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学文妈,富娃说了啥时候回来吗?”匡老太太一阵咳嗽,在里屋问道。
“妈,富林说这两天工作忙,不定什么时候能回家。”纪小菊正在织毛衣,回了一句。
“那也得顾家啊。”老太太嘟囔着,走出了里屋。
“妈,你怎么下床了,先睡吧,我这边等他回来就行了。”纪小菊赶紧上前搀扶婆婆。
“富娃不落家,我心发慌。”老太太叹了口气,“你说说他做什么不好,非得,非得当……”
老太太摇摇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汉奸’这两个字,“……非得做那让人戳脊梁骨的活计。”
“富林那不也是没得办法,被骗进去的嘛。”纪小菊也是摇头叹息,“那什么地方,许进不许出的魔窟。”
匡富林是医生,辞了离家远的诊所,看到有招揽医生的布告便去应聘,不曾想却是特工总部招聘医生,等到他应聘成功、雀跃去上班之后才知道自己是在特务机关上班,这个时候想要辞工已然晚了。
“富娃他爸走得早,要是知道他现在做这个,会活活呕死的。”老太太叹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
“是富娃回来了吗?”老太太说道。
“我去看看。”纪小菊放下毛线毛针,拍了拍衣服。
“谁啊。”她没有开门,站在门后问道。
“匡大嫂,是我,小寇。”寇乐安在外面说道。
“原来是寇兄弟,这么晚了有事?”纪小菊要去开门闩,不过,拉开到一半,她停住了,又问了句。
“匡医生陪长官吃酒,被灌了几杯,喝多了。”寇乐安说道。
听得寇乐安这么说,纪小菊便信了,自家男人确实是酒量不行,也正因为此,匡富林极少喝酒。
听得匡富林被长官灌酒喝多了,她不禁担心,拉开了门闩。
然后,房门开了,一个人冲进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她,并且在纪小菊喊出声来之前,直接上前捂住了纪小菊的嘴巴。
与此同时,另外几人也冲进了家中,将房门随手关门上闩。
……
程千帆看着坐在外间堂屋椅子上的老太太,露出惊讶之色。
老太太看到他们手持短枪冲进来,还劫持了儿媳妇,并没有惊慌大叫,微微起身,然后又一屁股坐下。
“家里就儿媳妇和老太婆两个,不过,儿子是当差的,一会就回来了。”老太太说道,“大王见谅,老妇人家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抽屉里有十块大洋孝敬,还望大王不要嫌弃。”
程千帆看了老太太一眼,心中啧啧惊奇。
这个老太太令他刮目相看。
遇到这等‘闯入家门的歹人’,并没有惊慌喊叫,反而颇为镇定。
而这一番话则更是大有玄机:
说家里就她和儿媳妇两个,意思是两个女流没有威胁。
同时也是在保护家中一双幼童。
指出儿子是当差的,一会就回来了,则暗含警告。
不是有钱人,则暗示对方不要有太多企图。
主动奉上十块大洋,则是买命钱,同时这个数也符合不是有钱人家之说。
“老太太,今天这事情可不是十块大洋就能打发的。”程千帆摇摇头,他枪口指了指,示意手下将纪小菊松开,同时指了指四方桌的椅子。
“寇小哥在,他是知道家里是什么光景的。”老太太说道,“我家确实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还望大王明鉴。”
“既然发不了财,那还当什么汉奸啊。”程千帆冷笑一声,说道。
果如他所料,听得此言,无论是老太太还是纪小菊的表情都变了。
……
这俩都是聪明人。
程千帆给这婆媳俩一个评判。
无论是匡老太太还是纪小菊都很清楚,倘若来人是图财的,不过是舍财保命,她们拎得清,不是那种要钱不要命的人。
但是,听得对方直接点出‘汉奸’二字,这婆媳俩立刻意识到更大的不妙:
她们不怕江洋大盗,就怕对方是冲着匡富林的七十六号人员身份来的。
“看来,老太太和这位太太已经有点明白了。”程千帆点点头,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咣的一声将短枪也放在桌子上,他看着婆媳两人,“自报家门,我们是重庆那边的。”
“我就知道,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老太太闻言,捶胸顿足不已,说道。
“你们做什么?”纪小菊猛然起身,惊恐说道。
她看到对方其中一人直接进了里间。
“坐。”程千帆枪口点了点,“小心枪走火。”
看得纪小菊坐下,他满意的点点头,“放心,只要们老实配合,不吵不闹,我们不会伤害孩子。”
也就在这个时候,里间传来了扑通一声,然后婆媳俩就看到方才进去那人,一手抱一个将孩子抱出来了。
“学文,小莲。”纪小菊起身,就要冲过去。
“坐!”程千帆冷冷说道,“我说了,要老实配合。”
说着,他枪口指了指乔春桃手中的两个娃娃,“大人不老实,受苦的是孩子呐。”
他冷笑一声,“匡太太,你也不想……”
“学文妈,坐好。”老太太的声音低沉,“这位老总说得对,只要我们要老实配合,学文和小莲就会没事。”
“老太太不必拿话点我。”程千帆轻笑一声,只不过,牛魔王面具后的嗓音嘶哑,这笑声也有些渗人,“我说了只要你们配合不会伤害孩子,自然会做到这一点。”
然后他摆摆手,乔春桃就那么一手扛着一个娃娃出了门,须臾又回来了,只是两个孩子已然消失不见。
“好了,现在两个孩子已经被安全送出去了。”程千帆微笑说道,“两位,我们也可以安心来谈事情了。”
“老总。”一直沉默着,一言不发的寇乐安开口说道,“你们要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我娘可以放了吗?”
闻听此言,本对于寇乐安恨之入骨的纪小菊愣了下,然后明白寇乐安的老娘同样被这伙人绑走了,原来寇乐安是被这伙人逼着来做这等事情的。
发现了这一点,虽然纪小菊对寇乐安依然是痛恨的,不过,这种痛恨终究还是少了几分咬牙切齿。
“寇兄弟莫急。”程千帆说道,“稍安勿躁。”
……
匡富林骑着洋车子,在深夜的街道中穿梭。
他的脑海中会不断浮现那伤痕累累的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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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不禁一声叹息,他敬佩这些个为抗日不畏生死的好汉子,看得这些抗日分子遭遇如此严刑拷打,心中也是难过的。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他有家有口,有老娘、婆娘、孩子,所能有的也就仅存这一些敬意罢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让这些人舒服点,少受点罪。
到了家门口了,看了一眼家中的灯光,匡富林心中一暖,他已经可以想象的到妻子一边织毛衣,一边在家中焦急等候他的样子了。
推着洋车子到门口,然后将洋车子抬上了台阶,匡富林敲响了自家门。
“小菊,是我,开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匡富林低头将洋车子提进来,没顾得上抬头看,就听得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关上,随之响起的是关门上门闩的声音。
“学文和小莲睡了么?”匡富林将洋车子车腿撇开,小心的放稳,随口问道。
“匡医生且放心,令郎和令嫒现在很好。”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
匡富林大惊,抬头看,这才看到正在被枪口指着的老娘和家里婆,这个人戴着一个沙和尚的面具。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戴着牛魔王面具的人正坐在椅子上看过来,这人身前的座子上放了一把短枪,而这人的身后还有两个人,这两人手中的短枪枪口正指着他。
匡富林下意识的摸向自己手中的公文包。
“别动。”那个沙哑的声音又说道,“对别动,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别动。”
随着这‘牛魔王’歪了歪脑袋,有人走过来从战战兢兢不敢动的匡富林的手中一把抢走了公文包,然后递给了程千帆。
程千帆打开公文包,取出了一把用毛巾包裹的手术刀,刀口极为锋利且尖锐。
他摇摇头,啧啧出声,“医生嘛,手术刀是用来救人的,可不是被汉奸拿来杀我军统好汉子的。”
“你们是军统的人?”匡富林脸色大变,立刻问道,同时挣扎起来。
“如假包换。”程千帆淡淡说道,他看了匡富林一眼,“匡医生莫激动,冷静,冷静,这对大家都好。”
“富林,他们抓走了学文和阿莲。”纪小菊在一旁赶紧提醒自己丈夫,切不可轻举妄动。
而听得自己的女儿和儿子被这伙人抓走了,匡富林不安起来,他惊恐的看向说话的‘牛魔王’。
“冷静。”程千帆淡淡说道,“拿手术刀的人,更需要冷静,不是么?”
匡富林下意识的又挣扎了一下,然后终于安静下来了,“诸位需要我做些什么?”
“噢?”程千帆笑了,点点头,“看来匡医生是个聪明人。”
他拿起桌面上的短枪,示意匡富林去椅子上坐下,然后继续说道,“聪明人好啊,只要不因聪明自误就很好。”
……
浅草旅馆。
菊部宽夫还在研究手头的卷宗。
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满是烟蒂。
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卷,菊部宽夫将烟蒂恶狠狠的摁在烟灰缸内。
愈是研究这些内藤小翼留给他的卷宗,他愈是倾向于认为宫崎健太郎是有问题的。
只是,这只是一种感觉,一种猜测,他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能够指向宫崎健太郎有问题。
用力揉了揉太阳穴,菊部宽夫身体倚靠在椅背上。
他敲了敲桌面。
立刻有手下进来了。
“最近那个电波信号有动静没?”他问道。
研究内藤小翼留给他的卷宗,秘密调查宫崎健太郎,这只是他当下的一个工作而已,他最重要的身份还是特高课电讯研究室的室长。
“报告室长,最近这些天那个电台一直没有动静。”手下回答说道。
“通知野原君,叫他明天来见我。”菊部宽夫说道。
“哈依。”
“算了,我明天回特高课找他。”菊部宽夫思索着,又改了主意。
他从南京回来后便一直在这浅草旅馆研究卷宗,秘密调查宫崎健太郎,这难免会疏忽了特高课那边。
直觉和多年的特工就经验告诉菊部宽夫,闷头研究文件卷宗容易陷入死胡同,还是要走出去,多接触一下外界,甚至是去接手另外某项工作、任务,跳出当前一直困扰的圈子,反而有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而对他来说,回特高课处理一下手头挤压的公务,这本就是换换脑子,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
翌日早上。
匡富林骑着洋车子回极司菲尔路上班。
“早啊,匡医生。”七十六号的院子里,寇乐安手中拿着烧饼啃着,看到匡富林骑着洋车子进来,他挥了挥手与匡富林打招呼。
“早。”匡富林目光复杂的看了寇乐安一眼。
昨晚那帮军统的人走后,他从家里婆口中了解到寇乐安的老娘被军统抓了,军统正是以此为胁迫寇乐安带人来他们家。
而自己的一双儿女被军统绑走了,自己也是受人胁迫,这同样的遭遇使得匡富林心中对寇乐安的恨意稍稍减,只是他心中依然无法原谅此人。
“你来做什么?”匡富林与寇乐安边走边说话,他压低声音问道。
“他们拿老娘的命威胁我,让我盯着匡医生你。”寇乐安‘实话实说’。
“不需要你盯着。”匡富林冷冷说道,“学文和阿莲是我命根子,我岂会搞鬼。”
说着,他冷哼一声走开了。
二楼的走廊里,手中拿着用牛皮纸包裹的生煎包吃得满嘴流油的曹宇,看着院子里的这一幕,若有所思。
不是说这寇乐安与匡医生的关系不错的么,怎么看这架势这两人似是闹掰了?
“曹组长,苏厅长喊你过去。”一个特工跑过来告知。
“晓得了。”曹宇几口吃完生煎包,摸出手帕擦拭了嘴角的油水,一路快走来到苏晨德的办公室。
“日本人那边又催了,不能等了。”苏晨德冷哼一声说道,“上午继续对‘小道士’用刑。”
“是!”
“你去喊一下匡医生,让他去刑讯室,随时候着抢救。”苏晨德又说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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