十多遍,仍没听懂。
她讲的口干舌燥,这人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思完全没在卷子上,反而很专注地盯着她的脸猛瞧。
她终于没耐心了,“啪”地把笔往桌上一按,怒了,“裴之你有没有在听啊?我都讲了十几遍了,你怎么还是在同一个地方出错?”
那会儿,是真真切切感受到,她妈妈给她辅导功课时的无奈。
暴躁恐龙大概就是这样养成的。
哪知道,这人趴在桌上爆笑出声,这一笑不要紧,哪里还有初始冷漠的模样,妥妥就一混子痞子。
后来的两年学习生涯,她在一班吊车尾,他在七班吊车尾。
每次考试,按照分数排名分考场,这人的排名总是在她后头。
革命友谊就这么建起来,起初是他们俩,后来加上曹蕊,他们仨成了铁三角。
直到中考放榜——
她辛辛苦苦三年,靠着艺术生的身份,勉强挤进了西分高中部。
而这人竟然以第一名的成绩去了东分!!
说好的一起做学渣呢???你却悄悄成了学霸???
到了后来,听曹蕊说起,她才算明白。
不怕大佬考个位,就怕人精准控分。
友谊的小船就此打翻。
那会儿,西分新校区总算建成,两个学校一个在大东郊,一个在大西郊,相隔十万八千里。
加上她生气,把人拉黑,很久都没再联系。
一直到了高二,两个学校合办运动会,场地选在了刚建好没多久的西分,她跟曹蕊是校啦啦队的。
比赛开始没多久,这人跟个大爷一样,披着校服,穿过大半个操场,众目睽睽之下,夺走了她刚开盖还没来得及喝的矿泉水。
末了,还坏心眼地冲她摇了摇,“谢了,颜同学。”
骚气无比的操作顿时掀起一摊风暴,以至于曹蕊都开始怀疑,悄悄问她:“苏苏,裴之该不会喜欢你吧?”
“?”
“不然他干嘛总招你?”
她黑着脸,用匪夷所思地眼神瞪曹蕊:“你脑子抽了尽早去看看医生。”
话虽这么说,心底却不免犯嘀咕。
早恋这个字眼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死刑缓刑,从小在她妈妈的耳提面命之下,别说早恋,她想都不敢想。
更别提对象还是裴之。
起初不知道,等后来他去了东分,她才从妈妈口中得知这人家境颇好,某个集团家的三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