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馆开了这么久, 还是一次人跑退货。
且原因不是什么里面的东西不干净啊这些理由,而是太贵了。
要不是后跟着个小男孩,范晓娟差点以为这人是闹儿的了。
小男孩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爷爷, 咱们能别这样好吗?”
他刚才跟同学一起经过这里, 本是打算在店里吃完再走的,同学们也都是在这里吃完晚饭直接回家了。
他想着爷爷还在家没吃饭,想买一碗大份的, 跟爷爷分着吃, 反正家里离这里也近的很, 打完了面他端着饭盒回家,这老人连盖子都没掀开, 骂了他一顿, 拿着饭盒跑“退货”。
面食不像是别的,时间一耽搁,坨成了一团, 这不是浪费东西嘛。
而且小男孩自尊心的,这条街特别多的同学, 一个两个的都看着他爷爷胡搅蛮缠的。
当时爷爷出门, 也没说要出退面。
他拉着爷爷往店外面走:“爷爷, 咱们能别闹吗, 面是我买的, 而且大份的那么多肉酱, 咱两人吃一点也不亏。”
刚才同学们在店里吃, 几个胃口小一点的女生点的大份的两人分,一人七『毛』五。
老板娘人还不错,女孩子们说要分面,拿出两个小号的碗, 让她们好分的平均一些。
“一份面要一块五,你以为咱们家印钞机。我叫你别在外面买回吃,是让你买一筒挂面回去,一筒挂面也才一块五,咱们两人可以吃两三顿了,你是不挣钱不知道挣钱的辛苦,你看着里面是肉,但是成本也七八『毛』钱,要卖你个一块五,你是不是傻啊,你知道面粉多少钱一斤吗,一块五我得买两斤面粉,做出三斤馒,咱们两个能吃两天了,谁家钱耐得住这样花,算是大厂长也天天吃不起这面吧。”
男孩都快羞死了,一张脸憋得通红。
听出了,这老其是嫌贵。
打开门做生意是要赚钱,房租水电风险成本样样都是开销,可人家只给你算一份面粉的价钱。
而且挂面煮出,非也是加一坨猪油,再加点酱油食盐这些调料,跟店里面的五花肉炒出的酱料怎么比。
在店里吃饭的人都觉得这老点倚老卖老,胡搅蛮缠的。
要是平常,范晓娟肯不会退。
但这一老一小的,尤其是小孩脸上的血都快滴出了,要是老人再继续叨叨下去,这男孩估计明天在学校都出了名了。
韩佳栋刚外面回。
看着正闹腾着的老人,默不作声的拿起铁饭盒,倒进大面碗里,他妈妈擀的面他太熟悉了,算是表面上坨了,倒出加一点开水拌一拌,还是能继续吃的,倒完顺手用开水给涮了涮饭盒:“范姨没儿,退了退了吧。”
虽然面已经糊在了一起,但是饭盒一打开,炸酱的味道铺面而。
肉香,酱香,即便是在冷掉了以后还霸道的占据了味觉。
本身炸酱面捞出以后是干拌,坨的程度也不是很严重,兑了些许开水,再拌一拌,跟刚出锅的竟然也没两样。
韩佳栋笑着说:“能吃,又不是不能吃,我自己吃掉好了,大白面呢,我们小时候吃不饱饭的时候,想着这么一口都没,不能浪费。”
他是七零年代生人,父母发迹之前,可不是吃不上白面吗?
亏这老还是经历过最困难时期的人,居然不知道浪费粮食可耻,要是面坨了,真这样倒掉了,多可惜!
离得近的顾客深吸一口,看着老的眼神变得非常不友善起。
连范晓娟看韩佳栋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以前只觉得这小孩酷酷的,没想到还这层心思呢,不忘本,真是不错。
如果不是个那样的父亲,他以后也会扬名立万的吧!
谁知道那老看了一眼干干净净的饭盒,嗤了一嘴:“做生意的真是『奸』,生怕人沾你一点便宜。”
范晓娟:“.....”
“一点点油水都要擦干净,生怕人占到了便宜,你看到没?”
范晓娟:“.....”
店里吃面的人都忍不住了,这炸酱面多难买啊,每天晚市得早早店里吃,超过五点半『毛』都没一根了,你买回去还不好好吃!
还要退货!
店里的人却是一个个的替老板娘打抱不平了起。
“老,你这么大年纪了,说话也靠点谱,人家打开大门做生意,卖别的也算了,不满意换,这面条拿回不好了,不能浪费店只能自己吃掉,要不只能倒掉,十年前,咱们吃个白面都难吧,做人不要忘了本!”
“是,你知不知道晚市多难买到炸酱面,我的晚了点都没买到,你这样做,以后老板娘还敢不敢让人打包了。”
“人家好心给你洗一下饭盒,你还话叨叨了,难道你退完炸酱面,还打算回去『舔』盆子不成吗?”
“真意思,一大把年纪了好歹都不懂。”
些人是喜欢鸡蛋里挑骨。
老见没人帮他,还都是帮老板娘说话的,骂了一句“病”,扯着孩子回家。
那男孩也是在这边读书的,认识的同学不免也看到这一幕,一个个都对他投出鄙视的目光,范晓娟虽然同情这孩子,但是她也不是圣母,她确挺生的。
他们可都是那个年代过的,浪费粮食天打雷劈的罪过。
现在还很多地方的人吃不饱呢,她确也没打算浪费,准备等会儿带回去煮煮给韩江吃了,要不是吃太饱,她自己也能吃完。
店里的人纷纷安慰她:“女同志,没的啊,你做的面可好吃了,我明天还带同光顾。”
“冲着你这人品,也该给个这个。”说着,比了个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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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又,韩星辰总算是脱下大棉袄子,换上薄棉衣啦。
到了三月初,树上都开始结新芽儿,连孩子也拼了命的长个儿。
这段时间孩子营养好,又开始抽条,个子比过年时候又了不少,范晓娟给她换衣服的时候惊呼一声:“衣服穿不上了呀,这不是去年买的嘛。”
韩星辰已经迫不及待要出去玩了:“没没,短一点嘛,又不丑。”
范晓娟还在给她比裤子:“裤子也到了螺丝骨了。”
韩星辰快要跳起了:“妈妈,快一点呀,他们都在等我出去呢。”
这孩子还真是个猴急的子。
“你去哪里玩?”
“我去找香香呀,妈你别比了。”
“香香玲玲家里不是生了小弟弟吗,你可别去人家家捣蛋。”
“那也时间可以玩的呀,妈妈你能快一点好吗?”韩星辰急的都要跳脚了。
“那香香玲玲在家要干活,你可不能去人家家里淘知道吗?”
鞋子也短了一些,不过她可顾不了这么多,穿好小棉袄要往外跑,跟拴都拴不住的野马似的。
这样活泼可爱的孩子多少年没见过了呀。
出国以后,韩星辰很少这样活泼开朗过了,刚开始是不熟悉新的环境,语言也不通,跟唐人街的孩子们也玩不到一起去,渐渐的不太喜欢出门。
像这样到家连屁股都没能坐热要往外面跑的鲜活劲儿,真是韩星辰是吧?
刚送走了孩子,听见后院一阵嘹亮的哭声,后那女人生了个儿子,越发没把两小姑娘当回。
过伺候月子的又是她亲娘,可着劲儿的作贱人家闺女,这香香玲玲两个小姐妹都好久没出玩啦。
范晓娟要赶着这个天松土,把棚子里的蔬菜再规整一下。
还好这么一块地方可以种菜,位置也不显眼,现在菜棚子里的小香葱都长出了好些个,院子里干活的瓦匠木匠们看见了都要夸一下的。
这几天,小白菜也能吃了,嫩生生的掐出一大把,晚上可以炒吃。
“小范。”张烨踩着单车停在家门口,笑盈盈的往家里走,一进家门口惊呼一声:“东西厢房都收拾好了?”
东西厢房原本比正房破旧,差不多是要重盖了。
想到几十年以后盖个房子审批手续不知道多麻烦,即便是要多花几千块钱,也咬牙重新修整过了。
这一盖,工程量大了去了。
重新打的地基,又重新起的框架,用的是火砖做框架,上盖尖的屋顶,屋子做得厚,窗户也是做的双层的落地玻璃。
这会儿已经立了门窗,框架差不多都打好了。
范晓娟听见是张烨的声音,暖棚里钻了出:“你今天倒是早,这么早卖完啦?”
店里又请了个小工,情少了好多。
晚市还是大丫收尾,张烨把面擀好,可以收工了,大丫会收拾好厨房里,这样她轻松了好多,也没以前那么多了。
现在店里面稳下,一天卖百六十份面,午市大概一百五十份,其他的都是晚市。
“怎么没看见星星呢?”张烨把带的东西递了过去:“后面大丫跟肖姐,我早点下班了,过看看你,顺便把这两个月的分红给你。”
她递过一个厚厚的信封。
“出去玩了,在家里一刻都待不住。”
范晓娟手上还拿着个小铲子呢,忙把铲子丢地上,又随手拿起旁边的抹布擦了手,倒是不避讳张烨,直接打开了信封瞧。
里面装着厚厚的一沓大团结。
这起码得上千!
“这也太多了吧。”范晓娟把钱递了回去。
这两个月,店里面的生意也越越好,眼看着对面的良记都没办法跟这边竞争了。
吃挑嘴了的客户,压根都不愿意去良记吃面。
张烨的生意做到稳了,范晓娟也逐渐习惯了这种作息。
“你别以为我是亏本给你的,我上个月给完大丫的工资,交完房租还剩三千五,这是净赚的,这个月也差不多,是按照咱们商量好的提成给的。”
如果按开工资算,这钱很多。
张烨这是真心拿她当股东了。
范晓娟心里些许感,不会很快她脑子活络起。
在国企上班,想要暴富是不可能啦。
她也不可能做到姓冯的那样,集体揩油水。
可要是能够入股张烨的餐馆,说不能找到一条致富的路径呢,想到这里她眼角都笑出小细纹出了呢。
张烨:“要不是你出意,我这店面也不可能开的这么好,给你这点股份也不多,你收下好,如果以后餐厅变大了,说不能分你更多。”
她做做人都不错,挺豪爽的,范晓娟表示喜欢。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张烨才提到:“我跟韩军正式提离婚了。”
冷静了那么一段时间,原本以为很难说出口的,当讲出的那一天心里挺释然的。
“那天我碰到她跟对面面馆的那个女人在一起,当场我提了,他说离了婚也不会分钱给我,这些我都所谓了,不过为了孩子我打算还是要争取一下,我已经请律师调查韩军公司的账目。”韩军公司的账目根本经不起查。
要是他稍微聪明点儿,应该给张烨一个合理应得的数目,把婚离了,一旦牵扯到腐败或者贿赂的题,都不是什么小题。
张烨在范晓娟家门口的屋檐下坐下。
坐在地上,跟个老朋友一样在跟她倾诉。
这些话,以前也很少跟人讲的,今天一讲出突然发现心里特别轻松,好像盘踞在心的大石突然一天被人搬了下。
“那后面呢,你还回去住不?”范晓娟突然觉得张烨这样挺好的。
独立,生活些忙碌,还个孩子可以寄托。
“我现在搬出了,住在面馆楼上,佳栋反正也在学校住,周末他过睡,离婚以后我打算把那边的店铺买下吧。”
钱肯是要要的。
韩军当时说的多难听,家里的钱又不是你挣的,你还好意思要,真是不要脸。
他其不想离婚,臭男人的『尿』,即便是家里的不香了,还是眷念女人在家的温柔乡。
放在以前张烨可能会伤心,还会害怕自己打官司打不过他,当听说张烨请的律师介入到公司的账目以后,韩军这才急了。
这些年做单位的项目,送礼和不清不楚的账不知道多少。
给情『妇』们送的东西,很多都是走公司的账出去的。
这个时候张烨要查他的账,不单单是腐败题,九十年代的社会风还没那么开放,包『奶』可是要净身出户的。
更何况他还害怕生意上的竞争对手知道这。
弄得不体面不说,如果以前合作过的对象知道他公司的账目被律师查,会怎么想他这个人,自己的老婆都管不住,谁还敢跟他做生意,韩军这个时候才怕了。
不过狗改不了吃屎。
韩军没尊重过张烨,在他眼里张烨是一个不需要付工资的保姆,忠心且划算,但是这个他觉得绝不会跑,一直在家里会等着他的保姆一天说她要离开他了。
这才着急了。
“你楼上还地方呢?”范晓娟好奇的:“你们那片儿商铺要多少钱?”
“楼上还一层啊,我没过,可房租也不贵,我那里一个月的租金是三百,一年是三千五,等我离完婚,看看能分到多少钱再做打算吧,如果是自己的房子不用担心房东会收回去,我打算弄个大厨房,里装上个空调,外面也做敞亮一点。”
这样才敢撒开手去倒腾店铺。
等等,外不装空调装厨房。
张烨可以啊。
范晓娟拍拍她的手:“挺好的。”
要是晚上几年离婚,等到韩军出击,没现在这样了。
上辈子晚了好几年离婚,张烨只分到了三万块钱,对于那个时候的张烨说,三万块钱能做什么,她又没一技之长,一夜之间失去了心骨,连丈夫也用最恶毒的语说她这么多年对家庭的贡献,只是比保姆强的时候。
精神上的打击,比物质上的打击更让人心寒。
张烨说出了以后,觉得心情好多了。
前几天跟韩军提离婚的时候她的心情还是很糟糕的,觉得世界都不能成为她的依靠,突然之间这种感觉消失了,她没了丈夫,可还朋友,儿子。
坐了一会儿她又说:“这段时间我都在想店里的情,越想越带劲,也不觉得多难过,我店里面以后要做大一点,店里还卖点什么东西呢,总不能只卖面吧,到了夏天很多人不那么喜欢吃汤汤水水了,我在研究新菜单......”
她把夏季的计划跟范晓娟简单讲了一下。
范晓娟也兴致昂。
两人又聊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直到夜『色』渐渐暗了下,张烨才依依不舍的站起:“真不能再聊了,你家星星怎么还没回?”
“哎哟,星星。”这孩子跟野人一样,跑出去了别想揪回。
张烨看着她风风火火的准备出去找人,想起自己当年,也觉得她这人挺意思的。
在几个月前,在路上一次碰到范晓娟那次,她心情其都挺糟糕的,结果跟她聊了一会儿,很快被她那种积极乐观的态度给感染了。
“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先忙你的,咱们明天早上再见。”
“,我也不送你了啊.......”
好不容易把韩星辰人家家里揪回,让她在家里看了会儿书,又『逼』着她早早的睡下了,韩江才外面回。
一回他往沙发上一坐,一脸的疲态:“娟儿给我倒杯水。”
随手还往沙发上丢了一个袋子。
他身上还带着酒,范晓娟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这是被人打劫了吗,脚上那双运鞋上沾了一层黄土......
韩江闭上了眼睛:“下午韩军过找我,跟着他出去了一趟。”
这话一起,范晓娟知道肯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