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利家知道自己的强大是虚胖,一碰就会碎,但岛津家却绝非如此,他们家的情况和毛利家有很大的不同。
高务实朝黄芷汀笑了笑,道:“芷汀,你可知道为何我选择用经济渗透的手段来逐步控制岛津家?”
黄芷汀蹙眉道:“因为他家特别缺钱?”
“直接原因的确如此。”高务实呵呵一笑,端着茶盏转了转,道:“不过,他家的强大却也和这一点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黄芷汀忽然便有些似笑非笑的模样,轻轻一挑眉,道:“老爷该不会是在暗喻岑黄两家的狼兵吧?”
高务实摆了摆手,道:“你想到哪去了,我没有这个意思……不过,你非要这样比的话,其实岛津家和岑黄两家的情况还真有那么一些相似,但我说的相似主要不是缺钱,而是你们的统治情况有一定的共通之处。”
“哦?”黄芷汀心中一动,似乎有了些猜测,但并没有开口。
高务实便道:“内务部曾经上报过在丰臣秀吉九州征伐之前,岛津家的各部配置,大概是这样的情况:
从主持政务的家老伊集院忠栋、川上忠智,主持外交的桦山善久,到主持各方面军务的肥后方面总大将岛津义弘、肥后方面副将岛津岁久、丰后方面总大将岛津家久、丰后方面副将岛津以久、水军大将岛津忠长,这些人,全部都出自于岛津家的分家或支族。
这些人都是岛津一门的亲族,而在目前的岛津家中,也基本上只有出身亲族的武士能够参与决策,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任人唯亲。”
黄芷汀微微蹙眉,很正色的道:“我知道任人唯亲不算是个好词,但任人唯亲在某些时候其实远比任人唯贤来的稳固。”
“不错。”高务实点了点头,道:“岛津家的厉害之处也正在于此。自镰仓时代获封南九州萨摩、大隅、日向三国以来,岛津家开枝散叶的速度极为的惊人。
二代岛津忠时的时候,便分出了中沼、阿苏谷、山田、伊集院、给黎、町田等庶支;
三代岛津久经之时,分出了伊作岛津分家;
四代岛津忠宗时,分出了佐多、新纳、桦山、北乡、石坂等支族;
五代岛津贞久,分出了庶支的川上和総州、奥州两分家,之后由岛津奥州家继承宗家地位,从此岛津宗家家主世代称为陆奥守;
八代家主岛津久丰,又分出萨州、丰州两大分家;
九代岛津忠国,分出桂、迫水、喜入等庶支,以及相州岛津分家,并以第三子岛津久逸继承已经绝嗣的伊作岛津分家,这也就是岛津贵久的曾祖父。”
黄芷汀抿嘴一笑,道:“我对这种情况倒是颇有了解。且不说岑家,就说我们黄家当时在桂南,差不多也和这局面类似……所以说多子多福嘛。”
高务实感慨地道:“但是岛津家除了宗家的繁衍能力惊人外,各庶支也不落其后。尤其是伊集院家,在第四代伊集院忠国时,一口气生下了四十八名子女,因而势力大增,分出伊贺仓、日置、麦生田、大重、黒葛原、土桥、飞松、四本、入佐、南乡、松下、丸田等大量庶支。
由于太能生了,以至于当时的岛津宗家、第六代家督岛津氏久为了拉拢他,不得不娶了他的女儿为正室,然后又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的嫡孙伊集院赖久,并且之后又几度联姻。
到了现在,尽管伊集院家是岛津家分出最早的支族,但却比近支的支族甚至分家更为显赫,其家主伊集院忠栋,目前正担任着岛津宗家的笔头家老之职。”
黄芷汀点了点头,显然对于这种情况的确很有了解,但与此同时她又不禁产生了疑问,问道:“可是既然如此,为何岛津家几百年统治下来,也就前几年爆发了一次,差点打下整个九州,而原先几乎都没什么名声?”
“问得好,我之前对此也颇为纳闷,后来派人调查了一番才知道是怎么回事。”高务实道:“其实正是由于岛津家的分家太多,亲族也太广,所以岛津家多年来一直内乱不断,为宗家的地位争得头破血流,直到岛津贵久继位才算彻底梳理清楚。
甚至可以这么说,岛津贵久之所以能够上位,都是多亏了连番的机缘,并且经过了连续三代人的努力才算达成所愿。”
或许是因为岛津家的情况与黄家土司有些类似,黄芷汀产生了很大的兴趣,连忙追问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高务实很乐意为她解惑,因此便道:“嗯,是这样的,其第一代,是岛津贵久的祖母常磐姬。她是出身新纳家的美人,在丈夫岛津善久早逝后,接过了伊作岛津家的家主之位,不久又得到了相州家岛津运久的倾慕,其以保证她孩子岛津忠良之地位为条件娶了她,而她嫁给岛津运久之后,她的孩子就同时继承了距宗家血缘最近的伊作家和相州家。
第二代就是岛津贵久的父亲岛津忠良。当时的岛津宗家非常弱小,而且家督岛津忠兼的名份还有问题,他本来只是第三子,并早早的过继到了颖娃家,只是因为两位担任家督的嫡兄先后早逝,没有留下继承人,这才靠着萨州家的岛津实久的支持,返回宗家继任了家督,并且娶了实久的妹妹,改名岛津胜久。
然而他继位没几年,胜久就和实久发生了冲突,于是不得不将萨摩守护的役职给了实久,还差点被迫让出家督之位。
于是岛津忠良趁机介入,将嫡子岛津贵久塞给胜久为养嗣子,成为宗家的继承人,而次子岛津宗将和三子岛津尚久,则分别继承相州岛津家和伊作岛津家。
到了第三代,也就是岛津贵久本人。他将萨州家的岛津实久和宗家的岛津胜久一起流放到丰后国,之后又挡住了岛津实久的反击,迫使他向宗家屈服,将家主之位让给嫡子义虎,而后自己选择归隐,并安排岛津义虎娶了自己的长孙女阿平为正室。
丰州家则是被伊东家赶出日向国饫肥城,只能前往萨摩依附岛津贵久,耳川之战获胜后,这才重新回到日向国,从岛津家久手中获得宫崎一郡的领地。”
“且慢……”黄芷汀纳闷道:“岛津义虎是岛津贵久的嫡子,贵久这个当爹的让自己儿子娶自己长孙女?这是娶了自己的女儿还是侄女?”
高务实耸了耸肩,道:“在日本,似乎只要不是一奶同胞,他们就并不禁忌。事实上岛津家这样的结缘——也就是婚配——那更是司空见惯。”
黄芷汀以手扶额,无言以对。
高务实笑了笑,道:“对于岛津宗家来说,那些亲族都是需要拉拢的,而要想提拔人才,遍布整个南九州三国的亲族,事实上已经可以提供足够的选择,甚至就连联姻,基本上都不会脱出各分家和支族的范围。
例如现任家主岛津义久,他为了加强和伊作家的亲叔父岛津尚久之间的羁绊,便娶了尚久的同母妹妹花舜夫人为正室——你别瞪我,那真的就是他自己的亲姑姑。”
高务实说到这儿,脑子里忽然想到,由此看来杨过和小龙女的结合其实不算什么。
黄芷汀虽然勉强认可了不同地方有不同的习俗,但还是忍不住皱眉道:“但是这种治家方式,固然有利于保证家中的凝聚力和忠诚度,但是亲族的能力却是个问题,若是所托非人,很可能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
“没错,是这个道理。”高务实点了点头,但又苦笑道:“然而令人惊叹的是,目前在岛津家中主持事务的这些亲族,居然大都是才能出众之辈,在各自家族中也算得上一时俊彦,而这些各分家、各支族的俊彦,似乎就全部集中出现在这个时期,从而铸就了岛津家目前的强大。”
黄芷汀一阵无语,勉强道:“也有可能是因为岛津宗家的统一和崛起,才让这些亲族有了发挥的舞台,从而超越了各自的先辈……这又谁知道呢?”
高务实笑了笑,点头道:“或许是吧,但毕竟岛津家目前这批人能力大多不错,这总是个事实。我没兴趣探究其原因,只需要了解这一客观现实就够了。”
黄芷汀想了想,分析道:“也就是说,想消灭这样一个在领内亲族遍地的岛津家,实在是相当不容易的事,要想赶尽杀绝几乎不可能。即使消灭了岛津宗家,几大分家中就会冒出一家来继承,并借着为前宗家复仇的名义与之继续为敌。
如说要狠心将几大分家全部灭掉,但在那之后还有一二十家岛津支族,然后各支族还有庶族……毕竟按照老爷所言,对于任何一家岛津亲族而言,宗家的名份就意味着三州守护,就意味着绵延数百年的家名,就意味着可以统领遍布三州的亲族,这都是绝对要争取的,是吧?”
高务实点头承认道:“没错,假设是我要和他们为敌的话,那么除非我对南九州持续保持几十年的强大压力,或者像织田信长对待武田家那样,将一门亲族不分远近全部消灭,才能够阻止这种情况。
但是,前一种情况我并不能保证,毕竟我不可能将我和京华的注意力都放在区区一个南九州。而后一种情况的话,面对亲族比武田家多上不知多少倍的岛津家,估计连织田信长复活过来,都不一定能够完全铲平。
正因为如此,继承他地位和事业的丰臣秀吉,虽然击败了岛津家,却依然任命岛津义久为萨摩守护,任命义弘为大隅守护,算是勉强分化了岛津家的势力——实际效果如何现在还不得而知。”
实际上高务实还没说完。在关原之战时,岛津义弘参与西军,并且在西军战败之后为了杀出一条血路,直接冲击家康本阵,而且只差几十步就杀到他德川家康本人面前了,形势一度非常危急。
然而在战后一统日本的德川家康,也依然没有去动岛津家的萨摩、大隅和日向诸县郡领地,甚至德川幕府还三度和岛津家联姻,两度迎娶岛津家女儿为将军正室,使岛津家成为除皇室、宫家和五摄家之外,武家之中唯一出过江户御台所的家族。
由此可见,岛津家的地盘虽然看似不大,但他家盘踞的萨摩、大隅、日向三国之地,却是任谁都不敢轻易涉足的。哪怕是日本历史上统治力最强的幕府——德川幕府,也只能一边靠着财政打压,一边靠着联姻拉拢,来维持双方的主臣关系。
但此刻黄芷汀却思索着道:“宗族势力强大,朝廷不方便轻易涉入,这一点和我们岑黄两家当初在桂西桂南倒也一样。不过,单是宗族势力本身可做不到这一点,还得有足以令朝廷……嗯,令朝廷也觉得有些棘手的武力才行。”
高务实笑道:“岛津家的武力如何,这不已经是明摆着的吗?不错,他家的兵力一贯都偏少,几乎征服整个九州时,他家的兵力差不多都只有两万五千左右。
后来为了应对丰臣秀吉的二十来万——号称三十万大军的九州征伐,岛津家拼尽全力也不过凑出三万多人,不到四万人的军队,比你们岑黄两家着实差了不少。
可是,岛津家的兵在日本而言,却完全称得上是真正的精兵,甚至他家的农兵表现几乎都不弱于织田家进行兵农分离之后的职业士兵。”
“是吗?有多强?”毕竟只有一下午的时间,黄芷汀看来还没能深入了解到这般程度,不由得提出质疑。
高务实见她不信,便道:“有多强啊……嗯,我举几个例子吧。岛津家这几年打的几次关键战役,比如击败伊东家的木崎原之战,是三百对三千;击败大友家的耳川合战,是两万对三万五;
击败龙造寺家的冲田畷之战,是八千对数万;
击败四国联军初阵的户次川之战,也是一万对两万。这些战役,岛津家无一不是以劣势兵力而取得大胜,每一次都胜得干净利落,绝无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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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个例子一摆出来,黄芷汀的兴趣立刻大增,甚至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地问道:“这是为什么呢?也是如我们岑黄狼兵之精锐一般,由于生长在大山之中,行走崎岖山地如履平地,许多人少年时便常与山间猛兽相斗,并且历来民风剽悍,土民悍不畏死吗?”
“哦,那倒可能有些不同。”高务实想了想,道:“他们家的强悍,其实我刚才提到过的……主要是他们家太能生了。”
黄芷汀诧异道:“这怎么也和太能生了有关?”
高务实不由苦笑道:“因为几百年下来,由于他们的分家、支族也都特别能生,而这些分家、支族的男丁一生来便是武士身份,是不会转成寻常农民的。于是这样一来,就导致岛津家的武士特别特别多,远远超过日本其他大名领内的比例。
你要知道,日本的所谓武士,其精神上的自负不逊于大明的士人,但两者自负和努力的方向并不相同。大明的士人是以读书做官为目的,日本的武士是以展现武名为目的,所以这些武士的战斗意志是是强的,远远不是普通农兵可比。
这样一来,哪家军势之中——哦,军势就是军队——所拥有的武士比例更高,基本上也就意味着战斗力更强。而寻常日本大名军势中的武士比例一般也就在一成左右就算不错了,可是你知道岛津家的军势之中,武士比例有多夸张吗?”
黄芷汀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两倍于人?”
“两倍?哈,你猜得太保守了,实际上至少是三倍于人。他们家几次大战之时,武士比例全部高于三成。甚至在极个别时候,比如以精兵击破大军的一些作战之中,武士比例最高的时候甚至超过了六成!”
高务实叹了口气,道:“这就好比你带一千人,其中九百卫所兵,一百家丁;我带五百人,其中两百卫所兵,三百家丁。
那你说如果咱俩指挥水平相差仿佛,谁更有优势一些?更何况现在岛津家的几个主要领兵将领还都是一时名将之选,且岛津家的‘钓野伏’战术在日本也是一绝,这样的优势岂不就更大了么?”
黄芷汀于是了然点头,但马上又问道:“这个‘钓野伏’是怎么回事?”
“钓野伏啊……其实若简单点说倒是并不复杂,就是咱们通常所说的口袋阵。”高务实解释道:“即先诱使敌人进入采取口袋阵的伏兵包围圈,再配合后方之主力,将敌人一举包围歼灭之。”
黄芷汀听完不由撇撇嘴:“就这样?这不都是玩烂了的战术么,我还以为有什么独到之处呢。”
“那倒不然。”高务实见黄芷汀说得似乎有些托大,略带警告的道:“这一战术光靠嘴说的确不难,在我们华夏战史之中也的确多有所见,但这项策略要用到炉火纯青其实还是颇有讲究,也颇有难度的。”
黄芷汀却笑道:“那要看手底下带的是什么样的兵。好比老爷你现在让我指挥一千卫所兵,那这钓野伏战术我就玩不转,也不敢玩。但是,若手底下是我本家的一千狼兵,亦或者定南警备军这样的兵马,这钓野伏战术我便立刻就能部署。”
她这么一说,高务实就确信她是的确明白钓野伏战术的关键所在了。事实上这一战术最关键的部分,确实就在于精兵优势,尤其是其“钓”字部分。
举个例子,就说岛津家和大友家的耳川合战。当时的局势是岛津家的诱饵部队仅仅三百人,两翼伏兵约三千人,总大将岛津义弘坐镇于后。
第二天正午时分,三百人的诱饵部队奇袭了一支正在转移的大友军,随即击溃援军数百人。大友家方面的田原亲贤见势不妙,派大将田北镇周领军反击,岛津家诱饵部队于是按照战术布置向后退却,田北镇周一直追杀到岛津义弘的面前。
岛津义弘见时机成熟,立刻命令两翼的“野伏”部分铁炮齐发,先手打乱大友军的阵列,随即岛津家发挥武士众多的优势,麾下众武士抛枪拔刀,奋勇冲上。
大友军虽然兵力占优,但一来是被伏击,而来又顶不住这支精兵的陡然爆发式冲杀,立刻乱成一团,很快就被分割包围、逐一歼灭,田北镇周本人当场战死。
而此时,原本防守高城的岛津家久、山田有信两部也恰到好处的开城杀出,前后夹击之下,大友军本阵瞬间崩溃。
这一战虽然算起来岛津家出动了两万人,击败大友家三万五千人,算是他们家和对方军势人数比列相差不算特别大的一场仗。
然而,实际上其作战中最关键的部分仅仅三千多人,也就是负责“钓野伏”战术具体实施的岛津义弘所部,岛津家久、山田有信两部人马虽多,但其出击的性质则更多的在于扩大战果。
说起来,岛津义弘似乎一直都很擅长于小规模精兵的指挥运用,无论是其在朝鲜作战时,还是在关原之战时,他手底下居然两次都恰好只有一千五百人。然而就是这两次,他的表现都足够优秀,一千五百人甚至打出了一万五千人都很难比拟的效果。
比如在朝鲜时,由岛津义弘指挥的泗州合战,就是明军本来在大局明显占优之下的突然遭到的一场失败。至于关原之战他为了脱离战场而故意冲击德川家康本阵,差点杀到家康面前的事,也足以说明岛津家的兵力虽少,但战斗力惊人。
不过提到泗州之战,倒是不得不解释一下,即关于后世有一种说法,说泗州之战明军损失两万余……这真不知道哪位天才提出来的。
明军当时在日本拢共才多少兵力啊?董一元所部连带着当时手底下的朝鲜仆从军,加起来都不到三万人,如果真的一战损失两万,他董一元是有多大的面子才能保住项上人头?别说董一元了,就算当时是李如松在任,面对如此大败,那颗脑袋搞不好都得搬家。
而事实上根据《神宗实录》的记载,董一元虽然吃了一波御史弹劾,被革职了一段时间,但明廷在“加总兵麻贵提督南北官兵御倭总兵官”的同时,又“以原任总兵董一元以原官充总督标下参赞”。
意思就是董一元依然继续领军指挥作战,只是削个事职做为罚过的表示,连其原本的官职都没动。而且朝廷居然还照顾了他的颜面,没让他直接去接受新任总兵麻贵的指挥,而是名义上划给总督指挥——总督乃是文臣封疆大吏,在总督麾下作战可一点不丢脸。
按照大明的习惯,这个举动意味着朝廷并不认为他的那场失败是实质上的大过,只是因为他当时属于先胜后败,败得有点丢了朝廷的面子,所以才不得不罚上一罚,但朝廷并不认为这次失败对整个战局造成了什么严重影响。
故而,这次失败虽然显得有些难堪,但损失的兵力肯定不多。而且从当时岛津义弘所部的兵力来看,也不大可能实际对明军造成严重损失。
事实上在1592年7月的第一次平壤之战结束以后,小西行长军团的日军就和朝鲜俘虏抱怨,说:“谁说明军很弱小?他们非常能打!今天他们虽然败归,但那是胜负在天,命中注定的事情,其实他们很难抵挡!”对败退的第一批入朝明军做出了极其高度的评价。
然而这个第一批明军之败是什么回事呢?是因为明辽东巡抚郝杰被朝鲜使节李德馨在自家门口连日哭求,实在被逼得没法了,这才强行派出去的,而这支军队只是祖承训所部2300余人以及朝鲜仆从军500来人。
当时祖承训面对的是小西行长第一军的18000人,具体在其正面的平壤城便超过一万,而他之所以会败却还因为朝鲜提供了一个严重错误的情报——该情报信誓旦旦说平壤只有“千余倭军”。
结果交战之时因为大雨,本来就让明军火器大受影响,但更糟糕的是朝鲜仆从军400人一触即溃,严重影响了明军士气,而剩下的100余朝鲜仆从军居然和对面日军亲切交谈起来……
小西行长军团在当时朝鲜人的评价中,被认为是日军当中最能打仗的一支部队,但小西行长这个时候虽然表面上打了胜仗,却对明军的战斗力已经表露出了震恐。
于是一个月以后的八月,日军诸大名在朝鲜王京开会,商讨下一步战略时,小西行长在会上明确表达出了明军战斗力十分强大,万不可与其抗衡。
而与会的日军诸大名也皆为之感到深深畏惧,诸将竟然纷纷提出了集体跑路、撤守到朝鲜半岛最沿海地带的釜山浦——这就狠了,因为这个意思乃是从朝鲜的首都王京直接跑到最南边的沿海边陲地带。
看起来,若非水军不归他们管,他们甚至恨不得直接撤回日本才好。当然,日军诸将的提案由于直接违背了秀吉的意愿,最后并没有被通过。但小西行长还是派遣他的弟弟回到日本,当面向丰臣秀吉陈诉,直接告诉他侵犯明朝是不可能成功的。
正是在日军当时那种深深畏惧明军的大环境下,所以岛津义弘的这次胜利就被衬托得极其耀眼,“鬼石曼子”、“鬼岛津”的大名才那样响彻云霄。
此时高务实听了黄芷汀的话,点头道:“不错,要引诱敌军乖乖地跟着诱饵进入伏击圈,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作为饵兵,要随时做好被敌军重兵围攻而牺牲的准备,耳川之战中担任饵兵诱敌任务的北乡久盛、本田亲治两队,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英勇作战,最后全部阵亡的。
而另一方面,作为伏兵,则要精确把握好出兵的时机,以及做好与其它股伏兵的协作,岛津四兄弟的亲密以及家臣团的团结,则使得这样的协调相对容易起来。
也正是由于这些都颇有难度,所以岛津家的‘钓野伏’战术明明接二连三的施展,按理说对手就算再蠢,也该有所防备了才对,但偏偏作为他们对手的其他大名军势,却总是会败在这同一战术之下。
因此依我之见,与其说是这‘钓野伏’战术本身高明至极、防不胜防,倒不如说是岛津家军势的整体实力原本就已经明显胜过他们的对手。
即便岛津家不使用什么战术,恐怕依然也能以弱击强,只不过在使用战术之后,他们能以更少的伤亡取得更大的战果罢了。”
黄芷汀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道:“嗯……这就有些像我击破莽应里的缅军主力那一战了,虽然我自认为当时指挥得还不错,但是回头想想,即便我当时只是摆一个堂堂之阵和他们硬碰硬,其实也应该能赢,只是自身的损失可能会大一些罢了。”
高务实不便顺着她这话去说,只好道:“戚司令一直认为军队的战斗力不能仅仅依靠名师大将,而必须让军队本身的战斗力得到整体提升,从而达到不管谁去指挥这支军队都能保证足够强大的战斗力。
我也正是因为赞同他的这个观点,所以才请他帮忙训练了第一批家丁护卫队,继而靠着这些人为核心骨干,充当后续所编练的警备军之下级军官负责训练,这才有了现在的各大警备军,而各警备军之间的战斗力差异也不是太大。”
黄芷汀一听他提起警备军,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正色道:“提到警备军,我忽然想起一件大事来,要郑重和老爷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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