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徐弘基的邀请,高务实暂时是不打算赴约的,毕竟皇帝交代的差事还没办完,现在跑去赴约,岂不是授人以柄?不过,莫愁湖的风景他也不怕赏不到,北归京师之前,料必还有机会。
赴约不急,但接下来的事却要一步步来。高务实见过两位最能影响南京勋贵的地头蛇之后又等了一天,仍不见有心学派官员前来“投案自首”,高务实便知道这次心学派内部应是达成了共识,无论如何不肯退让分毫了。
“既然如此,倒也不错。”高务实朝高杞招了招手,让他近前一些,然后吩咐道:“派人知会成山伯,告诉他……如此这般。”
高杞默默听完,点头道:“叔父放心,侄儿这就亲自去办。”
“你别去,派人去,要小心一些。”高务实摆了摆手,半是交代半是指点地道:“不要自恃京华有内务部便小瞧了心学派在南方的根基。京华能监视他们,他们未必就不能也派出人来侦知我等行事。似这等事,小心驶得万年船,否则……却是没有后悔药可吃的。”
“是,侄儿受教了。”高杞连忙应下,又道:“那侄儿这就去安排。”
“去吧,我也倦了,今夜你自去好好休息,不必前来候命了。”
“是,多谢叔父关心,那侄儿就先告退了。”
高务实点点头,转身向卧室走去。门口两名小宦官见高务实从书房过中堂,欲往卧室而去,连忙进来准备伺候更衣,高务实摆了摆手,道:“二位公公不必操持,且歇着吧。”
两名小宦官有些怯怯地,支吾道:“奴婢等不敢违逆国公爷,但……但恐陈掌印与内守备怪罪。”
高务实笑了笑,道:“无妨,我与他二位乃是旧相识,下回见着,我自会替你二人美言几句。”
两位小宦官这才放下心来,欢喜地叩了个头,退回门外候命。高务实则自顾自回到卧房,自己安寝了。
次日一早,高务实早早来到文渊阁,刚要问内阁洗笔们今日的奏疏何在,便见到沈一贯忽然从值房中冷着脸出来,手中拿着一道奏疏扬了扬,寒声问道:“国公爷来得真早啊,这么早来,可是为看此疏?”
高务实看也不看他手中的疏文一眼,只是微笑问道:“沈阁老来得更早,却不知又是要看哪一道奏疏呢?”
沈一贯显然没料到高务实反应如此迅速,不由窒了一窒,然后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冷笑道:“沈某年逾古稀,白日精神不济,偏又睡不太久,只好趁着早上来内阁视事。国公爷未及不惑,难道便也与沈某一般了?”
咦,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是嘉靖十年生人,跟沈鲤一般大小,如今沈鲤都致仕回乡多久了,你还在内阁发光发热……你今年应该七十有二了呀!
之前说过,明朝大臣一般而言是七十致仕,到了七十岁的大臣,几乎每年都会上疏乞骸骨,不过皇帝未必肯答应就是了。
沈一贯当然也是乞骸骨了的,不过高务实确实没太在意。毕竟心学派如今要找出一个能顶替沈一贯的人也挺为难,所以皇帝肯定会挽留,而他高某人也需要沈一贯继续坐在内阁里,向天下人装出还有人在制衡自己的样子。
因此,高务实只是淡淡一笑,答道:“自开蒙始,学生无一日晚起。”
这句话有点狠,沈一贯听了都一时无言,只能轻哼一声,把话题转回到自己手中那道奏疏,再次扬了一扬,却不再放什么狠话,递给高务实,一语双关地道:“国公爷果然了得。”
奏疏来到内阁之前是要经过通政司记档的,所以高务实一点也不担心沈一贯做什么手脚,微笑着接过奏疏,看了一眼题目,只见抬头上写得清清楚楚:《臣魏国公徐弘基自辩并检举揭发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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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务实一脸诧异,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沈一贯听:“咦,魏国公自辩?怎么,魏国公被人弹劾了?”
沈一贯冷笑道:“魏国公自是无人弹劾,怕只怕,是被人威胁。您说是吗,靖国公?”
高务实呵呵一笑,答道:“魏国公如今虽非外守备,但其地位特殊,谁能在南京威胁他呢……既是奏疏,此处却非审阅之地,沈阁老若无他事,且容学生回值房了解详情,再论其余可好?”
沈一贯寿眉动了动,终于还是将已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吐出一口浊气,强自平静地道:“沈某不过从辅,首辅既已来了,沈某这老朽自去休息便是。告辞。”说罢,沈一贯转身便走。
高务实面露微笑,冲着沈一贯的背影客气地道:“沈阁老慢走。”
等沈一贯走出门外,他才不紧不慢地回到自己的值房坐下,打开这道《臣魏国公徐弘基自辩并检举揭发疏》。
“臣魏国公徐弘基诚惶诚恐,稽首顿首,冒死上言:
臣闻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忠者,为国之本也;礼者,人臣之节也。今臣弘基,奉命修缮皇宫,本欲竭忠尽力,以报皇恩,然事与愿违,为奸人所误,致使工程之中,颇多不法之事,臣不能察,实为失职,罪该万死。
臣自受命以来,恪尽职守,然南京工部营缮司主事王令虞等,假公济私,贪墨无度,臣一时不察,致被其蒙蔽。今蒙圣上天恩,得以自新,臣敢不披肝沥胆,尽言其事。
王令虞等,假修缮皇宫之名,行贪赃枉法之实。虚报物料之价,侵吞公帑之财,其行径之卑劣,实为臣子所不齿。臣本欲据理力争,然其势焰熏天,臣力有未逮,遂致失察之罪。
今蒙元辅靖国公高务实秉公执法,查明真相,臣感激涕零,无以复加。臣愿将功折罪,检举揭发相应官员之不法之事,以明臣之心迹。
臣闻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臣虽不敏,请附于君子之末。臣愿以此自辩之机会,深自反省,痛改前非,以期不负皇上之恩,不辱祖宗之名。
臣请皇上圣鉴,明察秋毫,辨其真伪,臣若所言有虚,愿受国法之严惩,绝无怨言。若蒙皇上宽宥,臣当益加勉励,以图报效,虽肝脑涂地,亦不敢辞。
臣不胜战栗惶恐之至,谨疏以闻。
万历三十年四月乙卯日
中军都督府右都督魏国公臣徐弘基
诚惶诚恐,稽首顿首上言。”
“呵呵……魏国公府养的师爷,手艺倒还能看。”高务实轻轻颔首,自言自语地笑道:“只是你这胆子呀,实在丢了你家祖宗中山王的脸。”
高务实轻哼一声:“既要攀咬,只拿个王令虞说事,哪里能够?不过,倒也无妨,皇上是个有见识的,自然知道区区一个南京工部营缮司主事干不成这等大案,更遑论什么‘势焰熏天’,让你堂堂魏国公都‘力有未逮,遂致失察’……就算他是太仓王家的人也不行,毕竟王锡爵致仕有年,十分威风也剩不下几分了。”
高务实略一沉吟,拿过一张票拟卷,提笔写道:“徐卿所奏,朕已知之,然修缮案牵连甚广,料非主事小臣所能自专。卿且候召,朕自相询。”写罢,轻轻贴在奏疏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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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好像感冒了,头有点昏,今天且先容我少更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